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拐来6家有一段日子了,却从来没有和6杭同桌吃过饭,一般的时间里,她是看不见对方的,一是6杭神出鬼没呆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二是,就算偶尔有碰面,他身后也是跟了一大堆人,高大的蓝之挡在前边,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所以今天,当方妈特意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的时候,周可乐才直觉地以为是6杭有心要放她离开了。事实证明,她真的很喜欢想太多。
整个大桌子,她和6杭一头一尾地坐着,相隔几乎有两米之远。虽然方妈貌似在这个家里位置不算低,但佣人毕竟还是有佣人的规矩,得主子吃完饭,她们才能用餐。
6杭连吃饭都是淡淡地,夹菜的动作看似简单,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从善如流。他全副身心专注于果腹,连一个眼神也不施舍给身边的事物和人,感觉无时无刻都带着冷硬的面具。
饭吃到一半,周可乐觉得气压有些低,只得自顾自闷着头夹离自己最近的土豆烧丸子。待丸子全部被她解决光以后,周可乐的目光投向了离她稍远的狮子头,但这整个屋子里没有说话,周围除了方妈还有两个服侍的姑娘都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周可乐有些不好意思伸长手。好在,她是个能进能退的姑娘,所以,她最终还是将手老老实实地伸向了那盘,被她解决掉了丸子光剩下土豆的碗里。
忽然,方妈似想起什么,对着6杭的方向开口说了话。
“少爷,孟夫人一周后生日,您去……还是不去?”
方妈的语气有些犹豫,让八卦的周可乐猜不准她口中的孟夫人是何许人也。
不一会儿,6杭头也不抬地回:“人走了,规矩还是不能坏的,别给人落下没必要的话柄。”
听见回答,方妈微微颔首。
从他们俩的对话中,周可乐还是没弄明白人物关系,但为了能够□他们的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周可乐抬头朝着方妈的方向发问:“孟夫人,是6家老爷的夫人吗?”
语出,却明显觉得气氛更冷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周可乐第一次理解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黔驴技穷。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尴尬,方妈有些解围地回答她:“您有所不知,孟夫人是我们老爷的二夫人……”
方妈似乎还想说,被6杭一个责怪的眼神喝令了,仿佛是在暗示,她不该对一个外人说这些。但方妈平常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也不知怎么的,周可乐就是让她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她在6家当差三十年了,是跟着6杭的母亲,上北家族唯一的千金上北清秋,一起随嫁到6家的,算是6杭的奶妈,所以特别受人尊敬。要不是6海潮和上北清秋两个人,从生到死的怄气,她早就心无所恋的离开6家,回乡下嫁人去了。偏偏十八年前,清秋死于意外,留下一双儿女,方妈才一呆就呆了三十年。
想起过往,方妈脸上的褶皱深了一些,撇了几眼越来越强势冰冷的6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当天那顿晚饭过后,周可乐才无意中得知,6家的掌权人6海潮,也就是6杭的父亲过世了。她原本就没有看新闻的习惯,更别说是在被拐期间还能有那个闲情逸致,所以她一直对各界人马根本没有概念,也不知道这一件事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但她回到房间以后,脑海里依然莫名闪现着6杭的影子。
那相比平时更面无表情的脸庞,坚毅的下巴,以及百炼成钢的模样,都无端地让周可乐心生恻隐。恻隐过后,她摸了摸还有些空的肚子,坐在梳妆台前小声抱怨:“好饿……”
深夜无眠,周可乐缩头缩脑地打开了房门,她轻步到楼梯处,想要打量楼下还有没有灯,准备去厨房搜罗食物,没料到一室的堂皇。周可乐失望地扁了扁嘴,准备回房间继续无休止的等待,楼梯忽然有了响动,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可乐小姐?”
周可乐应声回头,发现是方妈,她挥了挥手打招呼,随即视线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的红檀砂锅,此时征用托盘拖着,冒着微微清香的药膳之气。周可乐舔了舔嘴唇,眼睛都直了问:“那是什么啊?”
她一问,正好如了方妈的意。径直走到周可乐面前,将锅递给她,周可乐满眼泪花地感接下,感恩的话就要出口,却听得对方一句:“少爷今晚会熬夜,能麻烦您帮我把汤给送进去吗?这不,下面还炖着猪骨汤,我得看着免得过头失了鲜味。对了,您要不要来一点?”
原本,周可乐是想拒绝的这差事的,但一听对方邀她宵夜,立即很没出息地满心欢喜答应了,当然,还连带着送汤这个任务。
周可乐接过托盘以后,方妈微躬身子以示感谢,随即转身朝楼下走去,嘴角无意识地弯了一弯。
6杭的书房一直都是禁地。准确地来说,这家里除了花园,客厅,和周可乐的房间,随便哪里对她来说都是禁地。周可乐深吸口气敲了敲书房的门,咔嚓一声,门自动从里面打开。见状,她吐了吐舌头暗自联想:果然是混黑道的哪,连开门都不会亲自动手,生怕来者不善被人一招制敌。而实际上,6杭只是因为接连不眠不休的赶了二十多个小时,并且还将持续熬几个通宵,所以精神上有些累了,而已……
周可乐进去,发现6杭正在闭眼小憩,她不敢多做停留,轻手轻脚地将汤往桌上一放后,撤身走人,6杭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是休息状态,但因为从小训练的原因,6杭不只听觉灵敏,连嗅觉也是一等一。所以周可乐在离他的书桌特别近的时候,女孩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气息,便一丝不漏地缭绕到了他的鼻端,那股清新不是方妈的味道,所以他才警惕的睁开了眼。
“你?”
听见有人出声,周可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来,双手做出投降状,生怕就吃了一个枪子,那得多冤枉。
她连珠代炮:“方妈让我帮她送药膳给你!说你晚上要熬夜!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当然,我也不是怕你!我其实是真的非常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这样多此一举牛头不对马嘴的周可乐,很明显地,就是怕6杭。
每次蓝之做得再凶神恶煞,但周可乐就是肆无忌惮,将对方耍得团团转,唯有6杭在场的时候,她才肯乖乖安分,好像天生就恐惧,很深很深的牵系。
她这样的大惊小怪,反倒让6杭从心底泄露了一丝笑意,他挑了挑下巴,眼里都是戏虐,缓缓悠悠地问:“妳最近没睡好?”
岂料周可乐立马头脑风暴,以为6杭的意思是想要她永远沉睡,所以赶紧否认:“不!不!我睡得很好!我只是天生长得像没睡好而已!”
……
片刻,6杭嘴角若有似无地僵硬了。
见对方不再说话,周可乐趁机逃离房间,跑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生生顿住脚转过身来,两只手在背后交叉又交叉,很不自然地道:“嗯……其实,我觉得你挺幸福的。”
虽然声音不算大,但6杭还是敏锐的听见了。
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句话,躺在皮椅中6杭忽然将身子坐直,目光如炬盯着前方娇小的人。
在他磨人的视线里,周可乐最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因为啊,你和你家人呆了这么久的时间,不管相处的过程是怎么样,但我真的很羡慕,起码有一大半的时间,你们可以经常在一起,而不像我,连亲身父母都弄不清楚。这样一比,你是不是就幸福多了?当一个人觉得痛苦的时候,多看看比自己更痛苦的人或事物,心情应该就会好很多吧?”
没料到她竟直接地将伤心曝露在自己的面前,以那样不以为然的姿态,6杭的表情霎时讳莫如深,他想了想,难得多话的启开薄唇。
“你觉得我现在是痛苦的?”
周可乐想了想,答:“不是觉得,而本来就是。”
语毕,她侧身,终于关门退了出去。
周可乐站在门外,手还捏着门把,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即重重地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莫名其妙说感想了?叫你多事!叫你多事!
而门里,那个男人,第一次被人看穿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
追悼会那天,6海潮的牌位由6杭捧着走在最前方,在天下人面前露脸。后面跟着孟兰,6海潮的二夫人,一脸的不快。想想也是,她还没死呢,丈夫的牌位理所应当由她捧,岂料6杭硬是将这活给拦截了下来,不顾所有人的阻挠。原先,她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直到6杭将6海潮的头像,和他母亲上北清秋的移在一起时,孟兰差点当场就爆发了,最终是被身边的孟子轩给拦了下来。
“妈,您都争了一辈子了,现在还想和死人较劲,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一番话,倒是成功让孟兰的怒气有所消减。她斟酌了一下,也是,现在6家几乎整个让6杭掌着,她要是真和他翻了脸,以后的日子应该怕是不好过。虽然孟子轩自己也一直有在生意场上另谋他路,但如果双方硬碰硬,他们两母子肯定是吃亏的。好在,6杭虽然不是自己生,但自从十一岁那年,孟子轩舍命救6杭以后,那两人的关系实际算是不错。
丧礼当天,上千个能叫得出名字的部众,被派来当做代表进行祭奠之意,保卫工作做得十分密,警察局那边销了所有职员的假,临时派他们在葬礼现场的最外边设置了一道屏障。最里边,6堂几个分堂里的人,也占住了重重关口。
但是当日,依然出现了命案。不过不是有人来闹事,而是6杭亲自动的手。
在祭奠仪式的中途,他吩咐下去,将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压至堂前,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消音管枪,拉枪上膛,随即顶着对方的脑袋瓜子,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空灵灵的一声,鲜血四溅,虽然声音不大,却吓得孟兰紧紧抓住了孟子轩的胳膊。
一滴鲜红色的血迹溅上6杭英俊的侧脸,蓝之迅速递上手帕,待他接过,现场已经被收拾干净。
那人是6海潮的贴身保镖,6海潮因病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却没能及时的通知医生。而6杭,原本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百的性子。之所以挑准了今天,一是杀鸡儆猴,二是,敲山震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