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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春杏如约来到薛家,要跟叶芽他们一起去镇子。

    见她微嘟着嘴不太情愿的样子,叶芽偷笑,“是不是不想带虎子一起去啊?”

    春杏马上狠狠瞪了一眼立在薛树跟前朝她挤眉弄眼的弟弟,气恼地喊了声“跟屁虫”,走到哪都要跟着,难得想出次门还要带着他!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叶芽安抚地拍拍她,等几人出去后,锁了门。

    没有薛松和薛柏,路上气氛轻松许多,四人打打闹闹很快就走出了山口。

    跨过镇北石桥,叶芽指着西边对春杏道:“大哥他们就住在第二排最边上那家,院子里有颗枣树,一会儿你们别找不到地方。”小丫头非说山楂糕能卖钱,坚持要去主街上的糕点铺子问问,叶芽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去了,她则想快点去西边院子,趁时候早帮哥俩收拾收拾屋里屋外,顺便看看有没有衣裳需要缝补的。

    春杏接过薛树递过来的油纸包,调皮地朝叶芽眨眨眼睛,随即牵着虎子朝主街走去。

    “姐,山楂糕卖了钱,给我买个肉包吃好不好?”路过街头的包子铺,虎子望着热气腾腾的蒸笼道。

    春杏还是很疼弟弟的,“一会儿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买。”她身上也装了几钱呢。

    虎子立即笑的眉眼弯弯,肉呼呼的小脸白里透红,憨厚又可爱,比平常淘气的时候不知道要招人稀罕多少倍。弟弟可爱,姐姐温柔明艳,这一路上,姐弟俩吸引了不少目光。

    到了糕点铺子,春杏先打量一圈摆在明面上的各式糕点,确定没有山楂糕,这才拉着虎子走了进去,走到柜台前向胖胖的掌柜问道:“胡大叔,你们这里收糕点卖吗?我嫂子做了一样小吃,我觉得挺好吃的,就想来你这里问问。”她以前来的时候,听旁人喊过胡掌柜,因此知道对方的姓氏。

    胡掌柜正坐在柜子后看账,听到春杏亲昵柔和的声音,放下账本抬起头,就见柜前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上穿一身桃红小袄,下面系着白底碎花的长裙。于萧瑟深秋瞧见这样明艳的颜色,胡掌柜顿时觉得喜庆,再细细打量人家模样,见她小脸白净好看,眉眼动人,俏生生的跟朵桃花似的,心中便越发喜欢。

    被这样好看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眼里还满是期待,一直盼着妻子生个女儿却始终只有儿子的胡掌柜不由心生好感,起身走了出去,“一般我们这儿是不收的,不过,既然你说好吃,那先给我瞧瞧吧。”

    没有直接被人轰出去,春杏已经很高兴了,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子上,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红艳诱人的山楂糕,临出门前,她特意将半块儿山楂糕切成了一指厚长的条状,好方便品尝。

    胡掌柜眼睛一亮,“这是山楂糕吧?”说着,捏起一根尝了尝,“嗯,味道不错,虽没有我在县城尝过的好吃,但也差不多了。小姑娘,这是你嫂子自已琢磨出来的?”

    得到夸赞,春杏大喜过望,“是啊,那胡大叔,您这是要收了吗?”

    胡掌柜捋了捋颔下短须,略微思忖后,摇摇头。

    “这样啊……”春杏立即蔫了,都不好意思再问为什么,收起东西就要走。二嫂说的对,果然是她异想天开,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自家粗制的吃食。

    看着春杏嘟嘴失望的可怜模样,胡掌柜哈哈一笑,“小姑娘先别急,我不收你的东西,不代表你没钱赚。我想过了,你们做完糕点再送过来,着实麻烦,不如你回去问问你嫂子,我想用十两银子买她手里的方子,如果她愿意,你们就过来,我先付你们钱,她只需要教会我的伙计做山楂糕就行了。”

    春杏愣了愣,见对方神色认真,小心思飞快动了起来。

    二哥家的两颗果树大概能收一百五十多斤的山里红,就算全都做成山楂糕,每斤按铺子里一般的糕点价钱算,也只能赚二两银子不到,再听胡掌柜所说,山楂糕在旁的地方也有卖,算不得什么新鲜吃食,那么,与其日后辛辛苦苦走山路去集市上摆摊,倒不如轻轻松松赚个方子钱。

    “谢谢胡大叔,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嫂子。”春杏笑着答,想了想,又问道:“若是我嫂子答应了,那您这里肯定要收山里红的吧?”

    “哈哈,那是自然,小姑娘放心,你送来的山里红,我给你五钱一斤,不过咱们先说好了,在我们开始卖山楂糕之前,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胡掌柜心情不错,孩子似的朝春杏眨了眨眼睛。

    春杏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山里红是没人要的东西,在摆出山楂糕之前,没人知道胡掌柜收山里红做什么,哪怕价钱极其便宜,于那些人而言也是白得的钱,能卖钱就算好的。可一旦看到山楂糕后,知道山里红有用,他们便会慢慢抬高果子价钱了。

    “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春杏很痛快地点头应承,毕竟,就算胡掌柜低价收高价卖,那也跟她们没关系,她们已经得了好处,何必多嘴破坏人家的生意?“那您忙吧,我们先走啦!”

    “等等,这山楂糕你拿走啊?”见她转身就走,胡掌柜赶紧喊道。

    春杏回头,朝他甜甜一笑:“不用了,那份就当是我们孝敬您的啦!”说着,牵着虎子,脚步轻快地出门了。

    胡掌柜摇头失笑,接着叹息了一声,要是他也有个这样聪明会来事的闺女多好!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伙计忍不住问了一句:“掌柜的,我看他们不像是镇上的人,估计是哪个村子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您就是给三四两银子,估计他们也能美上天了,何必一口气说十两呢?”

    胡掌柜轻笑,“你懂什么?这种糕点手艺,就跟郎中的药方似的,轻易不外传,我要是去县城糕点师傅那里求学山楂糕,出再多的钱人家也不会理我的。刚刚我给他们十两,已经是占便宜了,倘若再少,我对不起自已的良心,为了几两银子愧疚难安,何必呢?”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伙计两眼,低头继续看账。

    伙计愣了一会儿,撇撇嘴,径自忙活去了,在他看来,掌柜的有钱,所以才不在乎那几两银子。

    那边姐弟俩走到街上,虎子很失望:“姐,你还给我买肉包吗?”他知道姐姐很高兴,可山楂糕白送人了,没有赚到钱。

    出门一趟就帮二嫂赚了十两银子,春杏心里美滋滋的,见虎子拉着一张小脸,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给啊,给你买两个大肉包!”

    虎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姐你真好,你……啊!”还没说完,后脑勺突地一疼,不知被什么砸中了,扭头一看,便见旁边地上躺着一块儿被人咬了几口的酥饼。

    虎子大怒,瞪着眼睛飞快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穿宝蓝袍子的身影上:“是你!”

    阿轩双手撑腰,仰着脖子大笑:“是我扔的又怎样?来啊,有本事来打我啊,看我不打你个鼻青脸肿,小胖猪!”

    “啊!你才是小胖猪!”虎子气得火冒三丈,挣开春杏的手,小牛犊子似的冲了过去。

    阿轩瞥了一眼旁边的笔墨铺子,转身朝远处一条小巷跑:“这里人多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虎子自然不怕他,紧跟而上,根本不顾身后姐姐的喝止喊叫。

    等春杏追到那条小巷里时,两人正在地上打滚呢,虎子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又被压了下去。

    “你们别打了!”眼看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春杏急的不行,上前就要拉开他们。

    可是,一个是个头高些的大男孩,一个是又胖又壮的男娃子,两人又都在气头上,谁也不服输,好几次春杏刚凑过去,就被暂时挣到上面的人挥手挡开了,终于有一次,轮到虎子被压在下面,趁阿轩挥手挡春杏时,他猛地一翻身,硬生生将阿轩掀了出去,正好撞在春杏身上。事发突然,惊慌失措的春杏来不及避开,脚下一绊,朝后倒了下去。

    “小心。”伴随着一道平稳的男声,有双手从背后扶住了她,待她站稳,便迅速退去。

    春杏错愕,可还没看清对方是谁,那人已经擦肩而过,在她身前站定,她只能惊讶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听他淡淡地道:“阿轩,看来上次罚你还不够,这次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年后元宵灯节你也不用去了。”

    “大哥!”阿轩张大嘴,都忘了拍打身上的土了。

    虎子听出来他受了很大的惩罚,幸灾乐祸地笑了,但又有点怕这个神色淡然的男人,赶紧跑回春杏旁边。他嘴角被打青了一块儿,春杏又气又心疼,蹲下去,一边拿帕子替他擦脸,一边小声训他:“下次你再跟人打架,我就再也不带你出门了。”

    “姐,是他先拿东西扔我的!”虎子委屈地控诉道。

    春杏刚要说话,余光中忽见男人转过了身,她忍着没有看向对方,那人却朝她道:“在下林宜修,家弟顽劣欺人,林某代其向两位赔罪了,这是清玉膏,有消肿祛瘀之效,还请两位收下。”

    男人白皙的掌心里托着一个精致的小玉瓶,虎子看着喜欢,本能地伸手去接。

    春杏却及时拉回他的手,侧身朝林宜修道:“一点小伤罢了,您不用如此客气。”说完便拽着虎子朝巷口走去,并没有看林宜修一眼。

    林宜修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待姐弟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摇摇头,收好东西,回头对阿轩道:“明日回家。”

    “啊?”阿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苦着脸央求道:“大哥,咱们再在大伯家住几天吧,县衙好没意思,每晚都要被他绷着脸检查功课,背错了就要打手板……”

    “你好好背书,自然不用挨打。”林宜修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阿轩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暗暗将害他动手的虎子骂了一百遍。

    *

    走到小院门口,叶芽突然很紧张,拉住薛树的手问他:“我头发乱不乱?”吹了一路的风,一定很乱了。

    薛树很认真地看她,替她理了理刘海儿,“不乱了。”

    叶芽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却没有减轻多少,见薛树疑惑地看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小院收拾地很干净,西边用臂粗的树枝撑着十来张兔子皮在晾晒,也有几张叶芽认不清的兽皮,她匆匆扫了一眼硝皮场子,薛松不在外面。

    灶房门是开着的,叶芽也说不清为什么,朝薛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跟他悄悄走了过去。可才到灶房门口,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就扑入鼻端,她心里一跳,口上喊着大哥,加快脚步朝东屋赶,掀开门帘,正好对上薛松惊喜却又复杂的目光。

    但叶芽的注意力却落在躺在被窝里的薛柏身上,见他额头敷着折叠成条的帕子,知道他病了,连忙小声问薛松:“三弟生了什么病?病了多久?你是怎么照顾他的?为何不告诉我们?”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薛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在她埋怨的注视下道:“昨晚突然病倒了,郎中说是染了风寒,好在并不严重,休息几日就好。”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看看昏睡的薛柏,再看看满脸忧虑的叶芽,眸色一深,道:“弟妹,我带二弟去外面看看,你帮忙照顾一下三弟吧。”

    “嗯,我知道。”叶芽现在也没有心思跟他叙旧,点头应道。

    薛松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拉上有些茫然的薛树走了。

    “大哥,我想在屋里陪三弟……”

    “郎中说不让三弟旁边围太多的人。”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淡去,叶芽侧坐在炕沿上,低头打量薛柏。

    他大概是发烧了,往日白皙的脸涌上了不正常的潮红,一双桃花眼紧闭,可他睡得似乎并不好,长长的眼睫不时地翕动着,眉头也蹙了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病成这样了呢?

    看着他明显瘦下去的脸,叶芽心疼地厉害,拿起他额头上的帕子,才发觉帕子上面是凉的,下面一层已经温温的了,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她将手轻轻覆上他湿润的额头,还是有些烫,连忙将帕子翻着重新放了上去,然后替他掩掩被角。正要收回手,被子下的人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

    叶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她本能地想要抽出来,却抽不动。

    心跳有些快,哪怕她以前照顾过病人,知道这种事常有发生,但这样被薛柏握着手,感受他手上惊人的热度,她还是莫名地紧张不安,生怕被薛松他们瞧见,便想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

    然,就在她快要碰到薛柏时,忽听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叶芽动作一僵,紧接着,薛柏又喃喃说了一遍。

    这回叶芽听清楚了,他说:“二嫂,你别看大哥,看看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