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心头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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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宅后院书房内,我是心中有数,所以气定神闲地坐那儿吃茶,可张孟球心里没底,紧张地都有点魂不守舍了,我跟他说话,他也跟听力受损了似的,总要我重复两遍,只要前头一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他一准儿跟屁股被针扎了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跑到书房门口张望来张望去,要不是我跟小穗硬拽住他,这小子还真要冲回到前头去助王和均“一臂之力”了!

    要说呢,我本质上也不是个很爱八卦的人,可是,在这儿干坐着也无聊,倒不如就趁机从张孟球身上套点关于那个神神秘秘的王和均的事情,同时也好让张孟球消除些紧张感。

    于是,我就开始跟张孟球东拉西扯,张孟球倒是有点儿小八卦的潜质,在他的叙述中,我搞清楚了张家和王家之间的关系。原来,这两家是世交,张家主营丝织业,祖传的织造坊在张孟球父亲这一代更发扬光大,王家做的则是蚕丝和茶叶生意,江南最大的蚕场就是王家名下的,两家算是合作多年了。不过,王家有点特殊,回溯到本初,其实该是张家和胡家是世交,为什么是胡家呢?王和均的外公姓胡,家业不小但就一个女儿,就招了王和均的爹入赘,所以胡家就变成王家了,但是,这家里管事儿的还是王和均的娘,王老爷倒是个甩手掌柜,每年有一半儿的时间都在“泛舟五湖”,可就是如此,胡家待这个姑爷还是如珍如宝,竟然主动给姑爷纳了个妾,这妾刚进门不久,就诞下了王和均的哥哥王和坤,之后过了两年,王和均才来到人世,嫁给张孟球的妹妹是王和均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子,怪不得王和均“妹夫妹夫”地叫的这么亲热。

    从王和均的家世来看,好像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也就是个富裕家庭出身,还是个富三代?也许是因为我第一次看走了眼,才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神秘吧。

    这外头打架的时间其实也不长,我跟张孟球说完王家,正想着跟他聊聊他张家的事儿呢,王和均和塞图就出现在书房门口了。

    “结束了?”张孟球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不然你以为要多久?三天三夜?”王和均笑嘻嘻地反问张孟球。

    “啊?!”张孟球傻愣愣地道,“这么快?才续了一杯茶呢!”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倒是觉得有点儿渴!”王和均说着往茶几上瞟了瞟,走过来伸手就端起我尚未喝完的茶盏,一仰头,“咕噜”一声,下去了。

    我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道:“这是……我喝过的……”

    “没事儿,我不介意。”王和均擦了擦嘴笑道,完全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我心道:你不介意,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介不介意啊?自以为是的家伙!

    “翟大亮那帮人就这么走了?” 张孟球又接着问,还是一副在梦游的样子。

    “是啊,走啦!千真万确!”王和均拍着张孟球的肩膀,很肯定地笑答道。

    “翟大亮带的那几个人都是有功夫的啊!今天这么一会儿,就被打跑啦?”

    “是啊,这可得好好谢谢晨曦啊!”王和均回头对我道, “晨曦,你那六个保镖,要是在江湖上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太厉害了!” 他说着,还伸了伸大拇指。“要不是他们手底下留情,翟大亮带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回去。”

    我笑了笑,没接王和均这个话茬,心内却道:那是,可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大内侍卫,要是连几个毛贼都对付不了,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晨曦,这回你可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呐!请受我一拜!”张孟球这个书呆子,心存感激,居然真的就要跪下去了。我忙跨前一步,刚想伸手去搀扶张孟球,王和均倒是比我更快一步,在我之前,扶住了张孟球,还嬉皮笑脸地道,“妹夫,晨曦跟我一样,都不是施恩图报的人,你这样郑重其事,反倒让他不自在,不如这样吧,你要真的心存感激,不如出点血,请我们到映月楼吃顿好的吧!”

    “行,没问题,正好是午饭的时辰,我们这就去吧!”张孟球倒真答应得格外爽快。

    “不用……”我因为心里惦着还要处理那帮假冒常宁的名义在外为非作歹的家伙,刚想推辞,王和均却抢着道,道:“晨曦,我妹夫好不容易爽快地‘拔一次毛’,你就别推辞了!再说了,你不是想游遍苏州吗?今儿我就先带你去映月楼逛一逛,它可也是苏州一景,荟萃了苏州的各种美食,不去的话,苏州就算白来了!” 说着,这王和均还带着一脸的坏笑,朝我挤了挤眼,随后,又拍了拍张孟球的肩膀,道:“妹夫,你带好银子,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客厅见。”

    说完,王和均就跟在场的所有人拱了拱手,跑去换衣服了。

    望着王和均的背影,我再一次发愣,脑海中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的他的样子,心下不禁暗暗感叹:敢情那书生样儿就是他一伪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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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和均所说不差,这映月楼确实算是苏州一景——吃饭的时间一到,绝对是人满为患,事先没定座的一般就甭想进去。我们去的时候运气好,刚好有人包了包间却临时有事儿,又不要了,张家在苏州城里还有些脸面,跟掌柜的一协调,那个包间就给了我们了。

    这回也真是没白来,吃了好多正宗的苏州的特色菜和糕点。那王和均看来对吃的相当有研究,每上一道菜,他就在一旁充当解说员给解释一番,我从中真长了不少见识。

    例如,有一道菜叫“甫里鸭羹”,这道菜是鸭肉粒配了好多上等畏料,比如像火腿、猪蹄筋、干贝、虾米、鱼圆、香菇等等,精心烹制而成,五色俱全,异香扑鼻,汤汁浓稠 ,酥烂味鲜,我在宫里吃过那么多用鸭子做的菜,似乎都比不过这一道,堪称是鸭肴中的精品。有谁想得到,这道菜的首创者竟然是唐代的大诗人6龟蒙!他不做幕僚后,隐居在长洲的甫里,在宅子旁专门修建了个池子用来养鸭子,朋友来了,就用鸭子肉来招待,有一天,6龟蒙的好友,皮日休来访,他就精心烹制了这道菜,皮日休吃后赞不绝口,就问他菜名是什么,他随口道:“乃出于我手,名甫里鸭羹也!”,从此,一道苏州名菜就诞生了。

    除了这道鸭子菜,还有一道“碧螺虾仁”也让我印象深刻。苏州出产名茶碧螺春,这道菜别出心裁地将碧螺春的清茶汁和河虾仁放在一起烹制,因此,这道菜既有河虾的美味,又有名茶的清香,可谓别具一格。

    苏州的各种糕点小吃,更是令人眼花缭乱,有一种叫做“袋粽”的小吃,我竟然见都没见过,它是把上等糯米灌进一种粗长的薄布袋中,烧熟后,将已成型的糯米拿出,用线割成薄薄的圆片,装在盘子里,吃的时候,蘸着红艳艳的玫瑰酱,白中一点红,色彩上就令人赏心悦目,咬一口,香糯清甜,爽而不腻,佐以香茗,那味道更是妙不可言。

    “怎么样?晨曦,我没说错吧,这些美味可只有在这里才能吃到正宗的。”饭局已到尾声,王和均带着几分得意询问起我来。

    “王大哥果然是行家,小弟自愧不如!”我很大方地扔了一顶帽子过去,反正是白吃嘛,送顶“帽子”不亏。我又向今儿的“钱袋子”致意,“孟球兄,多谢你啊,让你破费了。”

    张孟球这回“出血”可出得够大的,就这一桌,刚刚小二来结账,收了二十三两银子,这还是抹去了后面零头的结果。

    “哦,哪里哪里,晨曦兄快别客气,应该的。”张孟球似乎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是这回银子出得多了点,心疼了?

    王和均望了一眼张孟球,道,“妹夫,就相信我吧,翟大亮在十天之内绝不可能回来找茬。”

    张孟球听了王和均的话,还是心存疑虑。我也觉得奇怪,十天之内可保平安,那十天以后呢?估计我十天以后肯定是不在这里了,也没人可以借给他们了。

    “我今儿回去就写信给几个熟识的朋友,用不了十天,他们就会来张家,暂时在张家留一段时间,充当护卫。你开春不是要进京赴考吗?到时候若中了,那翟大亮还敢来吗?若没中,就去内务府告去吧,这朗朗乾坤总还有说理的地方吧。” 王和均明明白白地把他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消除了张孟球的疑虑,也解开了我心中的疑问。

    “晨曦,这回你在苏州能呆几天?”王和均又回头问起我来。

    “啊?这个……我也说不准,可能两三天的样子吧。”

    唉,可怜呀,我的行程我做不了主,一切要看康师傅的安排。

    “这么紧?”王和均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展眉道,“没事儿,这两三天,就交给我安排吧,一定让你尽兴而归。”我点头,微笑。看王和均的样子,应该是精于吃喝玩乐的,苏州游交给他,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

    “这样,一会儿我就先带你去阊门一带逛逛,这是苏州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王和均果然深思敏捷,片刻间就策划好了下一个节目。

    “我下午有点事,家父出门的时候,嘱咐我早点回去,所以可能要拂了王大哥的一片美意了。”那些破坏常宁名声的恶徒还逍遥法外,我就是玩也玩不尽兴啊。

    “哦!没事没事,那就明天吧。你住哪?明天一早我去接你”王和均的服务真是周到又热情。

    “啊……那个……客栈的名字我忘了,还是我去张家找你吧。”我堆着笑,随口撒了个谎。住哪里是绝对不能泄漏的机密,不然先前做的一切掩饰皆是徒劳。

    “也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和均一脸的灿烂,没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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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拙政园门口,塞图就跟我汇报说:“主子,翟大亮那伙人就住在兴隆客栈,一共来了十二个人,把整个客栈都给包下来了。怎么办?”

    哦哟,真是财大气粗啊!这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用惊动不相干的人。不过,要抓这些人,就塞图这几个人是不够的,得请示下常宁,派个侍卫小分队去才行。

    于是,我直奔远香堂去找常宁,他倒是真有闲情逸致,开着窗子,铺着宣纸,正专心致志地对景画画呢。

    我蹑手蹑脚地到了常宁身旁,伸手拍了一下他肩膀,大叫一声:“阿玛!”

    原本以为常宁会被我吓一跳,却不料,他竟然不慌不忙地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搁好,才回过头来,轻敲了一下我的头,笑嗔道:“鬼丫头,就知道是你!怎么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啊?”

    我撇了撇嘴,道:“唉,别提了,今儿碰到一个忒可恶的人,搞得我没心思玩儿了,所以就早早回来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坏了咱们禧儿的兴致,说说,阿玛帮你出气!”常宁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逗着我。

    “欸,还别说,这个人气粗得很,还非得王爷您亲自出马才行啊!”我半带怨气地调侃。

    “哦?什么人,还非要我出面?到底出什么事了?” 常宁的好奇心被触发了。

    “这事儿是这样的,今儿我出去路过一户人家,正跟一位大嫂打听路怎么走呢,冷不丁地就闯进来一伙儿强盗,在那户人家的家里打砸抢,那户人家是敢怒不敢言,我看着纳闷,事后就问那位大嫂怎么不去报官啊?您猜那大嫂怎么说?”

    “怎么说?”常宁紧问了一句

    “她说,报了,可官府不敢接状子,因为那强盗说自己是旗人,而且是恭亲王的家奴,谁敢碰他呀?”

    常宁当即变了脸色,咬牙道:“真够大胆的,敢冒充我的家奴,败坏我的名声!”

    “是啊,阿玛,你打算怎么办?”我紧盯着常宁的眼。

    “抓到了必严惩不殆!”常宁咬着牙,阴婺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帮宵小,绝对不能放过他们!”我立即说出了我的想法,“阿玛,我知道他们住哪儿,等天一黑,您再拨六个人给塞图,那些人一准给您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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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园兰雪堂,我和常宁穿着常服坐在椅子上,塞图和其他侍卫一起押着一帮人跪在地上,我微一点头,示意塞图他们去了那帮匪徒眼睛上蒙的黑布,并解了他们的哑穴。

    “你们吃了豹子胆了,知道我是谁吗?快放了我,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被塞图死死押着的领头的那个就是翟大亮,果然生猛,眼睛还没适应屋里的光亮,就扯开喉咙威胁起人来了。

    常宁“哼”了一声,冷冷地盯着翟大亮道:“哦,你是谁啊?我倒是想领教领教。”

    “说出来,你们可别吓一跳!”翟大亮貌似根本就不认识常宁,梗着脖子道,“我可是恭亲王府的管事,要是恭亲王知道你们胆敢这样子对我,哼哼,你们一个个都得见阎王。”

    “哦?是我府里管事。那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呢?”常宁看似没什么火气,但话语中却透着令人彻骨的冰冷。

    “你……你府里?你是……你是……”翟大亮闻言,有些惊讶,后头的话因为害怕而颤抖着说不出来了。

    “死奴才,你看清楚,这位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恭亲王。”我发扬了一下善心,将翟大亮后头不敢说的话,干脆挑明了说给他听。

    翟大亮一下子面如死灰,伏在地上半晌不敢动弹。其他的同伙,有的早就抖如筛糠,口中直呼“王爷饶命”了。

    “胆敢冒充我的家奴,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你们这些人是活腻了!”常宁终于怒吼出声。

    “回……回王爷,奴才……奴才……没有冒充,确实……确实是主子的家奴。”翟大亮算是回上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起来。

    “还敢狡辩!拉出去一律重打八十,然后把他们全都送到苏州府去!”

    侍卫们刚要架起这一帮人,把他们拖出去,哀嚎声,求饶声就此起彼伏了,翟大亮更是竭尽全力喊出了一句:“奴才没有狡辩,奴才是通州田庄马庄头手下的管事,求王爷开恩呐!”

    常宁一做手势,侍卫们暂停了动作,翟大亮和他的同伙纷纷伏地重申,他们都是通州田庄的庄丁。

    “好,很好,这么说来,你们果真是恭王府的奴才咯?”常宁冷笑着道。

    “是是是,奴才们绝不敢欺骗王爷!”翟大亮大概是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说话也顺溜了。

    “好,恭王府的规矩你们听清楚。”常宁倒是冷静下来,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有不肖奴才打着恭王府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一经查出,着即杖毙。”说完立刻吩咐侍卫,“把他们全都给我拖下去!”

    一时间,兰雪堂内又是告饶声四起,但很快就都飘出了堂外,不多会儿,全都变成了哀嚎声。

    看来兰雪堂要变成“红雪堂”咯!常宁的这个判决听着有点残忍,但确实大快人心!

    “禧儿,咱们回去吧。”常宁说着站起身来,揽着我,就要从侧门出兰雪堂,以避免看到那血腥的场面。

    走了两步,我忽想到一件事,便对常宁道:“阿玛,您能不能迟一天要那几个奴才的命?留着他们我还有点儿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