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族人的心里,无不觉得经历这一朝,简直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原本,夏家在济南城也算是个大族,平日子弟出门,都是挺胸抬头的。可是,如今呢?上街俱是套拉着脑袋,唯恐被别人认出了。这几个月中内心的屈辱和惊惶,只怕有生之年是难以忘怀了。
族里既然认了紫薇,那么还是要走个过场,让外人看着,封住众人的悠悠之口的。夏家族长和长老们本心都不愿见夏逢双,夏老爷。因为那么多事,都是由他而起。不过,对紫薇还是有些好奇的。他们不理解的是,夏霜芝怎么会想出那么个法子,对付一个刚满九岁的女童。夏霜芝多大的人了,在夏家又呆了多少年?难道没有手段对付个初来乍到的孩子?
就算夏霜芝是个傻的,可是还有赵姨太、夏兰心啊?何况,整个夏府没有她的人脉,和心腹么?要她把手伸出府求援?夏家族长等人闹不明白,夏霜芝究竟是怎么想的。然,在见到紫薇的刹那间,他们就明白了。
要说族长、长老对紫薇的映像,几乎都停留在夏雨荷的那张脸上。他们没见过紫薇,可女子像娘亲,他们一直以为紫薇就该同雨荷那般娇弱,说话轻声细语,或许会些琴棋书画,但却没有主心骨,整日只会谈论风花雪月,久而久之乏味的很。明眼人都了然,这样的女人说好听点,是小家碧玉。往不中听的说,那是扬州瘦马,或许还不及人家的手段呢!要想成为大家闺秀,那是今生无望的。
可谁想得到,就是这个被他们看轻的夏雨荷,居然养出了这么个天家贵胄的皇女来。紫薇出场时,那番通身的气派,族长们看了都不禁肃然起敬。夏家族长等人,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从未见过有这等雍容大气的女子,而她仅仅才九岁,就有这等不凡的气质,可想而知,是来历不凡的。
族长、长老们瞧着紫薇面对众人,丝毫没有怯场的女儿娇态,回话更是落字有声,神色不卑不亢,语态从容。她的笑容、她的神情、她的举止,无不衬托着自身的显贵。族长长老在她面前,都仿佛低了一头,说话声都比平日温和了许多。对夏雨荷曾经说的,紫薇是皇帝女儿的话,由五分信了十分。各个暗自庆幸,当日没有把雨荷沉潭,把紫薇溺毙。
夏老爷在一旁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觉得自己选了紫薇,果真是个明智的决策。待到众人告辞,大家口中已经亲热的称呼紫薇了,怕她今后有什么际遇,会因曾经的过往而迁怒他们。前来的都是人精,哪会不知趁热打铁的道理?尽皆与紫薇示好。
夏老爷笑着把族长等人送出门,刚转回大厅,只见夏家氏抹着眼泪,口中骂骂咧咧的,竹琴还在一旁帮寸着指责紫薇。紫薇望着夏家氏,神情冷窒,眼光中还带着微微的讥嘲。
夏老爷也不问紫薇,知道她不会胡乱生事。他虎着脸对上夏家氏,不耐烦道:“明明是大喜事,你哭什么?”
夏家氏看着夏老爷,仿佛找到了援手,哭丧道:“老爷,紫薇她不孝啊!唉呦,我怎么有个这么不孝的外孙女啊?真是老天作孽啊!”
“哭什么哭?给我闭嘴!”夏老爷谦退左右,只有竹琴没有离去,夏老爷也不管她,冲夏家氏质问:“你说紫薇不孝,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说她?”
夏家氏含着泪眼,仰视着夏老爷道:“老爷,族里已经承认紫薇了,也给雨荷正了名。我们自然就该把雨荷接来,从今往后住一起,一家人呵呵乐乐的,不是吗?我还未想到这事,亏得竹琴忠心,提醒我。要不然,还要我女儿在那个小院子里,苦渡到几时啊?”
夏老爷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仿若今天才看清自己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目瞪口呆的俯视着红木椅上仍在哭诉的夏家氏。
“我这么一说,想着让紫薇去接她娘,让雨荷高兴高兴。可这不孝的外孙女,竟然说不能把她娘接来。你说,这像不像话?连竹琴一个奴婢,都知道要敬着雨荷。可是,紫薇这个亲生女儿呢!”夏家氏指着紫薇怒吼道:“她居然忘了她娘的养育之恩,自个儿在大宅里享福,一点不想着照顾自己的娘亲。哎哟,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养了个这么不孝顺的东西啊!我苦……”
啪!
夏老爷狠狠抽了夏家氏一巴掌,他简直是被气乐了,破口骂道:“给我住嘴!你这个蠢婆娘。这次是必不得已,族长才会改口这么说,你以为这事就当真的了?你以为你女儿真的成过亲,真的是寡妇了?可笑!如果把雨荷接来,你就不怕她乱说?要是把事闹开了,我们还能住在济南城吗?”
“可是,雨荷是我的女儿啊!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住在城外的别院里?老爷,我求求你,放了她吧,放她回来吧。我一定看着她,不让她乱说话。”夏家氏捂住抽痛的脸,抹着泪道:“我知道,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疼雨荷的。为什么不让她回来呢?求你了,老爷!”
夏老爷背过身,甩手冷喝道:“不用多说了,让雨荷回来是不可能的,连你去看她都不行。我们夏府,不能再惹人耳目了!”
“那为什么紫薇能来大宅?”夏家氏不依的追问。
夏老爷板着脸孔反问:“紫薇她会乱说话吗?”
“这……可是……”
夏老爷朝夏家氏横了一眼道:“从今往后,绝不准再提雨荷的事。若不然,这个当家主母你也不用再做了!”说罢,夏老爷唤过紫薇一起出了厅堂,徒留夏家氏放声痛哭。
竹琴边安慰夏家氏,一边想道,自从她被卖入窑子救回夏家之后,原先与她交好的丫鬟婆子都远远离了她。即便她刻意讨好,也没有人理。夏家氏虽未见待薄了自己,可也不见了以往的亲近。
无奈之下,她想到夏雨荷。竹琴深知,夏雨荷是悲天悯人的心肠,知道自己被卖入窑子,不仅不会责怪,反而会更加疼惜她。而夏家氏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女儿,只要雨荷夫人喜欢她,夏家氏自然也喜欢,她便有两座靠山了,到时候还怕什么呢?果然,夏家氏听了她的提议,对她愈发不同,回复了以往的亲热劲儿。只是,她没料到,紫薇会反驳,而夏老爷更是绝了自己的念头。
竹琴听着夏家氏的哭泣声,亦觉得烦躁。但她很清楚,自己要在夏家立足,靠的就是眼前的夏家氏,只能讨好的劝说:“奶奶你不要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让雨荷小姐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呢!”
“哎,还是你这个孩子贴心啊!要是紫薇有你的一半好,我可怜的女儿也不会被留在别院里了。你看她,都不知道劝劝她外公,还要拦着。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夏家氏一把搂住竹琴,宣泄似的哀嚎。
竹琴忍着烦心回抱夏家氏,按着对方的心意回道:“是啊,紫薇小姐她太不该了。雨荷夫人是她的娘亲,哪有不帮着说项的?再说了,雨荷小姐回来,又碍得了谁呢?不仅可以让奶奶老爷享尽天伦之乐,更是骨肉团聚之意,一家人哪有分开的道理?”
“可不是吗?你不愧是从小跟着雨荷的,如此知书达理。倒比紫薇更像我的外孙女。”夏家氏心恨紫薇不帮雨荷说话,反而百般推阻,心下极其不满,出口更是没了顾忌。同时哀怨自己的丈夫,竟说出这么绝情的话,眼中又淌出泪水。
竹琴闻言欣喜,她又是个会看眼色的,立即宽慰道:“奶奶,你别哭。老爷的话虽说的不中听,也是因为这次风波太大,不好就把雨荷夫人接来。我们在旁边慢慢的劝着,日子长了,老爷总会回心转意的。”
夏家氏处事无能,心也不明,常被有心人蒙蔽。但对夏老爷的脾性,还是极为了解的。她知道夏老爷是认真的,所以才会这么伤心。夏家氏摸着竹琴的发丝,摇头道:“你不晓得,老爷说的不是气话。他是真不想把雨荷接来。”
竹琴心眼一转,摆出犹豫的神色。果真引起夏家氏的注意,询问道:“竹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竹琴吞吞吐吐道:“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和紫薇小姐有关。”
“有什么关系?”夏家氏疑惑道。
“老爷带紫薇小姐回府,听说就是为了让她掌家。老爷如今最在意的,就是紫薇小姐的名声。老爷不愿意接回雨荷夫人,是怕……”
夏家氏气愤道:“哼!是怕我女儿带累了他外孙女的名声吧!老爷也不想想,没有雨荷,哪来的紫薇?”
竹琴假意劝解道:“老爷这么做其实也不无道理,他是爱惜紫薇小姐。只是……只是紫薇小姐就看着薄情了,一点都不记得雨荷夫人对她的好。”
“说的不错!”夏家氏点头应道:“老爷是爱惜外孙女,可她自己呢?难道为了名声,就不要亲娘了?我们夏家可不养如此不孝的子孙!”
竹琴挑起眉梢,暗中偷笑道:“那么奶奶,你准备怎么让小姐转过心思呢?”
夏家氏眯了眯眼,咬牙哼着气道:“我是夏家的当家主母,这些小事还是做得到的。我一定要叫紫薇改口,让她去求老爷把雨荷接回来。”
在竹琴慢慢浮起的险恶笑容中,紫薇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只要夏老爷不在,夏家氏就一个劲的挑紫薇的错,绣花、馈灶本是好意栽培,现在倒成了一种折磨。紫薇也不默默忍耐,事事让众人看在眼底,只是隐忍不发。直到各房的婢女都对她抛来同情的目光,私下的嘀咕更是不绝于耳之时,紫薇才挑了个夏老爷出府的日子,带上柳妈等人坐上了马车,在夏家氏阻拦不及之时,离了夏府。
“小姐。”柳妈不解的看着眼前,抱着温温抚摸的紫薇,问道:“你明明知晓竹琴不安好心,为什么让她去大宅呢?奶奶的事,只怕八成是她挑拨的。”
紫薇垂首一笑道:“要不是竹琴,我如何能这般名正言顺的出府?”
柳妈拧眉问:“难道,小姐就这么放过竹琴了?”
“放心吧,自有人会为我代劳。”紫薇心道,她因为夏二媳妇等人对自己出言无状,而临时设了一计。闹得两家失和,妻离子散不打紧,更是有人因此没了性命。夏二媳妇当初骂得多痛快?只怕她死都没想到,不过几日间,她一个良家就成了人人口中辱骂的□。夏雨荷没有沉潭,她倒是顶着□的罪名,走了夏雨荷没走完的路。
紫薇暗暗冷笑的回想月前的听闻,那不怀好意的主簿夫人,听说自卖自身跟着一个徽商走了。她那不可一世的女儿,这会儿是真被人牙卖入了勾栏,一辈子翻不了身。族长的孙女夏娟,跟着三个哥哥去了南方,只怕也是半路上被卖了充盘缠的命。
前世一直有人说她,为人寡恩薄情,小气尖刻。不错,她就是睚眦必报的主。又如何呐?他是踏着一条泥泞的血路,攀上大清皇朝的顶峰的。世事的艰辛告诉他,凡事不能容情,更不能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就是因为他如此小心,就是因为他那么薄情,他才没有和那些兄弟一般,被踩在脚底下,永远是个失败者。
他是谁?他是雍正!他从不期待别人的称赞,更不在乎他人的毁谤,他只需要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只想要自己活得洒脱肆意……紫薇笑着抱起小狗温温,揉着它的脑袋,心道,人心无常,他何必在乎?她只须把握住人心,操控着他人的命运就足够了。其他的事,自己何曾在乎?
紫薇走后,夏家氏忍不住惶恐。她怕夏老爷回府后,会勃然大怒。她方欲掩饰一二,没想已经有人把紫薇的书信交给了夏老爷,信上说紫薇这两日一直吃不好,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夏家氏说的话,说她是个不孝女。紫薇知道不能接夏雨荷回大宅,也不愿违背夏老爷的决定,心中难安。如今,去济南城附近的寺庙里住上一段时日,为夏雨荷祈福。怕夏老爷阻拦,所以并未告知。
夏老爷看了信,简直急昏了。好容易紫薇被家族承认,他要开始教导与她。没想到,紫薇竟然一走了之,还没有写明去处,和回门的时日。夏老爷觉得此事不简单,叫来管家等人询问,果然得到了惊人的答复。
夏老爷从不知夏家氏这般不讲道理,更心痛她的狠辣。要知道,紫薇可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女阿,夏家氏竟然还能无动于衷的对付她。夏老爷此时已经信不得后院的女眷了,干脆让夏元方先照管着,等紫薇回府再做定夺。而夏家氏就禁足在自己的院中,她身边的丫头都受了罚。
夏老爷记起夏家氏闹事那天,在她身边的竹琴出言挑唆。又有丫鬟指出,竹琴这些日子格外受夏家氏宠幸。夏老爷心下生疑,对竹琴严惩了一番,不仅抽了二十鞭,更动了家法。若非,夏家氏求情,夏老爷总算顾及老妻的颜面,不然,真恨不得把人活活打死。
当夏府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紫薇已经怀抱温温,跳上了方哥儿的马车,再次登上去药王谷的小道。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康熙才不管顺治的情绪,讥笑道:“听说,你的爱妃董鄂氏很想要这个位子啊。皇上,你为什么不满足她,来个皆大欢喜?”
“朕看,只有你在高兴吧?”顺治扭过康熙的手腕,一把揉住她的腰,贴着康熙的耳朵沉声问道:“说,你的奸夫是谁?为何要离开朕?”
果然,做皇帝的没个正常。苍霞轻声说着,记着小笔记。看官、八**九、小十三听了不住点头,迎来三道恶狠狠的视线。苍霞与众人掏出手绢擦擦汗,暗自讪讪笑道,忘了在场有三个做过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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