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和墨子都是当时名闻天下的能工巧匠,鲁班擅长发明进攻xìng的武器,墨子则善于制造防御xìng武器,与之针锋相对。
鲁班发明云梯之前,曾经为楚国制造过一种用于水战的武器。
当时楚国与越国经常在长江上交战。楚军从上游进攻,船只顺流而进,十分迅猛。可是一旦战败,逆流而退时却十分艰难。越军正好相反,他们逆流进攻,顺水退却,形势有利就前进,不利便迅速撤退。因此,越军凭借水势,屡次击败楚军。
鲁班应楚王之邀,结合双方水上交战的实际情况,为楚军研制出一种在战船上使用的武器,名曰“钩强”。使用这种武器,既能阻挡来犯的敌船,还可以钩住企图逃跑的船只,使敌船攻不能进,败不能退。楚军凭借这种武器,多次大败越军。
鲁班很自豪,返回鲁国后,在墨子面前夸耀说:“我最近发明了一种水战武器,名曰‘钩强’,可以使敌船yù进不能,yù退不得!不知先生所说的“义”,有没有‘钩强’的威力呢?”
墨子嗤嗤笑了,说:“您做的那玩意儿,怎么能跟‘义’相提并论呢?实际上我早就有‘钩强’了,我的‘钩强’就是义,用爱钩住对方,用恭敬与其保持距离。惟其如此,人与人之间才能建立互相爱护、互相尊重的关系。而您做的那种‘钩强’,只是一种技巧,一旦被对方掌握,势必互相钩挡,互相伤害,其后果截然不同!”
鲁班无语,但心里并不服气。
不久,鲁班用竹子和木料削制了一只喜鹊。喜鹊做成以后,他便试着将其放上天去飞翔,飞了三天都没有掉下来。鲁班很兴奋,以为自己的设计巧夺天工,非常成功。
墨子却不以为然,对鲁班说:“您削制的那个喜鹊,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车辖(轴闩)。木匠只需片刻功夫,就可以用斧子劈出一个三寸大小的车辖,将它插进车轴两端,便可以载起五十石重的货物,随意行驶,家家户户都离不了它。所以说,只有对世人有利的创造才能称得上‘巧’,像您做的这类对民众没有什么帮助的玩意儿,只能算是‘拙’技而已。”
鲁班很扫兴,没过多久便到楚国去了。后来,鲁班为楚王制造“云梯”,再次受到墨子的批评。
鲁班从楚国回来后,主动去拜会墨子,感慨地说:“未曾见到先生之前,我很想通过攻打宋国,建立业绩。见到先生以后才醒悟了,不合乎道义,即使有人将宋国拱手与我,我也不肯接受。”
墨子很兴奋,笑着说:“这不等于是我将宋国赠与您了吗?我还要将天下送给你哩!只要您弄明白‘义’的道理,这比得到一个国家珍贵多了。如果您能努力仗义苦行,使天下免除战争,那就是拥有天下了!”于是,二人成为好友。
墨子认为,义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他希望世人的一切言论和行为都服从于义。为此,他作了一个诡谲的比喻:
譬如,有人说:“我把帽子和鞋送给你,把你的手和脚给我,可以吗?”我想没有人会同意。为什么呢?因为,尽管你很想得到帽子和鞋,却不能用手和脚去交换。手、脚比帽子和鞋珍贵多了。
譬如,又有人说:“我把天下送给你,把你的头给我,可以吗?”
我想绝对没有人会答应。为什么呢?因为尽管你很想得到天下,却不能拿xìng命去交换。没有xìng命了,还要天下干什么?
但是,却有人甘愿为一个字,舍弃自己的xìng命,这个字就是“义”。为什么呢?因为他把“义”看得比xìng命还要珍贵。所以说,万物莫贵于义。
墨子所谓的“义”,究竟是什么呢?
——符合圣王之道,有利天、地、鬼神、百姓之事,是为“义”。
他说:一切言论和行为,利于天地、鬼神、百姓的,就去做,否则就放弃;一切言论和行为,符合三代圣王的,就去做,否则就放弃。他强调言行一致,认为可以付诸实践的言论,才值得推崇。否则,就是空言妄语,徒费口舌。
为了行义,墨子排斥一切享受,对弟子的要求近乎残忍,一般人很难承受。他要求弟子:“必须去掉六种偏激的情绪——喜、怒、哀、乐、爱、恶;以仁义统率自己的言行,默则思,言则诲,动则事;手、足、口、鼻、耳并用,全身心投入,坚忍不拔,永不言弃。”
追随墨子者大都来之平民阶层,出身贫寒,饱受磨难。墨子团队,纪律严明,组织慎密。农忙时耕种,施救时作战,坚强勇猛,忠义果敢,乐善好施,不求回报。
有人谈及墨子的门徒时说:“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淮南子·泰族训)。”墨子就是靠这样一支“敢死队”,来对付天下的好战者。后世的庄子,也曾深有感触地说:“墨翟、禽滑厘的用心良苦,他们的作法却令人毛骨悚然。违背人的通xìng,自苦太过,很少有人能够忍受。”
有一天,墨子从鲁国到齐国去,遇见一位老朋友。朋友看见他困顿恓惶,不无怜悯地说:“如今天下已经没有人行义了,你何必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地奔波呢?不如停止吧!”
墨子却说:“假设现在有个人,他有十个儿子,只有一个在田间耕种,其它九个都闲着,整天无所事事,那么耕种的这个儿子就不得不更加忙碌。为什么呢?因为食者众而耕者少啊!如今天下无人行义,您就应该鼓励我加倍努力,为什么还要劝阻我呢?”
墨子仗义苦行,四处奔走,宣传自己的主张,引来不少非议。
儒门弟子公明子见到墨子,带着批评的口吻说:
“真正做了善事,谁会不知道呢?何必到处宣扬自己。譬如美玉,即使藏在家中,也照样会有光芒。譬如美女,即使躲在闺房里,也会有人争相求聘。相反,倘若她们招摇过市,推销自己,那就没有人敢娶她了。譬如良医,虽深居简出,求医者却络绎不绝,每天都有人送米作为酬劳,他们家总有吃不完的jīng米美食。而你呀,整天跟在别人的屁股后边游说,且乐此不疲,多辛劳啊!这是不是就叫做吃力不讨好呢?”
“你错了!”墨子直言不讳地说,“如今世道混乱,正邪不辨,没有是非标准。骄奢yín逸者不少,然向善者寥寥。如果不能勉力劝导,人们就会迷惑。假设这儿有两位擅长占卜的人,一个每天外出替人占卜解疑,一个整天呆在家中不肯出门。你说,他们两人比较起来,谁挣得粟米更多些呢?”
“当然是外出者挣得多了。”公明子说。
“行义与此同理。”墨子说,“惟有不停地奔走于诸侯百姓之间,宣扬大义,身体力行,使人们相互爱护,有力量的就去帮助别人,有钱财的就去资助别人,有良知的就去教诲别人,战争才能消亡,社会才能趋于安定。”
公明子不再强辩,儒门的另一位斗士巫马子又出现了。
巫马子见到墨子,鄙视地说:“你整天四处行义,也没听到有人佩服你,鬼神也好像没有让你富有,可你还要东奔西跑,真是有狂疾啊!”
“偏见!”墨子怒斥道。“假如你有两个臣仆,一个看见你就做事,看不见你就偷懒;另一个看见你也做事,没看见你也做事。这两个臣仆,你喜欢哪一个呢?”
“这还用问吗?”巫马子说。“我当然喜欢那个看见我做事、没看见我也做事的人。”
墨子反唇相讥:“这么说,你是喜欢有狂疾的人了?”
巫马子哑口无言,很快就闪开了。
行义者不被理解,墨子时常为之喟叹不已,他说:“假如这里有一个背米的人,坐在路边歇息。当他再要起身赶路时,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过路的君子看见了,无论年龄大小、身份贵贱,一定会走过来帮扶背米的人。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觉得这就是‘义行’。然而,对待全身心行义的人,他们不仅不喜欢,还要加以诽谤攻击。可见世俗的君子,看待义士还不如一个背米的人啊!”墨子由此引发议论,批评说,“如今的人,小事明白,大事糊涂。假如现在有个人,偷了人家一条狗或者一头猪,人们就会说他不仁。可是,有人窃取了一个国家或者一座城池,却没有人去谴责他,甚至还认为合乎道义!”
鲁国南部乡村有个叫吴虑的人,冬夏烧制陶器,hūn秋下田耕作,rì子过得很舒坦,时常自比以舜。墨子听说后便去见他,向他宣传行义的思想。吴虑听了。有些不耐烦地说:
“义啊!义啊!何必反复地说它呢?这些我早就懂了。”
“你所谓的‘义’,也包括帮助别人干力气活,分给别人财物这些事吗?”
“是。”
“我也曾经想去耕田,通过自己的劳作使天下人得以饱腹。后来,我断了这个念头。”墨子说。“因为一个农夫一年收获的粮食,要分给天下人,每个人还分不到一升。即使能分到一升粮食,也解决不了民众的饥饿问题;我也想过去纺织,使天下人都有衣服穿。但我的劳作也只能抵过一个妇人。一个妇人纺织的布,要分给天下人,每个人还分不到一尺。即使能分到一尺布,也解决不了民众的穿衣御寒问题;我也曾想披甲带盔,手持长戟,去帮助遭受侵扰的诸侯作战。可是,任凭我如何勇敢,也只能抵得上一个士兵,无力抵御三军的进攻。所以,我遍览先王之道,研究圣人的学说,深思熟虑之后,便去游说王侯贵胄,劝谕平民百姓。如果我的主张被人们接受,大家都崇尚行义,互相爱护,天下就一定能得到整治。”
“行义就行义,全靠自愿,无需四处游说!”
“假如天下人都不懂耕种技术,那么,教授耕种技术的人与耕种者相比,谁的功绩最大呢?”
“当然是教授耕种技术的人功绩最大。”
“假如抗击不义的国家,击鼓使将士冲锋陷阵,与不击鼓让将士前进,哪一种取胜的把握xìng更大呢?”
“当然是击鼓取胜的把握xìng大了。”
“天下的普通百姓,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义的深刻含义。世俗的君子,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且不愿意身体力行。那么想让天下人通晓义行,热心行义,我怎么能停止游说呢?”
吴虑不一定会接受墨子的主张,可他如有自知之明,至少再也不敢自诩为舜了,他与舜的jīng神境界差得太远了。(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