可杜雷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疯掉。即使现在离申时已经不到一刻的时间了。
倪园的角落里有扇小门。
来的时候,傅红雪是从这扇门进来的,杜雷当然也是!
他们都没有越墙。他们是从那扇门那里堂堂正正进来的。
他们堂堂正正地进来,只为了这场堂堂正正地决斗。
也为了能堂堂正正地死去。
通往六角小亭有一条小径。小径早已被荒草淹没了,若是直接从草地上走过来,距离反而近得多。但他们却宁愿沿着曲折的小径走!
杜雷说傅红雪是他尊敬的人;傅红雪和杜雷决斗也一定承认了杜雷是个对手。他们是对手,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可他们的刀却不像。一点都不像。
杜雷的刀镶满珠宝,光华夺目!
傅红雪的刀漆黑。
但是,不管他们的刀是什么样的。它们都是把杀人的刀。而傅红雪和杜雷也都是杀人的人。
申时还没有到,可拔刀的时刻却到了。
刀一拔出来,就只有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杜雷的脚步终于停了,面对着傅红雪,也面对着傅红雪手里那柄天下无双的刀。
傅红雪却没有面对杜雷,他的眼睛仿佛还在遥望着远方。
这时,杜雷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我叫杜雷,我来了。”
傅红雪道:“我知道,也看到了。”
杜雷道:“我来迟了。让你久等了。”
傅红雪道:“我知道!不用抱歉。”
杜雷又说道:“我是故意要你等的,要你等得心烦意乱,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杀你。”
傅红雪道:“我知道!”
“只可惜我忘了一点。” 他笑了,却笑得很苦涩:“我要你等我的时候,我自己也同样在等!”
傅红雪道:“我知道!”
杜雷冷笑道:“你知道?你什么事都知道?”
傅红雪道:“不是,但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
杜雷问道:“什么事?”
傅红雪突然冷冷地说道:“我一拔刀,你就死。”
杜雷的手突然握紧,瞳孔收缩,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有把握?”
傅红雪道:“有!”
杜雷道:“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拔刀?”
明月楼。
明月心正惬意地躺在躺椅上。房间里还有在床上装死的燕南飞。
不,也许不是。拇指的情报并没有错,燕南飞确实中毒了。不是上次的毒,而是明月心刚下的毒。明月心又对他下毒了?
系统君忍不住问道:“你不去看看傅红雪吗?”
明月心翻了□,说道:“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你不是想杀他吗?你不看看他怎么拔刀?不看看他的那把刀是什么样子的吗?而且……”系统君玩味地说,“万一他这次……”
“没有万一,更没有必要。”明月心立刻截断系统君的话,“傅红雪一定会赢。至于他的刀,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够看到。能看到的都已经是死人了。傅红雪是神,神的武器,只有神和其他神才能够看到。凡人是看不到的,也不能够看到。因为,会死人的。”
明月心说的“他”指的就是公子羽,他是个神话,能创造神话的也是一个神。当今天下,明面上只有公子羽一个神。所以,明月心认为只有公子羽可以看到傅红雪的刀。
系统君不以为然:“我跟你提起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们,他们的剑也够快,他们也是不输于傅红雪的绝世高手。可是,我却看到了他们的剑。”
明月心冷冷地说道:“他们也许很厉害。可是,他们再厉害也不是神。”
系统君怔住了,他突然想到了。他看到的西门吹雪虽然也是举世无双的剑客。但是,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成神。而傅红雪却是神。
明月心继续说道:“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傅红雪一拔刀,杜雷就一定会死。只要傅红雪愿意,杜雷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系统君沉默了很久,蓦然道:“你说的对。神和人本来就是两个境界。可是,人和人也是有境界的。你到底要忍那两只老鼠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帮忙解决一下。”
这两只老鼠就是拇指和孔雀。他们在明月楼外面躲躲藏藏,真的像两只耗子。
明月心却笑道:“不用忍多久。他们也快进来了。”
笑声突然又戛然而止,她的脸上换上了冷冷的表情。
她冷冷道:“他们一定会等到傅红雪的决斗开始才会进来。一个怕傅红雪怕成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们会有什么出息?连他的勇气和信心都是我赐给他的。他除了他那具随时会死去的躯壳,还有什么?”
系统君戏谑地说道:“可是你瞧不起的人却在商量着怎么杀你们。”
秋风乍起,吹进明月楼,吹在明月心脸上,也吹到她心里。
好凉快的风啊!
明月心突然笑道:“今天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看来今天还有一个人要死。”
她笑得很灿烂,很好看。而另一个人也在笑,只不过,他笑得却一点都不好看,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他也说了这句话。
“今天正是杀人的好天气,现在也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说话的是拇指。
他继续说道:“现在杀人之后,还可以从从容容地去洗个澡,再去舒舒服服地喝顿酒!然后再去找个女人睡觉。”
说到这,他眯起了他的小眼睛。
孔雀也笑了,他说道:“你一定要多找几个这样的□,就像明月心这样的□。”
拇指却摇摇头:“我会找任何女人。可绝对不会找明月心这样的。”
孔雀疑惑地看着拇指,问道:“你怕她?”
拇指点点头,他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孔雀更加疑惑了:“我看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bio子而已。”
拇指苦笑道:“我知道你被女人骗过,而且比傅红雪还惨。可你最好不要在明月心面前出言不逊。因为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可怕的一个就是她,只要我一闭眼睛,她就会杀了我。就算我不闭上眼睛……”
拇指笑得更苦了:“她也会杀了我。这世上至少有两个女人可以杀我。她就是其中一个。”
孔雀好奇地追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倪慧,倪二小姐。”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阵笑声,清脆的笑声,美如银铃。可拇指听来,却觉得不比鬼哭恐怖。他肥胖的身子居然在颤抖,他一身的肥肉也在颤抖。
“死胖子,你怎么知道我听得见你说话?”
是倪慧的声音。
“我不知道!”拇指立刻否认,他马上又补了一句:“我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拍我的马屁?”
笑声美,人美,轻功的身法更美。倪慧从墙头飘落下的时候,就像是一片云,一片花瓣。一片刚刚被春风吹落的桃花,一片刚刚从幽谷飞出的流云。
拇指看见她的人影,她的人又不见了。
拇指目送她人影消失在木叶深处,眼睛又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这就是倪二小姐。”
“她为什么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孔雀忍不住问。
“因为她要我们知道,她比明月心更高明。”
孔雀皱皱眉头,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高明之处。你究竟怕什么?”
“她的笑和她的毒。”拇指说到倪慧的笑,身子居然又在发抖,“她的笑就是她的武器。如果我死在倪慧手上,一定是被她的笑容给杀死的。而至今,我也只见过她的笑,却从来没见过她下毒。”
孔雀突然说道:“或许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她的毒了。”
拇指眼前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孔雀点点头,说道:“燕南飞的毒恐怕就是她下的。”
拇指笑了,他对明月楼更加期待了。
“我们进去吧!”
孔雀揶揄道:“你不是怕明月心吗?”
拇指指着孔雀说道:“但你不怕。”
“不,我怕。我并不比你高明。你怕的人我也怕。但是……”孔雀拿出孔雀翎,摸着黄金圆筒,道:“但是孔雀翎是不会畏惧的。”
拇指笑道:“那我们是赢定了吗?”
“当然。”孔雀笑得很轻松,答得也很快。
拇指笑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进去吧!”
可孔雀却没有动。
拇指也没有上前。他看着孔雀说道:“你在等什么?”
孔雀说道:“我在等你开门。”
拇指说道:“这里面是你要杀的人。”
“所以,你开门,然后我杀人。”
拇指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不愿意冒险吗?”
尽管孔雀猜测倪慧对燕南飞施毒。可那只是猜测,谁都不知道燕南飞现在究竟是不是真的躺在床上。或许他还可能埋伏在明月楼的那个地方,随时准备对他们出手。
孔雀从来都不会冒险。燕南飞没有出现,他不放心。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
“不愿意。”
拇指又是一声叹息,突然笑道:“跟你这种人合作,实在愉快得很。因为你一定活得比我长。我死了之后,你至少还可以替我收尸。”
他微笑着,用手指轻轻一点,门马上就开了。明月心坐在窗前绣花,燕南飞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拇指吐出口气,指着门,说道:“请进。”
孔雀道:“你呢?不进去吗?”
拇指道:“你杀人,我开门。我的事已做完了,现在已轮到你。”
孔雀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孔雀恶狠狠地说道:“我一看见你就恶心,至少已有三次我都想杀了你。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听到孔雀要杀他,要咒他死。拇指居然还在笑:“是吗?幸好你这次要杀的不是我,是燕南飞。”
孔雀阴沉着脸,却也沉默了。
这时候,拇指又把门推开了些,伸出一只手,说道:“请。”
系统君在里面听得都无语了。他问明月心:“他们真的是杀手吗?他们真的是来杀人的吗?”
明月心冷笑道:“他们当然是杀手,可绝对不是来杀人的,绝对不是。”
她笑得更冷了:“他们是来送死的。”
那孔雀究竟是来杀人的还是来送死的?
他从来不认为他来送死。他看到明月心的时候,他的手已缩人衣袖,指尖已触及了孔雀翎。
冰冷而光滑的孔雀翎,天下无双的杀人利器。
他的心里忽然又充满了自信。
明月心看到孔雀,笑了,很奇怪的笑,似怜悯又似乎是藐视。
看着她的笑,孔雀很不舒服,他忍不住说道:“我是孔雀,孔雀并不好笑。”
明月心还是笑着,她笑道:“孔雀是不好笑,而明月心也不像bio子。”
孔雀突然心中一紧,明月心果然不简单。居然听到了他和拇指的对话。要知道他们说话的时候,离明月楼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像他们这样功力深厚的高手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明月心这样的婊,女人居然可以听到。她的功夫也一定不错。甚至比他还要高。
可是,那又怎么样!孔雀嘴角带着冷笑,他又摸了摸袖中的孔雀翎。就算明月心的武功再好,也难逃孔雀翎的威力。
明月心看着孔雀伸到衣袖里面的那只手,说道:“怎么了,你是想用那个像孔雀翎的东西杀我吗?”
孔雀一怔,继而笑了:“你在胡说什么?”
明月心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早就在怀疑这一点了,因为你早已感觉到它的威力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只可惜你心里存有怀疑,却一直不能证实,也不敢去证实。”
孔雀这时还在笑,可是他笑得很勉强,他甚至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知道?还是说我怎么证明?”明月心吃吃地笑道,“我当然能证明。只有我能证明。因为……”
她从衣袖里拿出个光华灿烂的黄金圆筒,丢给孔雀,像施舍给乞丐一钱一样。
孔雀双手颤抖地接过黄金圆筒,有些期待又特别害怕明月心接下来的话。可他阻止不了明月心说话。
“这是孔雀翎。”
一瞬间,孔雀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傲气,全被这句话打散了。他依仗的这个东西居然是个假货,而他居然曾经想用它杀傅红雪。想到这,他不禁汗流浃背。
不过,他又很快醒悟过来了。如果明月心说的是真的,他原本的那个孔雀翎是假的。那么,现在他手上的那个就是真的了。那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bio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它给了我。”他举起孔雀翎,狞笑着对准明月心。“我要你……”
要她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又颓然地放下了孔雀翎。不,它或许也不是。因为明月心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孔雀翎。
是啊!她怎么会把真的孔雀翎给他呢?
明月心把玩着手中的黄金圆筒,说道:“你一定又以为,我手上的这个是孔雀翎是吧!”
孔雀突然对明月心下面的话期待不已,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期待,又期待听到什么答案,于是巴巴地看着她。
明月心玩味地看着孔雀,说道:“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你,这两个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并不是真正的孔雀翎。噢,对了。你以前那个也是我做的。我是故意让你得到的。怎么样?感谢我吗?”
孔雀向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明月心:“你这个可恶的bio子,你到底……”
他还想质问明月心为什么要捉弄他,为什么给了他自信,又这样轻易地打碎。他想问,可对上明月心那双冰冷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明月心冷冷地说道:“难道没人教你,说话要小心点吗?”
刚刚孔雀一时失神,又口不择言了。一个女人,即使再怎么淡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骂为□,怎么可能会舒服。
明月心看着变得老实的孔雀,说道:“孔雀翎,是我故意让你找到的。我选了很久,才选中你做我的孔雀,因为江湖中比你条件更适合的人不多,所以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你死的,只不过……”
她盯着他,月光般柔美的眼波,突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你若想继续做我的孔雀,就得学孔雀一样顺从。你若不信,现在还可以出手。”
孔雀双手紧握,还是忍不住在发抖。他看着自己这双手,突然弯下腰,开始不停地呕吐!很快,他又捂住自己的嘴。这儿是明月楼,是明月心的地方。女人的地方,女人都是爱干净的。他不能弄脏它。万一她一不高兴,……
孔雀不敢想下去,他捂着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明月楼。
林岚问道:“你不追吗?”
她虽然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明月心杀人。可这不杀之人的范围并不包括孔雀这样的人。
明月心轻笑道:“我说过的。他们今天是来送死的。”
她又感慨地说:“今天真的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拇指是一定会死的。只要孔雀想保孔雀翎的秘密,拇指就一定要死。拇指也一定不是孔雀的对手。尽管孔雀翎不是真的,但那也是可以杀人的。
至于孔雀?明月心轻轻吐了两个字——“倪慧”。她也一定不会放过嘴贱的孔雀的。
林岚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觉得欣慰。明月心确实没有动手杀人,可她想杀的人,始终要死。
突然,她又想起了一个事实。明月心虽然像个魔女,很多人也因她而死。可她却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这也是事实。可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还有一件也是事实。那就是明月心说谁死,那他就真的必死无疑。
拇指是这样。孔雀也是。那杜雷呢?
一声轻雷,乌云间忽然有雨点落下。
雨点随着杜雷的质问一起落下。
“我不拔刀,就因为我有把握!” 傅红雪的声音仿佛很远,还在乌云里:“一个人要去杀人的时候,往往就像是去求人一样,变得很卑贱,因为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他才会着急,生怕良机错失。”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说得很慢,仿佛生怕杜雷受不住。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每个字都会像刀锋般刺人杜雷的心。
果然,杜雷整个人都已抽紧,甚至连声音都已嘶哑:“你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你不急?”
傅红雪点头。他有这个自信。
杜雷问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拔刀?”
傅红雪道:“你拔刀的时候!”
杜雷道:“我若不拔刀呢?”
傅红雪道:“你一定会拔刀的,而且一定会急着拔刀!”
“因为是你想杀我,并不是我想杀你!所以你真正死亡的时刻,并不是我拔刀时,而是你拔刀时。”
杜雷握刀的手上已凸出了青筋。他没有快刀,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迟早总会拔刀的!,
冰冷的雨点,一滴滴打在他身上,打在他脸上。他面对着傅红雪,面对着这天下无双的刀客,心里竟忽然又想起了他那卑贱的童年。
……
大雨滂沱,泥泞满街。
他赤着脚在泥泞中奔跑,因为后面有人在追逐。
他是从镖局里逃出来的,因为他偷了镖师一双刚买来的靴子。靴子太大,还没有跑出半条街,就已掉了。
可是那镖师却还不肯放过他,追上他之后,就将他脱光了绑在树上,用藤条鞭打。
……
现在他面对着傅红雪,心里竟忽然又有了那种感觉,被鞭打的感觉。
一种无法形容的刺激和痛苦,一种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刺激和痛苦。
雨更大,地上的泥土已变为泥泞。
他忽然脱下了那双价值十八两银子的软底靴,赤着脚,踏在泥泞上。
——傅红雪仿佛已变成了那个用藤鞭打他的镖师,变成了一种痛苦和刺激的象征。
他突然狂吼,撕裂自己的衣裳。
他□着在暴雨泥泞中狂吼,多年的束缚和抑制,已在这一刹那间解脱。
于是他拔刀!
拔刀时就是死亡时。
于是他死!
死不但是刺激,也是痛苦。这两样事本是他永远都无法同时得到的,可是“死”的这一瞬间他已同时获得。
雨来得快,停得也快。
小径上仍有泥泞,傅红雪慢慢地走在小径上,手里紧握着他的刀。
刀已入鞘,刀上的血已洗清了,刀漆黑!
傅红雪的瞳孔也是漆黑的。黑得足以隐藏他心里所有的怜悯和悲伤。
雨停了,阳光照在高墙上,墙后忽然又有人在笑,笑声清脆,美如银铃,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
倪慧已出现在阳光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
傅红雪没有问,连脚步都没有停。
可是他走到哪里,倪慧也跟到哪里:“你们打得一点也不好看。我本来想看的,是你的刀法,想不到你用的却是诡计。”
她又解释:“你让杜雷先拔刀,好像是让他一先着,其实却是诡计。”
为什么是诡计?
傅红雪虽然没有问,脚步已停下。
倪慧道:“刀在鞘中,深藏不露,谁也不知道它的利钝;刀出鞘后,锋刃已现,谁也不敢轻攫其锋。所以一柄刀只有在将出鞘而未出鞘的时候,才是它最没有价值的时候。”
她接着道:“你当然明白这道理,所以你让杜雷先拔刀……”
“不是诡计。”
傅红雪终于回答了。
倪慧还有追问,傅红雪却再没有理会她。
他为什么要杜雷先拔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先拔刀的话,杜雷连拔刀的机会也没有。不是杜雷的刀不行,而是愧疚和被他压抑很久的疯狂让他没办法拔刀。
杜雷虽然用了小人的方法,可他却不是小人。
……
傅红雪推开明月楼的门。
明月心说道:“你胜了。”
明月心却叹了口气,道:“何苦,这是何苦?”
明月心又道:“你明知必胜,又何必去?他明知必死,又何苦来?”
这个费人深思的问题,傅红雪却能解释:“因为他是杜雷,我是傅红雪!”
他的解释也像是他的刀,一刀就切人了这问题的要害。
明月心却还不满意:“是不是因为这世上有了傅红雪,杜雷就得死?”
傅红雪道:“不是。”
明月心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傅红雪道:“这世上有了杜雷,杜雷就得死!”
他的回答看来虽然比问题本身更费人深思,其实却极简单,极合理。
没有生,哪里来的死?
既然有了生命,又怎么能不死?
明月心又不禁叹息,道:“你对于生死之间的事,好像都看得很淡。”
傅红雪并不否认。
明月心又道:“对别人的生死,你当然看得更淡,所以你才会把燕南飞留在这里。”
傅红雪突然说道:“孔雀来过了?”
“来过。”
“可燕南飞却没有死。”
“当然。”
——因为死人是不可能再杀人的。孔雀已经被倪慧杀了。她仅用一招。是她的独门暗器天女花,歹毒无比的天女花。
傅红雪突然笑了:“很好。”
明月心疑惑:“什么很好?”
傅红雪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完成我答应过的事了。”
明月心问道:“你答应过什么?”
“去孔雀山庄。”
明月心的眼睛亮了:“现在就去?”
傅红雪道:“现在就去。”
明月心跳起来,又回头,嫣然道:“你还要不要我带上那面具?”
傅红雪冷冷道:“现在你脸上不是已经戴上了个面具?”
明月心很高兴,傅红雪不知道也不在意,可林岚的心却沉到了湖底。
“终于还是来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