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时候,一家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薛辛夭村,此时,有早起的人刚刚起来,看见四个人狼狈不堪,赶忙过来询问,这才知道日军在天镇城制造了惊天惨案。
薛辛夭村是个只有三二百人的小村子,位于丘陵山区地带,在天镇西南方向约20里的地方,属于南河堡乡。它的东北方向不远是孤峰山,北边则是相距7里的南河堡。
周炳的妹夫叫赵磊,家里养着两匹马,平时靠给人运送货物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周炳一家没来之前,赵磊心境平和,每天就是谋算着挣几个小钱,虽不是大富人家,但在当地也算是中等,可周炳的到来却彻底打破了一家人平静的生活。首先是杨胜武的身份,虽说杨胜武是周炳的干儿子,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美云对杨胜武一往情深,这种尴尬的关系在当时的农村大有让人鄙夷的色彩,再次是杨胜武的军人背景让人担惊受怕的,这时,天镇已纳入蒙古德王统治下的伪晋北政权管辖之下,日军的势力范围已经逐渐渗透到这里。南河堡乡伪乡长赵德龙几天前带着一个警察挎着枪在村里大声宣布:天镇已经属于蒙古德王的管辖范围,皇军马上就在这里成立维持会,希望各位乡亲支持。临走前,见赵磊家来了几个人,对赵磊说:“你家来的是啥人啊?”
“我大舅哥一家啊。”
赵德龙围着杨胜武看了几眼,转头对赵磊说:“这位是哪个?”
“我大舅哥家的儿子。”
“可我怎么看上去像个当兵的,说,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别是个晋绥军。”
“回乡长,这不是在天镇县城被日本人打伤的吗?”赵磊天生不会撒谎,红着脸低头回答。
一名警察摘下枪,对着杨胜武咋咋呼呼的,杨胜武也不愿理他,哪知,这名警察却是南河堡的一个二流子,平时受够了众人的白眼,此时投靠了日军,想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见杨胜武一副带待理不理的样子,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大骂:“小子,找死不是,爷是南河堡的警察,谁见了我都得低三下四的,你是谁,妈的,信不信我把你当做晋绥军给抓起来。”说完就要上去抓杨胜武。
杨胜武一听,眼睛猛然射出一道骇人的寒光来,右手一把扭住警察拿枪的手,用力一扭,就听警察“妈呀”一声,扔掉枪大喊起来。
一旁的伪乡长见状,忙喊:“咋了,二丑?”
二丑只顾疼得大叫,说不出话来。
赵德龙本想上去咋呼几句,可一见杨胜武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气,只觉浑身莫名打颤,只好对二丑说:“咱们回去,妈的,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赵德龙一伙人就这样灰溜溜对走了。
临走之前,二丑还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看杨胜武,说:“小子,你等着。”
当时,周美云和父母放心不下自家的诊所恰好到了天镇城,家里只有赵磊一人,等周美云和父母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在东厢房里,周美云听了杨胜武的叙述,疼爱得一头伸进杨胜武的怀里,柔声说:“杨大哥,以后忍着点,得罪了那些人没好处,再说,万一给姑父家惹来麻烦咱心上不安。”
“我这人最见不得狗仗人势的东西,见了就忍不住想教训一顿。”
“可咱在姑父家就得安分守己,不然,咱们可以一走了事,可姑父一家到时该咋办?”
“哼,大不了我找执法队去。”
周美云一听,眼圈一红,说:“你走了,我咋办呀。”
杨胜武忙抱住周美云的头说:“这好办,你也跟着我去找赵执法队呀。”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周美云一听,高兴地说。
杨胜武对周美云说:“我杨胜武好歹也是杨家将的后人,哪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
周美云一听,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赵磊一家的院子是个四合院,七间正房其中四间由赵磊一家居住,另外三间由周炳一家住,只有东厢房是杨胜武的居室,而西厢房则是马圈,南房是堆放杂物的地方。院子宽敞,马车可以回转。
半个月后,杨胜武身上的伤有了起色,肚子上已经结了疤,这要感谢常如海师傅的独门秘制药物,有了它,伤好得多了。
每天,杨胜武就早早起来,沿着村子的小路跑到离此不远的孤峰山里,在三沙河畔练练拳脚和杨家枪法,等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再跑回来。这时,有村里人经常见杨胜武一个人跑来跑去的,也就习以为常了,见了面问问:“武子,回来了。”
杨胜武就和声回答:“回来了。”
有一天,南河堡赶集,周美云早早起来,对杨胜武说:“今天练枪早些回来,我们到南河堡赶集去。”
杨胜武跑到孤峰山里,只练了平时的一半时间,就匆匆结束了。回到家后,吃完饭,准备陪周美云赶集。这时,赵磊的儿子和女儿非要缠着两人一同去,没办法,杨胜武只好带着两个小家伙。
临走时,周炳夫妇千叮嘱万吩咐的,赶集时人多,要注意安全。赵磊也是一样,对儿子说:“小宝,你是个大孩子了,你姐和杨大哥是外地人,你要照顾好你妹妹,也要照顾好他们。”
南河堡是个大村子,有几千人,况且,离天镇县城也不远,顶多有十来里地。自从“八八惨案”后,天镇城里的人们也慢慢从巨大的恐慌之中摆脱出来,日子不照样过吗,到这一天,四乡八邻的人全涌到南河堡。
街道上,到处是赶集的人们,山里的人拿着山货赶来换点钱,城里人赶来用钱买点山货,总之,各得其所。
临近中午的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忽然一片惊呼,有大群警察和伪蒙军押着几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游街。人们纷纷议论,说这些人是被抓住的晋绥军,其中就有南河堡的一个人,说是在天镇战役中杀过日本兵。
游街的队伍路过杨胜武跟前时,二丑背着枪趾高气扬地对乡亲们说:“唉,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吗,这些就是在天镇县敢于抵抗皇军的晋绥军,今天,天镇政府决定对这几名敢于抵抗皇军的晋绥军游街示众,执行枪决。”
二丑喊话的时候,恰巧就停在杨胜武的跟前不远,等喊完话,见一个举手投足与当地人不太一样的人看他,觉得眼熟,等看到杨胜武眼睛里射出来的寒光时,猛然想起是在薛辛夭村受过侮辱的那个伤员,从背上取下枪来就要抓人,杨胜武一见,赶忙用手遮住脸,也顾不得周美云他们,匆匆忙忙隐入人群中不见了。等二丑准备动手时,杨胜武已经不见了,恨恨地骂道:“妈的,迟早落在老子手里。”
中午,周美云他们三人在集市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杨胜武,惹得三人连饭都没吃好。
等到下午集市散了后,人群慢慢也走得差不多了,可周美云仍没找到杨胜武,有点怨恨,对小宝说:“咱们回家。”
三个人走时满心欢喜,可回家时却满心失落。小宝的妹妹由于没买到称心的东西,一个劲儿哭,惹得周美云心烦意乱,就连小宝也对这个杨大哥有了看法。
等快走回家,路过一处山岗时,突然现出杨胜武的身影来,吓得他们惊呼一声,待看清是杨胜武时,周美云一扭头不理,就连小宝也撅着个嘴表示对杨胜武的鄙视。
“美云,你知道吗,在集市上我差点让那个二丑认出来,要不是我跑得快,早被他抓走了。”
周美云一听,知道是误会了杨胜武,只有小宝认为杨胜武是胆小怕事,不再理他,弄得杨胜武郁闷不已。
回到家里,小宝对爸爸说了杨胜武的事,赵磊对小宝说:“小宝,你知道啥,你杨大哥做得对,咱们贫民百姓,能忍则忍,否则,图一时痛快,会惹下塌天大祸的。”
晚上,周美云在东厢房里,望着一言不发的杨胜武说:“杨大哥,还生我的气吗?”
“不是,我在想,咱们在这里不保险了,得另外找个地方,你没见二丑那个得意的样子,我是怕他勾结城里的警察或伪蒙军对咱们不利。”
周美云一听是因为这个,知道杨胜武是个责任心强的男人,心里自然高兴,随口说:“咱们的杨家将后人还怕几个坏蛋?”
杨胜武叹了口气,说:“人心险恶,世道不古,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连几天,薛辛夭村没事,人们照样该干啥就干啥。
到第三天早上,照例,杨胜武早早起来,沿着村外的小路跑向孤峰山。
路上,寒气砭人,四野一片荒凉。等到了平时练功的地方,杨胜武练了一会儿拳脚,又从背包里取出长枪来,接上,练了一会儿杨家枪法,就觉心神不定的,再也无心再练下去,下了枪,放在背包里,赶忙往家里赶。
快到村口时,见到几个平时经常遇到的乡亲满脸惊恐,说:“武子,你家出事了,二丑带人把你妹子抓走了。”
“嗡”地一下,杨胜武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也顾不上细问,快步赶回家。
此时,院里一片哭声,周夫人面带泪花,周炳长吁短叹,赵磊一脸的伤痕,蹲在地上,一家人被愁绪笼罩起来。
等杨胜武刚在院门口现身,就听小宝一声惊呼:“杨大哥回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