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不得要领,又问九哥,九哥如何敢说?他年纪并不大,仅止初晓一丝儿暧昧之情,还是因家中有数位兄长,连年不断地说亲娶亲,才于众闲谈之中听得一鳞半爪。纵是这一鳞半爪,他也知晓当是一男一女方合阴阳之道。这两个男子之事,他是晓得,也晓得不是甚正道儿。
申氏教导子女原教得极好,非止九哥,旁有甚心事,多半也会叫她察觉,**事上她总能不着痕迹与些开导,正经事上,她说起来也不含糊,子女们也乐得与她说心事。九哥幼时也是这般,及渐长,自家拿主意的时候儿多,做完了,也要与母亲说一句,好教她知晓。然眼下这事,九哥也不知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竟硬不是敢说与她听。
申氏再问,九哥便说:“空手而归,有些儿扫兴。”
申氏这头,要年前将四姐、五姐发嫁、与五哥定了婚期,来年开春便将五哥之事办完,再为六哥张罗,恨不得一个身子劈作八瓣儿来使。见九哥这般说辞,倒也信了几分。因郦玉堂之故,九哥有些儿倔犟,这回甚也没拿回来,不开心也是有的。申氏有事要忙,开导九哥两句,便撂开了。非是不看重九哥,实是四姐、五姐之事更着紧些儿。
再说这九哥,因家中忙,难免有些儿顾不上他,恰合了他的心意。往书斋里一坐,满心满眼里全是那个“他”。玉姐正这雌雄将辨未辨的年纪,又一身男装。九哥家教又严,何曾有机会学那分辨衣衫下是男是女之道?家教好,却苦了九哥这个呆子,看男装便当是个男子。
因五哥要娶新妇,家中又忙四姐、五姐出嫁事,九哥不免也于兄弟互相取笑时,偶有所想:想要恁般娘子?
他心中,母亲辛苦,固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得之是福。他却想要个温婉女子,自己当上进有出息,不好令妻子似母亲般劳累,只须贤惠和气,上事父母下育儿女。自己外头忙碌时,她能家中闲坐,或烹茶、或莳花、或调琴、或阅经,总做她喜做之事,天然一股和气,不须似母亲那般奔波一身锐气。与自家一处坐来,也不说话,便有无限柔情。再将手儿搭她肩上一揽,香喷喷抱个满怀,便圆满。两好作一处时,轻轻亲一口她眉间鬓上……
可他眼前却总晃出这个……青衫风流眉眼如画的,九哥想得出神,脸上便红,猛地将本已挺直的腰背再挺得直些儿。终忍不住,凭空伸出手去抓,堪堪抓着个笔海,方才醒过神儿来。
自笔海里抽出支笔来,自有书僮儿为他磨墨。九哥本是呆坐,后见着这一面包墨,板脸拧眉,挥去了书僮儿。取张素笺儿来,落笔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写完了,魔魔怔怔地看着纸,右手搭出去,放笔,一放二放,也没放到笔架上,最后一松手,一支狼毫便落桌上。他虽不是少女,也没想过嫁,反倒想娶了那个谁,然此时,却觉唯有这一阕《思帝乡》方能道中心中意来。写完了,便盯着看,看着看着脸上便渐生出丝笑意来,柔和轻浅,看得书僮儿惊掉了下巴。
九哥的书僮儿是申氏特意挑的机灵孩子,然也年幼,亦不明个中道理,只看着罢了。 却见九哥发一回愣,外头申氏使唤他去吃饭,九哥匆忙应了,却将笺纸细细折了两道,往怀里一揣。
九哥天生一张威严面孔,平素也不大爱笑,板着脸儿吃饭、板着脸儿看戏、板着脸儿听训,也没什么看得出他有甚不对来。更兼家中为三样亲事忙,他这小小别扭,纵有察觉,还道他是因姐姐出嫁而不快。四姐、五姐又合力为赶做了一双新鞋,权作个念想儿。
那头九哥接了,心下惭愧,他姐姐临出门子还想着他,他却一心想个美貌少年郎,更是讷讷无语。累四姐将他抱到怀里好一阵揉搓,申氏便说四姐:“好生将养着,与炖的汤水日日吃来,他个男孩子家,皮糙肉厚的,休理他矫情。”却也笑抚九哥,暗道儿子重情意,必能长成个好汉子。
四姐出嫁这日,江州凡有些头脸的都来了,洪谦一家挂着末梢儿也到。惜乎内外有别,九哥竟不得见玉姐。婚礼上忙碌,实无功夫傻无功夫深谈,以秀英与申氏之熟识,也止是寒暄数语而已。
四姐是宗女,婚事上头许多事儿便不全依着风俗走,自有典章规范。江州城里十月里看了场大新鲜,至数十年后,尚有坐说其事,开篇便是:“这天家规矩,与平头百姓是不同的……”
四姐之后便是五姐,皆依乃姐故事,两皆是年前发嫁,端的是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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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头四姐、五姐嫁了,申氏又马不停蹄将五哥婚期定明年四月里。却说玉姐却并不晓得这世上已有个方头方脑的呆子,男女且尚不辨,便想娶了她去。因年关渐近,家中忙年,林老安便说与秀英,叫玉姐过来帮忙。玉姐来时,林老安却将一应事务悉放手叫她去做。
林老安实是上了年岁,腰也驼了、腰也弯了,行动需得扶,无扶时便要扶杖。素姐从来没干过这个营生,也只好叫玉姐来了。且说这素姐,不知为甚,这二年对玉姐比对金哥且要好些儿,走路怕她磕着,喝水怕她烫着。几十年积下的钗环簪佩,时不时便拿来与玉姐。秀英每说她:“玉姐有哩,娘的私房都收着,往后与金哥娘子。”
素姐却说:“不定能不能看着那一天哩,玉姐跟关,得疼她一日便是一日。”依旧习惯不改。又因玉姐要学绣、学厨,她也不遗余力地教。玉姐暗道这外祖母许是先时做事不周到,现要弥补,拒她好意,恐她又要多想。便坦然受之,却也时时或做个抹额、或做盘糕点,拿来孝敬素姐,倒抚素姐之心。
却说玉姐往这里来,素姐样样听她的,往常秀英或林老安与她些艳衣服穿,她尚要阴一回脸,不定还要哭上一回,叹一回寡妇不好穿衣。这番玉姐劝她穿一件玫瑰紫金线绣的通袖袍,她也笑着穿了。看得林老安直呼祖宗显灵。
那宅子里秀英也与一家老小备了新衣,连同苏先生,尽皆有份。金哥打扮尤其喜庆,一身大红,脖子上一个金项圈儿,内套一枚金锁。一身衣裳悉是素姐针线,唯有脚上虎头鞋子是玉姐手笔,竟无须秀英动手。
两处吃了团圆饭,新年便过。这一年过灯节,金哥已可亲自掌了灯,与左右邻居家一般大的哥儿姐儿赛灯了。秀英牢记了玉姐的教训,令胡妈妈须得紧紧跟着,以防生事。这厚德巷里也算是丁兴旺了,虽搬了杨家、柳家,口显得少了,这二年却是一直繁衍着,连新娶继室的赵家,新妇也有了喜信。纪主簿娘子何氏那里,又与儿子订了亲,明年便完婚,不消一、二年,又将闻婴儿啼声。
正月里拜年,洪家却比往年更热闹几分,一是洪谦功名,二也是府君青眼。秀英四处吃年酒,也有问玉姐境况,秀英只含糊着说:“教她识几个字儿看得懂书本账册儿,拿得了针,做得了衣衫鞋袜罢哩。”却不肯透出太多意思来。她肚里又有一本小账,虽有意与诸如举家结亲,然不好即时便应了,洪谦今年下场,若中了举,玉姐便好嫁得更高些儿。
虽有语说“侯门一入深似海”,却也有诗云“贫贱夫妻百事哀”,翻来覆去一掂量,又觉玉姐也不是个笨的,总不致叫生吃了,还是高嫁些儿合适。再则金哥还小,也须得长姐扶持不是?
除此而外,往来登洪宅之门的也是不少,有洪谦同年,也有似纪主簿家这等好友,又有林老安侄子林秀才等。内里又有一个盛凯。
这盛凯识得玉姐,一见之下,便有些儿小心思,回来与他父母说:“男子汉不立业无以成家,现要用心攻书,休提那些烦事。书中自有颜如玉,待中了进士,自有好女儿。”正合了潘氏的心意。
盛凯安抚了母亲,心中存的却是待明年中举,有了功名,能家中说话作数,央了父母去提亲。此时便显出来,一早自己无甚底气,二又未免有挟恩图报之嫌。然与洪谦见面总有些不自,要显着自己学识以求其刮目相看,又不大好意思上前巴结。未免有些忽冷忽热,弄得苏先生都跟着莫名其妙起来,忍不住问洪谦:“他这是怎地了?倒好似中了瘴气,左摇右摆。”
洪谦眼明心亮,知道盛凯这是为何,却并不点破。他心中盛凯倒还好,虽有淑女之思,却并不曾逾矩。然家中却是一个烂摊子,并不配他宝贝闺女。既盛凯不说,他便也只作不知,回苏先生好大一个白眼:“他与先生情意相投,先生尚且不如,如何得知?先生不如去起一卦?”
气得苏先生回去拿着三枚古钱直摇,不知是否算洪谦甚时候踩进坑里崴个脚。
洪谦看苏先生不开心,他便开心了起来,只恨只能暗乐,合家上下连着闺女,都无肯与他一道乐——家下心中都敬着苏先生。乐一回,又将眉头皱起,这盛小秀才镇日里磨磨叨叨,倒是提醒于他:玉姐这过了年已经十三了啊!
洪谦思及此,便浑身一阵不自,寻秀英说话,要秀英多多留意玉姐。将秀英吓了一跳:“难道有什么不妥?”洪谦道:“等有,就晚了。她也大了,的意思,不急这两年。今秋便下场,明年入京,苏长贞旁的不好说,章上的眼光还是有的,他埋汰上了瘾了,既他说过勉强可过,便能过。入京再说!”
秀英犹豫道:“纵去赶考,哪有带家眷的道理?考完了再去做官儿,总不回这里,或京,或旁处,咱们再去寻,再看?只怕生地不熟,不好相看哩。”
洪谦道:“有数。无论男女,成婚太早,懂得便少,难免吃亏。”
秀英心下难安,口中应了,心中却打着暗中看着有无可意女婿的主意,若江州真个有好孩子,洪谦还能不答应?只管暗中留心,真个觉着好了,再说与洪谦,他若应了,再与亲家说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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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九哥尚不知晓,他那日思夜想的心上儿,险些要叫心上的亲娘立意嫁与旁了。实因秀英再托大,深觉闺女千好万好,也不曾想过将女儿“高攀”他家。虽说宗室大半是只剩个空壳子,申氏却是能干,郦能干,郦玉堂这一家,还是兴旺。秀英与申氏相处,虽也想过如何如何,终是将脚又踏到了地上,亦不曾想申氏早已相上了玉姐。
申氏虽有此意,眼下一门心思却是忙着五哥之事,因连嫁两女,她江州这二年经营之盈利贴进去八成,五哥放定虽不需太多,然接着便要娶了齐氏,这花费便又不小。且五哥成婚,又要与他另收拾房儿来住,亏得四姐、五姐已嫁,否则这后衙还没有这许多房儿哩。
将将把新房收拾利落,再看库房,也空了一半儿,申氏将指头一曲,却舒了口气。只剩六姐、七姐两个女儿并六哥、七哥、八哥、九哥四个儿子了,五哥成婚,过两个月便打发往京中谋个小小官职,顶门立户去。六哥也快了,她这担子已卸了大半。郦玉堂江州不过二、三年,再留个二、三年也是应有之意,界时底下几个婚嫁的钱也都有了,并不用动她的嫁妆,手上也能留些老项。
申氏一开心,便有干劲儿,见何都是笑盈盈,心头将五哥娶妻之事想而又想,再无疏漏处,又想起九哥来。九哥近来略瘦,申氏抚养大了几个男孩儿,知道他到了这年纪是要抽条长个儿了,瘦些儿也是寻常,当年四哥这个年纪便是瘦似麻杆儿,只吩咐着厨下炖好鱼好肉与九哥吃。
郦玉堂虽不管事,到底有九个儿子,前头八个一个接一个地来,总他眼前过过一回,见九哥这般,也只笑一句:“俗话儿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倒好能吃哩!”申氏心道,本就穷,儿子靠养,早饿坏了,有好的与他吃,倒说嘴。口上却道:“他蹿个儿哩,错眼不见便长一寸,这长出来的肉要哪里出?还不是靠饭顶上?”
郦玉堂道:“总说不过。”
申氏道:“不用说,去写罢。写信往京里,央王府里与五哥谋一事做,也好养家糊口,成家了,该立业了哩。再写信与大哥,叫他看顾兄弟。”无论五哥所领之差京外,他是宗室,总要返京一回。且新娶妇,亦需携妻回去,认一回亲戚、拜一回祖宗。郦玉堂有官职身,非奉诏却不好回去,只好叫个心腹管事一路陪护。
这头郦玉堂将信送出,那头京中又有信至,却是京中吴王府与六哥订了一门亲事,姑娘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儿,因父母早亡,养祖母跟前,吴王子孙众多,总有些事儿要劳动这孙尚书,便与他结个亲家。郦玉堂钟爱此子,不想叫他爹给祸害了,连连顿足道:“阿爹怎地如此?!怎好如此?!从来丧母长女不娶!”
申氏道:“事已至此,还有甚话可说?想那尚书孙女儿养祖母身边,总不至于失了教养。且是尚书家,于六哥也有进益。只好死马作活马医了。休要再说甚丧母长女,既做了咱家儿媳妇,连外的气且不肯叫她受,何况自家?初闺媳妇、落地孩儿,用教的!”
她说的这是正理,郦玉堂嘀咕一回,索性闭了嘴巴。申氏道:“回信应了罢。再叫五哥两口子捎一份儿与孙尚书家礼物,幸尔早预备着五哥事毕便办六哥事,凡插定等礼,都是现成的,现要添一些便可。”心中却有些儿发愁,诸媳之中,唯长媳出身最高,其父是从五品中散大夫,其余娘家父兄皆六、七品上。乍来一个尚书孙女儿,恐凌于诸嫂之上,难免要费一番周折。
申氏不免动起脑筋来,实是不好,便令分家罢。
吴王系的风俗,便是男子成婚后便要谋个差事,得一份俸禄,除开长子,都要分出去住。起因乃是吴王府虽大,架不住儿子多,住不下,必得分。郦玉堂当初分得京中一处五进宅院,很是不小,然前院要待客,住不得,书房女眷也不得入,实打实只有三进住院落。自家又有马厩,郦玉堂还有花房,又有下住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往常孩子小,倒也罢了,郦玉堂又外任上,现京中住着三个儿子,因房贵,便都这一处。次子却是放了外任,做个县令。这孙氏若好,便一处和睦,真个不好,申氏便想作主分家。
思忖定,申氏便去打点带往京中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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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申氏计定,叫郦玉堂亲告六哥婚事已定。郦玉堂心中不甚满,然儿子跟前却不多说,只说:“阿翁与定一门亲事来,是孙尚书孙女儿。”
六哥听了,也无旁话,从容应了。
不一 不一时,这消息便如长了脚一般,家中上下都知道了。五哥尚未动身,叫上七哥、八哥、九哥,都来看六哥。九哥正那处对着镜儿看新上身的青衫袍,冷不防叫五哥拉了来,一路上便听五哥说:“六哥好事近了。”
到了六哥房里,才知始末。众与六哥说“恭喜”,六哥心中实不甚喜。若是申氏为他定个亲,他便欢喜无忌,这京中,他实是信不过。那位祖父,险些儿将三姐儿嫁与个商户,堂姐妹不知叫如此这般嫁了几个,事儿做得并不光彩。
却听五哥道:“这回京里办事还算厚道,与个官家姐儿。”八哥便朝七哥挤眉弄眼儿:“下一个便是七哥了。”七哥没好气道:“排行下头哩。六哥省了咱娘的事,下来便是咱们两个。”
这便说到婚事,又是亲兄弟,不免无忌起来。六哥说:“但如几个嫂子一半儿,也知足了。”兄弟们又笑闹,五哥因成婚,心中似脱胎换骨一般,虽也笑闹,却隐隐有些儿担当模样。看九哥不则声儿,便问九哥:“越发沉闷了,今年也有十三了,咱娘总不会忘了,想要甚样娘子哩?趁早与娘说,免得叫京里胡乱配了。”
九哥近来最怕提这个,吱唔不言。他再黑面,兄弟们也是一处长大,不留心便罢,一上心便觉出不对来。五哥过来,见他这样,便说:“可是有心上了?是哪家好姐儿,若合适,说出来,哥哥们与做保,请娘提亲。”
九哥哪里肯答?
五哥面容便整肃了起来:“是不是看上不该看的了?从来最懂事儿,若是家中使女,万不可私下做出事来,有甚事明着说来。未娶妻,可不敢先做下这等事,闹出命来不是玩的!要是外头的,好家女孩儿倒也罢了,若是不干不净的,不用气着父母,先打!”
六哥道:“五哥慢些儿说,九哥向来懂事的。”
五哥道:“们当晓得,咱家里娘的家法最是明白不过的。不许先有庶子,也不许宠妾灭妻,这两样是祸家的根本。再有,要敬重妻子,万不可叫妻子难堪,那是承奉宗嗣的,不把心放她身上,却要心疼谁个来?真个有颜色好的,若也本份,抬来做妾也使得,却不可漫过了妻子去。明白否?”
九哥听了这“抬来做妾也使得”,摇头道:“真欢喜了,便一刻也不想撒手来。疼谁个,便真个疼,当不令他与伏低做小,委屈为难。那般做,必是没把放到心上的。”
六哥花容失色:“除开背书,未见说这许多话来!真个外头有?!”
九哥道:“如今没了。”
五哥忽觉背上一冷,只觉他幼弟忽而冷如铁石。九哥是申氏独子,又是最小一个兄弟,因申氏待他们好,又有郦玉堂那一种怪癖,九哥平素又用功辛苦,他们也颇疼九哥。七哥道:“只要是好家女儿,们与做保去。”
九哥头也不摇,眉也不挑,道:“不用了,过去了,何苦叫为难来?”
把他四个哥哥吓得不敢言声,正互使了眼色儿,立意即刻去告诉申氏。九哥忽地道:“原是心事,这里过了便过了,往后再无妨碍的。娘近来够忙了,哥哥们还当是兄弟,便休说告爹娘。”
他这脸上样子忒吓,五哥一点头,暗道:先应了,等会便告诉娘去。六哥心说,五哥应了,可没应,九哥可别怪哥哥。才想完,九哥便说:“无信不立。”盯着五哥点了头,又拿眼睛看六哥,挨个儿将哥哥们逼勒一回,见都应了。方一起身,长长一揖:“谢哥哥们了。”
诸兄实是无言。此时方觉平素那沉默寡言的幼弟实是诸般可爱,似这等语不惊死不休的样儿,还是少拿出来吓为妙。五哥道:“与一个月儿,一月后,还放不下,行前便要说与娘的。”
九哥深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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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得了诸兄之诺,回房里睡去,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之心益盛,直到三更绑子响,方迷迷糊糊睡了。睡梦里,那青衫少年忽地笑了起来,不知怎地头上簪子没了,一头青丝落下,拂到他脸上。他伸手与那少年理头发,指尖儿触到那张脸上,只觉一阵滑腻,不由心中一荡,身上也热了起来。忍不住一手握发,一手揽了家腰,真个盈盈一握。
一触之下,他又觉唐突,实是干了不好的事。没那个心思便罢,止如寻常男儿间勾肩搭背;有了,再这样揽着,就不好了。忙松了手去,口中含糊着致歉。却不听少年说话。
九哥忐忑,抬眼看那,生怕他生气,却见那眉眼极秀气,柔和万分,那白玉般耳珠上竟有个小小耳洞。梦中的他一惊,再抬头细看看时,却见眉黛轻扫,红唇涂朱。垂下的发也不见了,却盘成双鬟。青衫少年换了一身湖绿衫裙,竟化作个妙龄少女来。
九哥这一梦极是畅快,竟误了起床,申氏听报,还道他病了,忙来看。却又叫不醒,忙来摇。
九哥梦中正与她说:“家何处,求爹娘去家提亲。嫁罢,总待好,一辈子。”那少女羞红脸儿,将将点头,九哥开心得要飞起来,不想叫申氏一掌拍到地上,问他:“怎地叫不醒?”一伸手来,试他额上,“有些烫。叫个太医来看看罢。”
九哥美梦被惊醒,黑着一张脸:“不用,这便起,教母亲担心了,是不是。儿大避母。”
申氏一噎,一指戳他额上:“个小正经儿!”看九哥有力扮黑脸儿,更试一试他额头,这时热度已下,便离他床前,自往外间坐了。那头九哥唤童儿拿衣裳来穿。一起身,却见穿着亵裤湿了一大片,脸上更黑!他居然尿裤子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