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终于退去,只是堰塘的水已经消退了大半,断裂的堤坝处水已经停止了流动,好在还有着结实的底座,不然堰塘将会一滴水都不剩。
当人们看清楚眼前的农田,这一大片养育了谈大杨村祖祖辈辈的土地的时候,没有几个人的眼眶不是湿润的。水稻被淤泥打到在地上,已经看不见水稻的摸样了,没有了土地的存在,只有洪水过后的痕迹,这是一年希望的破灭。
村民们没有再聊天,没有多说什么。两个小时的雨彻底的摧毁了大杨村的一切。此刻远处的山间还传来水流的哗啦啦的声音。天空真的好蓝,这是杨小飞的第一感觉。他不敢低头,他不敢去看这惨不忍睹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扛着铁锹,手里面拿着自己的凉鞋,就这样赤脚回家的。心情非常的沉重,堰塘是大杨村所有人的梦,所有人的希望,就算三个月没有下雨,他们也可以靠着堰塘的灌溉而得到一个非常好的收成,可是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暴雨将这一切都彻底的毁掉了。
对于杨小飞这个对于土地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的少年都有着如此复杂的情愫,更不要说那些看着自家稻田的稻子,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一个丰收的村民了。这是他们一年的希望,现在希望就在做完,当一声炸雷的想起,一切都随着雨水而去了。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大杨村的人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除了高处的那十几亩玉米地还残存着,其他的田地,颗粒无收。
阳光在雨后显得那么的毒辣,才七点左右的时候,杨小飞就感觉自己的身上被晒的难受。胸口非常的沉闷,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么的难受。仿佛被人捏着自己的喉咙一般的难受,又如同有一团的火在里面的烧着。杨小飞知道自己是感冒了,一夜的冷雨,一夜的冷风。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杨小飞将门刚刚打开,小黑一下子就蹿了出来,原本还打算和杨小飞亲近一下,看到杨小飞如此摸样,便是低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离开了。
“死狗。”
杨小飞看着小黑撒欢的跑了的摸样随口骂道,接着便是打开了自己的堂屋。却是发现里面的水几乎可以将自己的脚都淹了。
“不至于吧,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杨小飞骂道,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是太累了,他想睡觉。他的双眼几乎都要睁不开了,只想睡觉,都没有想想到自己的口粮就放在地上,此刻泡在水里面,那是他除了厨房的泥瓦罐里面的粮食之外仅有的粮食。
可是杨小飞就这样踩着屋子里面的水,慢慢的来到了床边,倒下去就睡着了。甚至没有喝一口水。
时间就这样过着,杨小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感觉自己非常的难受,想要挣开双眼却怎么也做不到,仿佛自己的双眼涂了胶水一般,想要动弹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是那么的沉重,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浑身如同被火灼烧着一般的难受,嘴唇干燥的几乎要裂出血口子,喉咙之中如同堵着一块烧的炭火。
突然他就感觉一道清凉的感觉顺着他的口腔滑入到他的喉咙之中,仿佛在干涸的沙漠之中下起了一场纷纷细雨。虽然这道清泉感觉有些温热,可是在经过喉咙的时候,却留下一丝丝的清凉之感,非常的舒服。
杨小飞就感觉有人用东西在自己的额头擦拭,凉丝丝的,这使得他的脑子得到了短暂的舒服。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抓着,他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口中嘟啷着:“水·····水····”
他听不见,却感受到点点的清水湿润着自己的嘴唇,滋润着自己的舌头,然后流入自己的喉咙。
过了好大一会,杨小飞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看不清楚,只能够看到在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可是他的双眼如同隔着一层浓厚的迷雾一般,怎么也拨不开,看不见。
“你醒了?好点了没有。”
杨小飞就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他非常的熟悉,是孙寡妇的。
杨小飞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的是孙寡妇的手,可是他的意识还是有一些模糊,他就感觉到孙寡妇的手是那么的柔软,是那么的慈祥。他有一种冲动,想要牵着这一只手,走到永远。
孙寡妇没有拿开自己的手,他用湿毛巾慢慢的擦拭着杨小飞的额头,他看着杨小飞,如同在看着三年前的那个男人一般。那个男人就是杨小飞的父亲杨宗平,那个给予自己无数帮助的男人。那个就算在生命的最后尽头也迸发出人生最为璀璨光芒的奇男子。那个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任何人的反对。
一手一个贫穷的家支撑起来,并且成为大杨村乃至水皮乡最为富有的存在。他为富却不炫富,始终是那么的温尔雅。村里谁家有了困难他都会无私的帮助,这也是为什么杨小飞在村子里面如此胡作非为也没有人过多的说什么,那是因为他们全部亏欠着杨小飞的父亲。在杨小飞的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哪怕连一碗粥都喝不起。
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助他一把,杨宗平却也只是苦笑一下。对着照顾自己的孙寡妇摇了摇头,最终闭上了双眼。而那个时候杨小飞还在被窝呼呼大睡,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杨小飞死死的抓着孙寡妇的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仿佛被浆糊抹上了一般。
一丝丝的凉意顺着自己的额头传遍全身,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小飞听到有人在摆弄着柴火,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还有柴火在灶膛烧的时候发出的呼呼之声。
当一丝温热的,甜甜的汁水顺着杨小飞干裂的嘴唇滑入喉头进入早已经咕噜噜叫着的胃部的时候。杨小飞这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孙寡妇端着一个碗坐在自己的旁边,地上的水已经没有了,只是泥土地被水浸泡的,留下了孙寡妇进进出出的一串脚印。
小黑也在一旁看着,仿佛非常关切一般,杨小飞不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在关心孙寡妇会不会也从碗里面挑出来一点东西给他吃。
“这是一天糖水,我放了点生姜,你喝下去。”
孙寡妇顺手摸了一下杨小飞的额头,杨小飞就感觉孙寡妇的手是那么的冰凉,却是那么的舒服,比自己的手摸着自己还要舒服。
杨小飞喝着孙寡妇从碗里面舀给自己的一勺一勺的糖水,看着孙寡妇吹着勺子里面的糖水。
生病的人,都是那么那么的脆弱不堪。
杨小飞安静的喝着,糖水对于他而言已经不知道多久么有喝过了。记忆之中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在世的时候,然而那个时候,白糖对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杨小飞知道孙寡妇根本没有钱去买白糖,这些买白糖的钱··他不敢去想·······
“好点了吗?”
孙寡妇看着杨小飞稍稍好转的脸色,关切的问道。
“嗯。”
杨小飞嗯了一声,随即就要起来。
“你还是再躺着休息一会吧,身体重要。”
孙寡妇说着将碗放在一边,对着杨小飞说道。
“没事的,一个人习惯了。再说了我一个大小伙子,还怕一个感冒不成,起来走走就好了。”
杨小飞笑道,孙寡妇听着这个话,心里面却不是滋味,是啊,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送走了孙寡妇,杨小飞慌忙将墙角那半袋子米拿出去,然而将那被泡了一夜,夏天的高温早已经将他们唔的发霉的米倒出来晒的时候,杨小飞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断粮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