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像泡沫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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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顾昂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地想了想今天是星期几。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不对,是星期几都无所谓。

    反正不用上学了。

    他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身旁有人动了动。顾昂心头一颤,忽然间意识到某人的手臂还搭在自己胸口。他侧过头,近距离地看着那张帅气的脸,不由得温情满满。

    ……如果不是因为来到这里,说不定根本就没机会认识他。

    红得发紫的新锐小说家,和他一个普通高中生……两条人生轨迹根本没机会交界。

    ……要是有得选择的话,他会选择外面的世界,还是这里呢?

    正当顾昂发呆的时候,面前的人悠悠地睁开了眼。他眼里还有睡意,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神才恢复清澈。

    “……啊。”短促的惊讶音,柔和含笑的声线,“是不是我醒得太早了,妈妈还来不及偷偷给我早安吻?”

    “谁要给你早安吻啊!”顾昂慌乱起身,赶紧跑向卫生间,差点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芝士大叔。

    太容易害羞了啊。

    齐烟客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朝墙上的挂钟瞄了一眼:八点四十。可惜这里没有阳光,仍旧只有冷冷的电灯。

    否则……阳光中的早安吻,还有脸红红的顾昂?

    简直就是完美的早晨了啊。

    宫鲤和微秒还在睡。宫鲤听见声响也醒了过来,眼睛肿肿的,神色里仍有一抹郁色。顾昂洗漱完毕出来,正对上她幽幽的眼神,不由表情一僵,悻悻地走回来叠被子。

    “……顾昂。”宫鲤抓着被子边缘,低头轻声道,“我想回自己房间住……可以吗?”

    顾昂愣住了。芝士大叔也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呀?一个人住不危险吗?”

    “没关系,我可以锁好门的……”宫鲤咬了咬嘴唇,有些自暴自弃地道,“其实就算五个人在一起也未必安全,万一凶手有钥匙呢?他可以趁我们睡着,一个个把我们杀掉……”

    芝士大叔大惊失色:“那、那以后我们轮流守夜吧!”

    宫鲤摇摇头,眼中是少见的坚定之色。

    “顾昂!你也劝劝她呀!”芝士大叔着急地拉住顾昂。

    “……”顾昂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我搬出去吧。”

    宫鲤立马否决:“不,这只是我自己想……”

    “你听我说。”顾昂俯下身,握住她的肩膀。凝望着她的眼里满是诚恳,“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尴尬。但我不想你为了躲我而离群索居,那样很危险,知道吗?”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不想你出事。”

    宫鲤的眼睛又湿润了。但她立刻推开了顾昂的手,苦笑道:“……班长,就是因为你每次都这样,才会让人误会。”

    顾昂哑然。

    齐烟客忽然走过来,一手搭在他肩上,悠悠道:“他对谁都是这样。至于误会,那只是你单方面想多。”

    顾昂皱皱眉:“你怎……”

    话音未落,齐烟客又笑嘻嘻地接着说道:“你看芝士大叔怎么没爱上他?”

    喂这种话太伤人了吧……

    顾昂不满地看着他,发现这家伙脸上一点愧疚也无。显然是故意讽刺宫鲤的。

    宫鲤也听出了话里的嘲讽,把头低得更深了。顾昂有些不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说实话,宫鲤确实有些任性了。

    就算告白被拒,也不必搬出去住吧?他可以理解两人见面尴尬,但是和生命相比,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有时候他真的超讨厌女生幽幽怨怨的样子,她们为了感情的事可以别的什么都不顾。超级任性。

    大概这就是他喜欢男生的原因之一。

    边上的芝士大叔旁观三人会谈,对自己的莫名中枪深感无辜。不过倒是弄明白了这三个小朋友在说什么。

    哎!多大点孩子,就谈些情啊爱的。

    算啦,我都被他们叫做大叔了,这种事情还是回避一下吧!

    芝士大叔脸上泛起一丝粉红,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一出门,正看见易谦拖着易柏走出房门。易柏看样子还没睡醒,嘟起小嘴揉着眼睛,一脸的不情愿。

    易谦看见他,淡淡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然后点头道:“早。”

    “呃……早。”芝士大叔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了易谦的敌意。

    唔,应该也说不上是敌意……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冷漠吧。

    唉!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男孩子这样怎么能讨女孩子喜欢呢?

    芝士大叔偷偷操着乱七八糟的心,一边反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沉默对峙,顾昂和宫鲤同时开口。

    “不管怎么说——”顾昂。

    “我还是想要搬出去。”宫鲤。

    顾昂无奈地看着她。宫鲤仿佛用尽了一切勇气,坚定地凝视着他。顾昂忽然意识到宫鲤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他。

    以前他以为宫鲤只是太容易害羞,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已经暗恋他暗恋到不敢看他的眼睛。

    或许,一旦对视,他就能察觉少女眼里那懵懂青涩的爱。

    或许他就能明白,那种深藏心底的爱意,不是他想躲就躲得开的。

    顾昂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重新分房呢?你和芝士大叔……”

    齐烟客却淡淡道:“两人一间,还不如独住。”

    顾昂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这一点,易谦早就提到过……两人一间,万一和自己同房的人恰好是凶手呢?

    虽然他不愿相信凶手就在大家中间,但是这一点不得不考虑。他下意识地朝床上瞟了一眼,看到微秒仍沉浸在香甜睡梦中,嘴角也微微翘起,大概是个好梦吧。

    他忽然想起了齐烟客说的“最该怀疑的是小微秒才对”。

    微秒和倪安住在同一间房,而微秒也确实留在了案发现场……

    ……不,绝不可能!

    微秒根本不可能有杀人之心。

    那么,杀死倪安的人,到底是谁呢?

    脑中顿时变得纷乱。顾昂回过神来,揉揉额角无奈道:“……好吧,那你就搬回去吧。千万小心,有什么事情就大叫。我会第一时间冲过来的。”

    宫鲤凄楚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叫醒微秒后,四人收拾完毕下楼,却发现易谦易柏已经坐在餐厅里了。自从倪安死后,这两人总是和大家错开餐点,大概是易谦的意思。易谦打从心底里不信任大家。不过今天他们的盘子里也空空如也,看样子似乎还在等早点。

    在等……芝士大叔做的早点?

    顾昂惊讶地看着正在给煎蛋翻身的芝士大叔,凑上去小声道:“你是怎么说服易谦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芝士大叔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呃,呵呵……我想起一种很好吃的煎蛋做法,想请他和易柏吃吃看而已……然后他答应啦!”

    “就这么简单?”顾昂狐疑地瞟了易谦一眼。

    “呃……还有。”芝士大叔小声地说着,嘴角却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他其实不会做饭,总是把煎蛋弄焦,所以其实是易柏拜托我的……呵呵。”

    原来易谦也是黑暗料理的传人啊!

    顾昂对被迫吃哥哥爱心便当的易柏深感同情,窃笑着坐回了座位。

    易柏看起来非常困倦,靠在哥哥肩上眼睛都闭了起来。顾昂笑道:“她昨晚没睡好么?”

    易柏睁开眼,不满地戳了戳哥哥的胸膛:“都是他啦!我下来偷吃一点夜宵,他要我罚站一个钟头!”

    ……罚站。

    噗,易柏可怜兮兮被罚站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好笑。

    易谦淡淡道:“谁让你不经我批准就出门的?”

    易柏无比委屈:“可是我饿了嘛!”

    易谦随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刘海,无奈道:“真是难养活,你的胃是黑洞吗?”

    “哼!”易柏不服气地撅着嘴,“昨天不知道是谁偷偷躲在房间里吃小蛋糕的!”

    小蛋糕?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芝士大叔,芝士大叔无辜地眨眨眼,不知道大家在看什么。

    “……”易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镇定道,“一会儿你要不要洗澡?”

    “不要随便转移话题啦!”易柏笑嘻嘻地抱着哥哥的手臂,“不过,洗澡,好啊!帮我擦浴缸!”

    “嗯……”易谦一脸的无奈。

    大家脸上都浮起笑容。

    顾昂看着这对兄妹斗嘴,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但转瞬之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果刻意遗忘倪安的死,或许大家真的可以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如果不再出现可怕的事……大概真的可以……

    易谦也没有在寻找出路了吧?因为根本找不到。

    反正也没有出路,不如就这样……安心留下来……

    顾昂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齐烟客,却发现齐烟客一直在看他,脸上挂着温柔的,询问的笑容。

    “妈妈有话要说?”

    顾昂摇摇头,心中却仍有犹豫。他想起了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同学。

    我不见了,他们一定很着急吧……我在这里享乐,他们却备受着煎熬……

    “黄油香草煎蛋,新鲜出炉咯——”活力四射的声音打断了顾昂的思考。芝士大叔笑嘻嘻地端上一盘金黄色的煎蛋,香气四溢。

    “……”易谦面无表情地盯着煎蛋,迟迟不动筷子。

    “吃呀哥。”易柏笑嘻嘻地道,“放心,我不会拿你做的东西跟大叔做的对比的!”

    “……”易谦面无表情地叉起一块煎蛋,面无表情地嚼嚼嚼。

    芝士大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作出评价。

    易谦瞟了他一眼,然后理都不理他,继续嚼嚼嚼。

    “……”芝士大叔顿时沮丧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顾昂失笑,然后端起微秒的盘子,给他舀了一大勺煎蛋。

    微秒嗅着食物的香气,两只小手扒着桌子边缘,眼睛紧盯着顾昂手里的盘子。看上去充满了期待。

    “不急啊,我给你分小块。”顾昂一边呼呼地朝盘子里吹气,一边把煎蛋切小。等他切完小块,微秒早已等不及,迫不及待地就要用手去抓煎蛋。

    “别这么急啊!”顾昂笑出声,急忙抓住微秒的小手,重新把勺子塞进他手里,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微秒,吃饭一定要用餐具,不能用手!手会被烫到!”

    微秒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努力地理解着他说的话。

    “来,长大嘴,啊~”顾昂舀起一小勺煎蛋,又不放心地吹了吹。

    微秒乖乖地长大了嘴。终于吃到好吃的食物,他立刻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这一刻的气氛是如此温馨,让人差点忘记自己还被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房子里。

    齐烟客也静静地看着。他发现顾昂在照顾微秒的时候,神态特别温柔。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柔情。

    啧啧,都让我有些嫉妒了啊。

    齐烟客扬了扬嘴角,然后摸出笔记本,趁顾昂不注意,悄悄地画下了三个火柴人。两个大的手牵手,中间一个小小的。

    在旁边写下一句话。

    “有一点,想和你,有个孩子。”

    他画完就迅速地合起了笔记本,接着有些失望地想到:唉,这本笔记本,已经越来越不能让妈妈看到了啊。

    不过,他看到以后的表情……也很值得期待。

    顾昂把勺子交回到微秒手里,这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不由得脸上一红,有些羞涩地道:“呃,你们都不吃吗?”

    大家这才笑着开动。

    所有人都微笑着,除了一个人。

    “……”宫鲤低头握着叉子,无意识地将尖头在盘子上重重划过——

    叉子与盘子摩擦,发出了可怕的噪声。

    “啊!”宫鲤猛然回过神,瞪大了眼睛,急忙道,“对不起!我……”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

    顾昂朝她笑了笑:“没事,饿坏了吧?快点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们去看书?”他询问地望了齐烟客一眼,后者含笑点头。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卧槽,真是太美好了啊。

    顾昂突然觉得,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大概还是愿意来到这里的。

    能够认识你,看到真正的你,真是太好了。我亲爱的作者大人。

    ——当时的顾昂,是真心觉得,或许留在这里也不错。

    但很快的,一个可怕的事实就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所有——曾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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