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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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缓缓前行,马蹄扣在青石板上发出青晰的嗒嗒嗒的声音,料峭的春风从窗缝吹进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阿萌拥紧身上的大衣,抿着唇靠着车壁而坐,娃娃脸上一片漠然。

    “小姐……”知春递了一个手炉给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说:“您先暖暖手罢。”

    双手裹住小小的暖炉,那温暖的触觉从指尖蔓延至心里,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魔症了,竟然害怕一个本应该陌生的男人,就算原本他们应该有什么交集的,但过了十多年,再相见,他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大将军,而她仍是个生母早逝的御史千金,不值一提,京城里多得是世家女排着队等着嫁他,这种人根本与她沾不上边,他会注意到自己,估计也是幼时的情份罢了。

    只是……

    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左手臂,那里有一道无法消除的伤口,即便过了十几年,它仍留在那里。想起那男人奇异的声线说:“阿萌,你右手臂上的伤痕还在不在呢?当初一定很疼吧?真可惜我一直没有看到它愈合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莫名的觉得,可能……自己以后真的摆脱不了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了。

    这个想法一起,一股子的寒意从心底直蹿,让她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很黑暗。

    明明都穿越一回了,为何她就活得这般窝囊,甚至还惹上个本性恶劣的男人呢?

    知春缩在角落里咬着指甲瞅着自家小姐越来越淡漠的脸蛋,明明本应该是可爱又萌人的娃娃脸,但她家小姐人后并不太喜欢笑,一张脸也多是面无表情,使得这份可爱打了折扣。就像此时,这种漠漠的神色,浑身萦绕的郁色,让本就胆子小的她都不敢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吁了一声,然后马车停了。

    罗府已经到了。

    知春先下了马车,然后恭敬地站在马车旁,搬来小凳子,迎接自家小姐下车回府。

    阿萌扶着知春的手下车,然后转身同姚家的车夫道了谢后,方朝罗府走去。

    敲了门后,大门很快开了,开门的仆人是一名年迈的老者,见到阿萌,赶紧恭敬地弯腰叫了一声“大小姐”。

    阿萌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南叔,我爹回来了么?”

    “回小姐,老爷还没有回来呢。”

    听罢,阿萌心里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多言。

    走过正厅,远远地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娇笑声传来,阿萌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不用说能在罗府里笑得这般肆意的除了她那个继妹罗玉纱还有谁。

    阿萌扶着知春走进大厅,便见到大厅里继母刑氏和继妹罗玉纱挨坐在一起,母女俩正对着一个绣棚点评着什么。

    刑氏是她母亲去逝后罗家老太君再为她父亲挑选的妻子,然后继母很快地便为她父亲育下一女一子。刑家在京城只是个小世家,底蕴并不深厚,不过因刑氏的兄弟在朝中为官,看着前途不错,才会被老太君选中。而刑氏这个人嘛,阿萌总觉得过于小家子气了,总是揪着个死人不放,连带的她所出的儿女也是个小家子气的。

    “母亲,妹妹,我回来了。”阿萌上前给继母请安,然后微笑着坐在一旁,等着妹妹给她请安。

    母女俩看到她出现,面上的笑容很快僵硬了,听到她的请安后,刑氏僵硬地叫了声起,罗玉纱不情不愿地过来给她请安。

    世家大族中,规矩最是森严。罗玉纱再嫉妒她这个姐姐,平日里见着了面,也得恭恭敬敬地上前请个安,叫上一声“姐姐”。

    “哟,是咱们大小姐回来了。”刑氏用帕子捂着唇,瞥了她一眼,说道:“看茵姐儿脸色不愉,可是生病了?”

    阿萌笑得端庄轻浅,“让母亲担忧了,只是路上风大,不慎吹了些冷风罢了。”

    “风很大么?”罗玉纱瞪大眼睛问道:“莫不是姐姐又不小心伤着哪里了?姐姐总是如此粗心大意,让父亲为您忧心,可是不孝啊。”

    刑氏垂下眼帘,仿佛没有听到女儿的话一般。

    阿萌仍是笑着,配上那张娃娃脸,特别的精致可爱,只是那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冷意,“瞧妹妹这话说得,知情的是道妹妹关心姐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妹妹是在诅咒姐姐和父亲呢。啊呀,忘记说了,妹妹这心直口快的性情挺好的,但是也要看场合说话哦,不然又要像上次一般说错了话,让父亲生气呢。”

    “你……”罗玉纱气得胸腔一鼓一鼓的,双眸喷火,恨不得扑过去挠了她的脸一般。

    “玉纱,休得无礼。”刑氏赶紧制住女儿,免得女儿控制不住脾气又教人瞧见了,届时受罪的还不是她。其实她也气得紧,但她却不能无缘无故地去责备罗家大小姐什么。人常言继母难做,特别是已逝的罗夫人姚氏是个手腕颇高的女人,让她处处被拿来比较时,连带的也恨死了她留下的女儿了。

    刑氏勉强挤出笑容,问道:“茵姐儿今儿在姚府可好?给姚老夫人祝寿时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老夫人是个慈祥的,待人很亲近。”阿萌微抬下巴,笑得端庄而高傲。

    看到她这副模样,刑氏母女都觉得膈应得很,但却没法做什么,免得自己对付了这位大小姐,又莫名其妙的倒霉。这是他们这十几年来的经验总结了,总觉得邪门得紧,每回想找这位大小姐的碴,最后总会莫名其妙的自己倒了霉儿,使得他们行事前都要慎重几分了。

    又是一翻客气话,阿萌以身体不舒服回去歇息了。刑氏也不拦她,看阿萌那白得见鬼的面色便知道阿萌此时是身体真的不舒服,她可不想自己拦了这罗府大小姐,老爷回来心疼了朝她骂。

    待阿萌主仆俩离开后,罗玉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娘,你看她!根本没将您这母亲放在眼底,她算什么啊?都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人前还不笑死她!连带的我出门时,人家一听我是罗府的小姐,也被那些贵女嘲笑,说咱们罗家的女儿嫁不出去……”说着,罗主纱一阵的气苦,眼泪的眼眶里滚来滚去,心里委屈极了。

    刑氏皱眉,有些心烦地说道:“别哭了,我也想快点将她嫁出去,免得天天见她心里难受得紧,还影响你和谊儿的名誉。可是老爷不开口,我想给她挑个人嫁了也没法子。”

    为着这件事情,她还被老太君叫去骂了一阵,认为她为母不贤,没有考虑女儿的亲事。天知道老太君也是不喜欢阿萌的,不过是见阿萌都是老姑娘了还待字闺中,影响了罗家的名声,才会叫她尽快想法子给阿萌挑户人家嫁了。

    她何尝不想将阿萌嫁出去?可是自家老爷不发话,每次她提这事儿,都要被骂,久而久之,她明白老爷的意思,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那爹是什么意思?为何一直不给她定亲?”罗玉纱好奇地问,这事她早就奇怪了,从阿萌十五岁及笄开始,却从未见父亲急着给她定亲,一年拖过一年,旁人都要说闲话了,他还故作不知,依旧故我。

    “好像……是她自小已经定过一门亲事了,只是因男方的问题,所以一直未能出嫁,也不知道是不是男方悔婚或者生出什么意外了,你爹那意思,是要等着男方上门提亲……”刑氏有些不确定地说。

    “难道那男人已经生了不测,所以没法娶她过门了?”罗玉纱一脸开心地说,“那她以后是要去庙里作姑子了?”

    “不知道,这得看你爹的意思。”

    “哦……”没得到肯定的答案,罗玉纱一阵气闷。

    不久,下人过来告诉老爷回来了,刑氏赶紧整了整发髻,带着女儿过去迎接。

    和罗府主人罗弘昌一起回来的还有个十二三岁少年,生得清俊秀气,只是一张脸绷着,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大人,失了几分可爱。这是罗弘昌的嫡子——罗谊,刑氏所出的第二个孩子。

    “老爷,谊儿,你们可回来了。”说着,亲自拿了热毛巾去给他们擦脸。

    罗弘昌看了看,问道:“阿萌呢?怎不见她?”以往他这父亲回来,阿萌若是无事都会过来迎接他,然后一家几口坐在一起用晚膳。

    刑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说道:“她身子不舒服,妾身让她回去歇息了。”

    罗弘昌关心地望过来,紧张地问道:“阿萌怎么了?可是请大夫来看了?”

    看着丈夫紧张的表情,刑氏更是一阵气苦,但仍是柔声回道:“她说不需要请大夫,歇息一会儿便好。”

    罗弘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道:“我去瞧瞧她,你们先用膳,不必等我了。”

    说罢,也不理会刑氏母子三人,撩袍便往大女儿所住的灵樨院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