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悦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冰凉如霜雪,一半灼热如岩浆。额头满是虚冷的汗水,润湿了整个手心。那段曾经被死死地封印的,之前却被六道骸的力量打开过一次,后来又可以地被她遗忘的记忆正在慢慢渗透出来。被一度揭开过的封印,再次揭开并不是难事……
她被秦延捅了一刀,然后她死了,但那不是结束。她看到了她的尸体被秦岚拖到郊外的废弃工厂里;她看到她的尸体被秦延如同垃圾般厌弃地扔进搅碎机里;她看到那个生锈的搅碎机咕噜噜的转动,发出酸涩的声响,那是她身体的骨骼和皮肉被绞碎的声音;
她看到自己的尸体成了一堆带着血水的、恶心的肉渣;然后她看到那堆肉渣被秦延带去海边,扔进海里,一点点地被海里的鱼吞吃干净,什么都不剩……
呵——她深爱的男人到底是有多恨她,这是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对待她,即使她死亡也不愿放过她的尸首,不愿给她留个全尸。
云雀恭弥是孤身一人来中国的,他抵达中国是在司徒家宴会当天的傍晚,却在下了飞机后,才发现他并不知道司徒悦在中国具体的所在地,正被层层低气压包围得想要揍人时,Rborn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并在宴会开始前将他带到了司徒家举办宴会的酒店里。那个时候司徒悦已经到场了,云雀恭弥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司徒悦的身影。她穿着绛红色的唐装,上面有着精致的绣纹,她在日本一直随意地散着的黑色长发被盘成一个雅致的发型,露出秀气的脸庞。手中拿着高脚杯,就那么闲适地伫立着,却透出一股子属于大家族的修养和优雅。那是和云雀恭弥所认知的司徒悦截然不同的存在,但他又无法否认会厅里的那人依旧是司徒悦,独属于司徒悦的那份脆弱的倔强,至始至终不曾有过改变。即使和他的认知天差地别,他想要带回去的草食动物依旧是这个人。
想要的东西就遵照自己的欲|望去夺取,云雀恭弥向来是不受束缚的。看着萧夙走近司徒悦,低头小声地和她说着什么,云雀恭弥不爽地眯起眼,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抬步就要往里面走,却被Rborn制止。
“小婴儿,我现在正忙着……”这次云雀恭弥显然不愿意谦让他一向温和以待的Rborn,开口的语气尽管不带杀意,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等一下,云雀。”Rborn仰头望着云雀恭弥说道,“你不想再看一会吗?”
“看那只草食动物未经我允许地在这里逍遥么?”
“这里是中国司徒家,属于司徒悦的那个世界,你不想看看她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么?饲养小动物也是需要了解她的习性和曾经的生活环境的吧?”
云雀恭弥沉默地望着Rborn那双漆黑无底的眸中,似乎是在思考他所说的话。
Rborn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你想带司徒悦回日本我是不会阻止的,我认为你需要好好想想,司徒悦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如果你真的只是把她当做闲暇时的逗趣对象,并不是非她不可,那么我劝你最好不要想着硬劫走司徒悦。”
说到这里Rborn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我不会跟你说什么司徒家族对我们彭格列的什么影响,我知道那对你毫无影响。我能告诉你的是司徒悦不是那只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当做宠物的人,你若真的没想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云雀恭弥没有回答Rborn的话,却也没有继续往宴会厅里闯的举动,他双眼沉沉地盯着司徒悦的背影,看似平静,心底却不似他的表面。在草壁那里听到司徒悦回中国相亲时的焦躁感再次蔓延上了心头,憋闷得无处宣泄,莫名的火大不安的感觉在心头盘踞着,让他想揍人的欲|望不断攀升,偏偏他又直觉地知道,这种焦躁感并不是光靠打架能够消除的。
萧夙离开的司徒悦的身边,看着重新孤身一人站在热闹的大厅里的司徒悦,云雀恭弥心情稍稍好了点。却在下一刻,看到司徒悦的背脊明显地一僵,随后僵愣了很久,他看到她朝着一个男人走去,笑意盈盈的模样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没有他在日本初见时的违和感,没有相处时的别扭感,没有那种假意的装模作样,仿佛那一刻的司徒悦才是真正的她,悲伤得叫人心疼。
云雀恭弥的目光转到了与司徒悦交谈的那股男人身上,那是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成熟而稳重,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却让云雀恭弥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尖刻的杀意。司徒悦和那人说了几句话,便微笑着转身离去。云雀恭弥眯着眼睛盯了那股男人一会,在那个男人似乎有所察觉般地扭头时,转身朝着司徒悦离开的方向走去。
阴暗的角落,窗户半掩的窗帘出透出的光晕,落在那个隐在角落的身影上,光影参半,莫名的苍凉和无助,将那个纤细的身影从这个世界隔离了开来。
心脏陡然被捏紧,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出了尖锐的刺痛,那种莫名的焦躁感却在此时消弭无踪。恍然间,云雀恭弥似乎有些理解了Rborn那话的意思,也有些明了了自己那毫无理由的焦躁,他对司徒悦或许是……那只不可替代的感情吧。但是他怎么会对一只草食动物产生这样的感情,一股莫名的火大直窜脑际,直直地冲着司徒悦走去,近乎粗暴地拽住她的手腕,在她愕然的眼神中,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就往酒店外走。
“等、等等!云雀恭弥,你怎么在这里?”司徒悦被拖着走得磕磕绊绊的,鼻尖时不时地撞上前面云雀恭弥的背脊,没一会就变得通红一片了。
云雀恭弥没有理会司徒悦,在走廊里的侍从的侧目下径直走出了酒店,却在酒店门口被迫停下了脚步。司徒悦空着的那只手死死地抓住酒店大门的把手,和云雀恭弥展开了拉力战。云雀恭弥恼怒地瞪她,却瞥见司徒悦被他拽着的手腕已经以为他的劲道变得紫红,终究还是缓下了力道,在酒店的门前顿住脚步。
看到那个依旧穿着并盛校服的少年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的目光虽然充满不悦,却还是愿意听她说话,而不是我行我素地拉着她走了。司徒悦吁了口气,开口道:“云雀恭弥,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日本。”云雀恭弥心情非常不好,回答得极为简短而生硬。
司徒悦侧目看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又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云雀恭弥,讪讪地松了手,带着云雀恭弥往外面走去。
临近午夜的时间,酒店外的停车场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那些参加宴会是人多数是要在酒店住到明早再离开的,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来这里。司徒悦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站在与云雀恭弥有着一段距离的位置,望着他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跟你回日本。”
司徒悦的话当下就激得云雀恭弥杀气外露,她毫不怀疑云雀恭弥会有将她打晕后运回日本的可能,这种事在他们最初的认识时,这个人间凶器就给她上演过。
司徒悦几乎是专注地望着云雀恭弥,那双在漆黑中的眸子闪动着明暗不定的光,犹如黑夜中的猫眼,有些渗人的凉意。良久,司徒悦才缓缓开了口:“呐,云雀恭弥,我可以信任你吗?”
语气平缓随意,给人的感觉却像一种严肃的质问,带着凉凉的嘲弄和怀疑,叫人极不舒服。云雀恭弥轻哼了一声,露出一丝冷笑,“哦?草食动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司徒悦仰头看着星辰稀稀落落的天空,神情有种涩然的苍白,“绝望之后……怎么做才能再次相信呢?”
司徒悦不等云雀恭弥有所回答,勾起一丝清浅纯白的笑意,“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发现我居然是相信你的。毫无条件、毫无理由相信,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哼!你相信我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但是……即使我相信你,我也不会跟我回日本的。我要留在中国,为了我的复仇战……”
司徒悦的声音飘散在秋风萧瑟的空气中,传入云雀恭弥的耳中,让他深深地蹙起眉头。
“我不会让你沾上那肮脏的鲜血,不会让你卷进那卑鄙的阴谋,你可以帮帮我么?云雀恭弥。”死不瞑目这样的酷刑太过漫长,仇恨的腐肉在蛆虫中糜烂,她需要一把斩断一切的刀,即使手染鲜血,背负罪孽也在所不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