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期间芦米兼职的凤飞阁绣活也停下了,她现在每天都要在村子的谷场看种。
晒种为得是增强种子的透水性和透气性,提高发芽率,使种子发芽整齐,幼苗健壮,还有杀菌防病作用。特别是对成熟不良和贮藏中受潮的种子,晒种效果尤为明显。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可小觑的,虽然他们说不出“透水性”“透气性”之类的专业词,但是祖祖辈辈的经验告诉他们,晒种是为了拥有更好的收获。
大人们有大人们忙的事,像晒种这样比较轻便的活计都是由芦米这般年纪的孩子来做。晒种的主要工作就是勤翻摊薄开来的种子,让它们充分晒透,使之受光受热得更均匀。
这时候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还算温暖,晒种从早上巳时正开始,一直到下午申时末才收起。谷场里放眼看去都是相熟的伙伴,翻了种子大家都嬉闹在一起,在场的一些大人也不会去管。
芦米翻好自家的稻种,抬眼看了看远处,大姐桃花还低着头在翻种。
芦米小跑过去,“大姐!”
桃花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对她笑道:“芦花,家里的种翻完了?要不我这边做完去帮你?”
芦米蹲下身帮桃花一起扒拉种子,“我动作快,翻完了才过来的。大姐,姐夫这次童子试没过,他还准备再考吗?”
桃花笑容僵了一下,低头慢慢扒着。芦米侧头瞧了瞧她的脸色,估摸着大姐在婆家受欺负了。
“大姐,是不是姐夫和他娘又欺负你了?”桃花的公公怎么说都是爹的拜把兄弟,对桃花倒是还好,就是那婆婆和丈夫太不是人了。
桃花心里委屈,当初婆婆让她伺候丈夫,为了让他全心全意的读书,她连娘家都没怎么回,一心一意的伺候。现在丈夫落榜,这能怨她吗?婆婆还念着她今年要是再不怀孕就让丈夫休了她,丈夫的心思都埋在书里了,几个月都不同房一次,怎么能怨她不会怀孕?
桃花抬手抹掉滚落眼眶的泪水,闷声道:“你姐夫现在还一门心思想读书,想是下次童子试还要参加,兴许下次他就能上榜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芦米不能说读书不对,就算她对桃花这般说了,也改变不了桃花丈夫和她婆婆的想法,说了也只是让桃花再增添一丝烦躁而已。
“咱们村这次落榜的不是姐夫一人,要参加下次考的也不止他一人,他要读就读要考就考吧。只要他们对你好点就行。”
芦米心想着宽慰桃花几句,可桃花却越发的伤心起来。
“芦花,你不知道……她说,我婆婆说我要是再没有动静,就……”
芦米有那么几秒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没动静”是指桃花肚子的时候,她惊道:“大姐,她是不是用休妻来吓唬你啊?”
桃花低头哽咽道:“我也不想这样啊,芦花,你说我怎么办啊?”
芦米瞧见谷场有些人正看着这边,挪了挪身子挡住桃花,忙安慰道:“大姐,别哭了,大伙都看着呢。”
桃花性子弱,被人一说就容易脸红掉眼泪,她婆婆最讨厌她这一点,每次看见她掉眼泪就火冒三丈。要是从别人那听说她在谷场晒种,哭着跟娘家姐妹诉苦,那回家又是一顿好骂。
桃花不敢抬头,擦掉眼泪对芦米道:“芦花,你过去翻种吧,我没事,我刚才也是糊涂,怎么跟你一个没出嫁的丫头说这些。你快回去看种吧。”
芦米咬着下唇,桃花的遭遇让她觉得无比憋屈,同时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憋屈。安慰了几句,芦米慢腾腾走回自己的稻种边。
看见芦米走近,胡烟和胡小福就凑了上来。
“芦花,桃花姐怎么了?我看着她好像哭了?”
胡小福睁着大眼,肯定道:“她一定是被婆婆欺负了,厉害婆婆都以欺负小媳妇为乐子。”
胡小福的表情就好像她真见识过一般,胡烟笑骂道:“桃花姐人那么好,她婆婆干嘛要欺负她啊?你到处听人乱说!”
芦米往后退了一小步,把战场让给胡烟和胡小福,她乐得被移开话题。
晒种一般都要两到三天,第一天晒了之后,种子翻得也没那么勤快了。
水根这伙参加了童子试的家伙们,总算找到机会说一说镇上的见闻了。
“以前先生跟我们说,我们还不信,这次总算见着了。都五十好几了,还参加童子试。”水根今年是第一次参加童子试,以往在学堂听胡大秀才说考试的不容易,他还有些不以为然。
胡北清是第二次参加了,经历了一次失败,他不会再像水根这般嘲笑那些年纪大的考生。“水根,童子试本来就没那么容易考,你又不是没参加过,别再这么说了。”
水根挠着头,嘟嚷道:“我知道,你都说好几回了。其实我没笑话他们,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我肯定不会去考了,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不就得了。”
胡北清摇摇头,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就不会出现年纪大的考生了。大家不都是还抱有一线期望,希望自己能考上秀才,将来参加会试,当上举人。
水根在这时候也不愿意跟胡北清说话,怕又被教训,转头对芦米笑道:“芦花,你猜猜我这次碰见谁了。”
芦米不假思索道:“周尘呗。”周府那样的人家,应该会让周尘参加今年的童子试的。
水根一愣,随即道:“呃,别说,周尘我也遇见了,他的病还没怎么好,远远看过去一张脸也是耷拉着的。”说完还啧啧摇头。
芦米笑道:“你摇啥头,他生病有他爹娘摇头,哪轮的上你啊。”
水根白了他一眼,“我是可惜他一张好看的脸,没事耷拉着,搞得人人都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芦米无奈道:“这不是人家生病了么,你生病的时候不耷拉脸啊?”
“行了行了,我不说他了。”水根念着跟周尘好歹一起摘过野菜,口头上放他一马,不说他了。看着芦米又问了一次,“你再猜猜我遇见了谁。”
芦米眨巴眨巴眼瞪着他,这怎么猜啊?水根和她都认识的人多了去了,邻村几年也有不少人去参加童子试,她哪能猜到水根说的是谁啊!
“我又没去镇上,我哪知道啊?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围在一起的伙伴也催促道:“水根,遇见谁你就说呗,还猜什么猜啊!”
水根看了一圈,“嘿嘿,我碰见喻培那小子了。”
“是他啊,他现在住哪去了?他考上了吗?”
听着伙伴们一个个的发问,可见严喻培当初在村里混得不错啊!芦米想起严家那位漂亮的婶子和偶尔见过几次的大叔,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当过有钱人的严氏夫妻在湖塘口,和这些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们也处的非常好。他们似乎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就能有什么样的表现。
“我看见他都吓一跳,你们不知道他变化多大啊!比周家少爷还像少爷,那穿着和气派,要不是他先喊我,我都不敢认。”
伙伴们不太相信,以为水根是骗他们,都看向胡北清。
胡北清道:“他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算他爹娘带着他改籍了,可是他大哥和大姐分家出去了,不都还是商籍吗?”
分家了连户籍都可以不一样?芦米好奇道:“他大哥大姐是商籍不会影响他吗?”
胡北清看着芦米,给她解释道:“都分家出去了,名义上就不算一家人了,各过各的,怎么会影响到他。”
芦米恍然大悟,这名义上和私底下的事,不说都心知肚明了。“那他大哥大姐生意做的好吗?不是说他家得罪人,被扳倒了吗?”
水根丢了一个你傻的表情,“都说分家了,倒又不是倒祖宗八辈!”
芦米挑眉,主动承认道:“好吧,是我傻了。”
胡北清笑了笑,接着道:“喻培倒是没辜负他爹娘,诶,也不知道他府试考得怎么样。”
芦米还挺惊讶的,“他这么厉害?考起县试了?以前也没见过他读书啊!”
胡北清道:“哼,你小看人了吧,他名次还挺靠前呢。”
水根扯着地上的野草,“我听他说,他爹娘给他请了大先生教课,每天不是念就是背。”
芦米道:“那是理所当然的,连户籍都改了,他们家还会不请先生吗?”
水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哼哼道:“他说不定就能考上秀才,哦~翻种去咯~”
水根这家伙都走了,围在一起的家伙们也就跟着散了。芦米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心道:说不定将来还玉佩的时候,还要叫严喻培一声秀才公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