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123章.灭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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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

    翌日,从皇后那里出来一道懿旨:美人陈珠玉,心肠歹毒,陷害妃嫔,后宫实难容之。即日起,剥夺美人之位,贬为庶民,杖责五十之后,赶出皇宫。

    惜华宫的偏殿内,珠玉跪着接旨,抬起头来时,远远地看见了大门之外那个华衣女子。

    容之站在人群里,一袭翠绿色的衣裳如同枝头新绿,散发着清新夺目的光彩。她的面上平平淡淡,像是看着一个路人的遭遇,与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

    珠玉心头阵阵发冷,她果然说到做到,从今以后两人再无瓜葛。

    容之看她最后一眼,转身朝大殿走去,连再见也不愿说。

    今日一别,约莫是再不相见,这样也好,那些伤人的事情还是忘了最好,她傅容真已获新生,这辈子都不愿活得再和从前一样。

    珠玉不顾一切地在偏殿里大喊起来,“傅容真,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五十杖责会要了我的命,会要了我的命啊……”

    容真脚步都没有停一下,从容地向前走着。

    她知道五十杖责会要她的命,又为何没想过陷害自己与太监私通也会要了自己的命?

    她不理会自己的死活,这个礼,自己也还得起。

    珠玉看她走得稳稳的,没有半点回头可怜自己的意思,当下脚一软,瘫倒在地。

    过往一切,今日起烟消云散。

    陈珠玉这个人,总归是再也不会存在于容真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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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宣朝边境。

    6承风披着黑色披风,推门而入,踏着一地细碎月光,在凛冽的朔风里朝着后巷走去。

    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在看见后巷深处那个黑衣人后,平平地递了过去。

    “公子有令,今日起,这里的一切事宜交由我打理,你们只需听从我的指挥便好。”

    那黑衣人接过书信,动作利索地打开来看。

    内容很简短,最后的署名也是四王爷的没错。

    黑衣人收起书信,恭恭敬敬地朝着6承风拱手道,“但凭大人差遣,末将一定尽力配合,以助公子完成大业。”

    6承风点头,转身离去,黑色的披风在夜风里猎猎飞扬。

    转身过后,唇角忽地掠起一个有些讽刺的笑容。

    以助公子完成大业?

    大业是他的,不管对方是王爷还是公子,都不过是他夺取江山的一枚棋子罢了。

    朝廷之内,捷报频传。

    素来骁勇善战的蛮夷之族在赵武的带兵攻打之下以及6承风的精心部署之下,毫无反击之力,前几日被逼的全部退出边境十里之外。

    第五日,就在朝中人都精神振奋之时,更为有利的消息传回,说是6承风部署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赵武带兵诱敌出山,而小队兵马在6承风的指挥下,将对方扎营之地的粮草全部烧尽,给予对方重重一击,这次小规模的打击算是告一段落。短时间内,弩赤的人应当不会再有所动作。

    顾渊在早朝上大肆夸赞了6承风的足智多谋和赵武的英勇善战,转身回到宣明殿时,面上却只剩下深不可测的笑意。

    弩赤的人?

    他拿起书桌上的弩赤来信,又粗略地扫了一遍,前些日子他表面上以朝廷的名义传书给弩赤,暗地里却派了密探私下去边境送信,眼下这封便是弩赤的回信。

    弩赤在信里再三表明忠心,并将族内近日动态交代的清清楚楚,请求顾渊一定要彻查边境□的主使者,还他一个清白,莫要轻易伤了双方友好的关系。

    顾渊将回信轻飘飘地抛在桌上,含笑看了眼窗外的春光无限。

    万里河山易攻难守,可于他而言,若是人生里少了这么些波折与挑战,帝王之位也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传朕旨意,6承风赵武此行功不可没,任务已达,即日起召回朝中,朕要论功行赏。”

    郑安领命,正欲转身传旨去,顾渊却忽地又把他叫住,“边境捷报,也叫人张贴皇榜贴遍京城,叫百姓们都踏实些,毕竟……”声音一顿,他含笑一字一句地说,“毕竟,这可是有的人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只是未待圣旨传至边境,忽生异变。

    赵武的贴身侍卫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红着眼眶咬紧牙关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败寇穷凶极恶,拼着两败俱伤的下场潜入营地刺杀赵武,赵武的亲信当即发现,一剑刺死那名刺客,可是赵武也因全无防备,一开始便重剑,最终失血过多身亡。

    顾渊神情大变,而朝中重臣亦是震惊无比。

    身为兵部尚书的赵武从前朝开始为官,为宣朝立下汗马功劳,而他的女儿赵容华也为皇上诞下大皇子,赵家在朝中的地位可谓稳固异常,如今主心骨一倒,莫说朝中会失去一名猛将,光是找谁接替他的位子都是件难事。

    顾渊神情哀恸,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切待到赵大人尸首回朝后再做打算,退朝。”

    皇帝看来也是痛心之至,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抛下一众大臣独自离去。

    城郊的竹林深处,一个白衣男子信手拈下片竹叶,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那乐声悠扬婉转,似是多么名贵的乐器才能奏出的音乐。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时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那乐声哀婉至极,凄清悲怆,在林间久久不绝,惊起一众莺鹭。

    宅子里有人推门而出,带着点点无奈的笑意看了眼那个背对自己站在林子里的人,从衣襟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笙来,也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两种乐声缠绕在一起,似是浑然天成,可是仔细分别,却能听出竹叶声里的悲怆与笙乐里蕴含的从容温馨大相径庭。

    顾桓停了下来,唇边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正在吹笙的女子,唤了声,“阿笙。”

    真巧,吹笙的姑娘竟然名字就叫阿笙。

    她穿着杏色的衣裙,头发很简单地扎成两个辫子搁在肩头,人很小巧,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两只小小的梨涡,五官并不是很惊艳的那种,笑起来却平添两分娇俏可爱。

    “天还冷,你身子也不好,怎的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反倒跑出来了?”顾桓无奈地走到她面前,帮她拢了拢衣领,又拂起她耳边被风吹乱的一点发丝。

    叫阿笙的姑娘这才把笙放了下来,朝他微微笑着,比起手语来。

    “我听见你在奏乐,好像心头不开心似的,就出来看看。”

    她的嘴唇没有动,全靠手势来交流,原来竟是个哑巴。

    顾桓褪下外衣把她包裹在内,“傻瓜,只是随意吹奏的曲子罢了,哪里就代表我心情不好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笙,微笑看她一眼,放在唇边继续吹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阿笙的脸蓦地红起来,垂下眸去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桓轻笑出声,抬起她的下巴瞧了瞧,“呀,怎的脸红成这样?”

    阿笙被他一说,面上的绯红有了加深的征兆,只得后退一步,局促地比着手势,“你,你坏!”

    顾桓看她着急的模样,大大的眼睛控诉着他的恶行,桃花似的唇瓣轻轻撅起,像是谁家受人欺负的小姑娘,无辜又惹人怜爱。

    他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阿笙身上清冽的香气宛若鼻端暗香,稍纵即逝。

    “阿笙,待我大业完成日,定当亲手为你戴上凤冠霞帔,风风光光与你携手登顶。”

    这样的誓言仿佛滚烫的山芋一般灼伤了阿笙,她猛地挣脱出来,又惊又怕地望着顾桓,更加快速地比划着。

    “他是你哥哥,更是个明君,这江山在他手里一切安好,百姓安居乐业,你为何……为何执迷不悟呢?”

    顾桓说漏了嘴,阿笙一向不赞同他的登极之志,自他被夺去藩王之位那日起,阿笙好不容易快乐了些,以为从今以后日子虽不如从前那般富贵,但他总该放下心事好好生活了,可是今日他一说,阿笙才明白过来,这段时间他非但没有放下这桩心事,反而暗中行事,没有让她知道。

    顾桓眼神一暗,握住阿笙的手,一字一句地说,“这江山本就应该是我的,大哥无心理政,而我自幼饱读经书,山河百姓,全然在心,就连父皇也说过我有治国之才。可是到头来,三哥忽然插足皇位,夺去了属于我的权势,叫我如何甘心?”

    他中了魔障,好端端一个聪明人却偏生执迷不悟,放不下这到手了却被夺走的皇位。

    阿笙不能说话,全然不知该如何给他解释这个简单的道理。

    自始至终,并非皇位该属于他,而是他认定了那是自己的东西,不肯释怀。

    她急得皱起了眉,心乱如麻。

    到最后只得迟疑着问他,“那我呢,我该如何是好?”

    顾桓一愣,“为何问这个?”

    阿笙含着泪问他,“我不过是个哑女,又没有双亲,是你从外面捡来的弃婴罢了,你若是登极,那我该如何是好?凤冠霞帔,与子成说,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我,哪怕你成了皇帝,天下人也不会接受我的身份。届时你会有后宫三千,我算什么呢?”

    顾桓一把拽住她的手,不然她再比划下去,“你是我的,不管其他人如何看,你都只能是我的。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你好端端在我身边就好。”

    他声音急促,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把她的手忽地放在自己跳动的心口。

    扑通。

    扑通。

    顾家的男儿都似是情种一般,不轻易妥协,可是一旦遇上这样的爱情,就难以抽身离去。

    阿笙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可是哪怕知道他一旦失足,就会万劫不复,也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

    他给了她这条命,她只能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守着他。

    哪怕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下场不会好。

    至少陪着他活,陪着他死,就这样也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