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反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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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住处,杨业左右无事,便寻来笔墨纸砚,将记忆中的那半阙曲谱写下,摊在桌上静待晾干墨迹之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或者是不习惯,这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白天,仿佛永无黑夜的日子,令他没由来越发烦躁,不由自主的便又想起凤倾烟他们几人。

    正在此时,杨业忽然看见远处风涯正御空朝这个方向飞来。风涯须臾便至,看到了凭窗而立的杨业,笑着点点头,落地之后推门进了杨业房间。

    “杨兄弟近来可好?住的还习惯吧!”

    杨业点了点头,问道:

    “不知风兄专程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杨业原本是称呼风涯前辈或者风家主的,可是风涯却说嫌太过生分,无奈之下,杨业也只得随着风涯对自己的称呼,称他“风兄”,自从当日谈过之后,这些天来,风涯一直不曾过问他们任何事情,此时专程赶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果不其然,风涯也不矫情,闻言点头说道:

    “是有个事情想借助杨兄弟和凰姑娘之力,不过,倒也不全是帮我,此事或许对你们回中洲,也有所助益。”

    杨业闻言猛地眼睛一亮,便忍不住要细问,却见风涯摆了摆手,对身后一个跟他同来的家人吩咐道:

    “你去将凤姑娘请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然后继续对杨业说道:

    “先不急,等凤姑娘过来,我们再慢慢详谈。”

    说罢之后,风涯随意地踱步到杨业书桌边,看到杨业适才写下,墨迹尚未干透的曲谱,便问道:

    “原来杨兄弟除了修为惊人,还精通音律。这是你自己谱写的曲子吗?”

    风涯对音律不通,只能看出是曲谱,别的就看不懂了,因此也就随口一问。

    杨业摇了摇头,回道:

    “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谈不上精通。这曲谱也不是我自己谱的,而是帮别人誊写的。

    “哦?”

    见风涯有些好奇,杨业就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大致同风涯讲了一遍。

    风涯听着,脸上笑意渐渐淡去,皱起了眉头,杨业看到之后,有些不解,嘴上说着,心中却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的言行,似乎没有不妥之处,那风涯这不豫之色,想来应该是针对那柔弱少女的。

    杨业虽然奇怪风涯的态度,想起自己终究是一个外人,不好主动去打听风涯的家事,因此便没有去问,对风涯的神色也只作不见,三言两语将此事略过,随便闲聊了几句别的。正说话间,凤倾雪已经到了。

    风涯看到凤倾雪已到,便挥手让家人全部出去,然后拿出一部十分古旧的书卷,递给了杨业,示意杨业打开来看。

    杨业疑惑地接过这本古旧书册,看了一眼封面,又摸了摸,发现这本书材质极为特殊,非纸非布,也不像是皮革,摸上去却十分柔韧软滑,颜色有些沧黄,给人一种古老沧桑的感觉。

    杨业打开封面,看到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

    “……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为反魂树。扣其树,亦能自作声,声如群牛吼,闻之者,皆心震神骇。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饧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或名之为震灵丸,或名之为反生香,或名之为震檀香,或名之为人鸟精,或名之为却死香。一种六名,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以香熏死人,更加神验。”

    很明显,这段话很是突兀,前面应该还记载的有什么东西,杨业仔细一看,才在边缝线出发现一些撕扯过的痕迹,显然前面的东西已经被撕掉了,只是不知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因为风涯不愿让他们看到,故意提前撕去的。

    杨业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风涯,问道:

    “风家主给我看这个神话典故,不知是何用意?”

    风涯淡淡一笑,说道:

    “神话典故?你可是觉得那上面说的,不可能是真的,时间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见杨业点头,便继续说道:

    “其实不然。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此物十有是真的存在的。”

    杨业闻言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风涯,只听风涯说道:

    “先前我也同你说过我风家和那云烟大泽虚家的关系,我眼下虽然奈何不了虚家,可是如同他虚家不曾放弃对付我,我也暗中使了不少手段,用来对付虚家。前几天,被我收买的一个虚家旁支弟子,给我传来消息,他费尽辛苦,偷偷潜入了虚家一处禁地,可是这处守护严密,除了虚家家主,几乎从来不准任何人踏足的禁地之中,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棵树,那棵树栽在山洞石室内,不见天日,十分奇怪。”

    此时凤倾雪也已经从杨业手中接过那本古书,看到了那一页上的内容,听到风涯的话,凤倾雪犹疑着问道:

    “你是说,那树便是……?”

    风涯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

    “没错,那棵树,就是这古书上记载的能够活死人的反魂树!”

    杨业不知风涯为何如此笃信这反魂树真的存在,并且就是虚家禁地内那棵,须知这起死回生之术,向来都是荒诞传说,从来不曾真实存在。

    这类传闻,他当初是个书生的时候,便不信,后来入了太清观,成为修士,虽然发现许多以往以为是荒诞不经的事情,其实都是真实存在的,可却随着对法术神通的愈加了解,也更明白了将死人复生是多么荒谬不可能的事情。从古至今,就算修为逆天的大神通修士,也不曾有谁真正能将彻底死去的人复活过来,至多不过是以秘法将尸体练成僵尸,使其能够活动,更有甚者,据说有些高深的秘法,能够将僵尸重新练出灵智,与活人丝毫无异,可是即便如此,依然算不得是将死去的那个人复活。真正能凭法力神通救治的,都是还未彻底断绝生机的,也就是其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死去的人,只是或许是世人无知,以为那是已经死去的人被救活过来,于是以讹传讹,就生出了许多此类传说。

    “我总觉得此事太过荒诞不经,世间哪有能够让死人复活的东西!或许这古书上记载的这段,只是古人随意根据某种古书杜撰的,又恰巧虚氏遇见了一棵这种古树,便也同风兄一般,误以为真是反魂树,或者是发现此树别有妙用,才这般圈禁保护起来。”

    风涯摇摇头,说道:

    “你可知手中那本古书是从哪来的?便是当年我那位发迹的先祖从一处遗迹内得到的,我风家之所以兴起,也全赖先祖从那遗迹内得到的奇遇。再加上这本古书材质奇特,绝非凡物,上面所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后来都被我们证实是真实的,所以这件事,应该也不会假。

    至于令死人复生,为何就不可能?”

    听到风涯的反问,杨业一呆,一时倒也真说不出为什么死人不可能复活,就仿佛世人皆知道有生老病死,却几乎没人去问为什么,人们对于习以为常的简单事情,似乎从来不去深加探究。

    凤倾雪闻言想了想,回道:

    “生老病死,正如日出日落,四季变化,都是天道,人力怎么可能逆转?”

    风涯嗤笑一声,说道:

    “天道?你怎知它就是天道?人类未曾钻研发明出法术神通之前,只怕也以为人类体质羸弱,不能飞天遁地,开山裂海,都是正常的,都是天道所定吧!可如今又如何呢?”

    见杨业和凤倾雪犹是不肯信服,便又接着问道:

    “我且问你们,这世间生灵,不论人类,还是飞禽走兽,抑或草木虫鱼,他们是如何繁衍的?”

    说罢也不等杨业回答,接着说道:

    “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以气成形。这世间万物,皆自这虚无无形的阴阳五行之气化生而来。我们修仙之士,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说到这里,风涯随手一指杨业身边的书桌,问道:

    “我问你,让你两手空空,凭空给我变造出来一张桌子,你可能够做到吗?”

    杨业不解风涯何意,只是摇摇头,回道:

    “这怎么可能,只怕是传说中的仙神之流,才有可能做到无中生有吧!”

    风涯点点头,随手一挥,几道红色光线闪过,将那张桌子切得七零八落,然后继续问道:

    “那我要是给你足够的木料,给你工具,你可能够将这张桌子给我修好?”

    杨业看了看那张被切成几块的书桌,点头回道:

    “这个倒不是太难。”

    有木料,有工具的话,不管是重新换张桌面,还是直接用木胶重新粘合,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同样的道理,生灵繁衍后代,与无中生有何异?可是莫说是凡夫俗子,连灵智都没有的虫蚁,都能轻易做到。而将死人复活,就好比是将这张桌子修复,怎么却反而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呢?在我看来,这其实要比化生万物,繁衍生息这些事情简单的多了,其实不过是没有人敢去想,没有人敢去做,这才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办到罢了。若是有那有心人肯去钻研,日复一日,世世代代,总有能做到的时候。上古传说之中,也有不少死人复生的故事,或许古时已有修士能够夺天地造化,做到此事,可惜却没有将此术流传下来。

    你们可还记得当初那个虎彘妖兽吗?那便是我根据古书记载,用几种野兽,辅以秘法而培育出来的,虽然离那无中生有的手段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却足以证实,此事并非不可能。”

    凤倾雪当初见到那虎彘,就觉着不对劲,虽然外形跟古籍记载的相符,可是实力却远远不及,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同时亦暗暗吃惊不已,实料不到风涯竟然有这般手段。

    此时,杨业和凤倾雪虽然一时间仍难以苟同,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风涯,仔细想来,似乎他所说的那番话,倒也不全是强词夺理,也确实有些道理。

    风涯看两人犹疑不定,又拿出一本瞧着十分破旧的书册,递给杨业,说道:

    “杨兄弟之事,我倒有所留意,曾经嘱咐我收买的那个内应,让他留意此事,这本古籍也是他从虚家得来,你且看看。”

    杨业接了过来,发现这本书册,算是虚家家史,只记载了其中一部分虚家历史,却是对杨业来说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因为这本书中记载,虚家是来自中洲,而且是在这瀚海洲与中洲隔绝的情况下,举族迁往瀚海洲的,从这本书册中可以得知,虚家是走海路过来的,其中详情,却没有细说。

    风涯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等着,见杨业合上书册,才说道:

    “这是虚家家史的一部分,不知是虚家人整理书册的时候疏漏了还是怎么回事,给单独挑了出来,同其余普通典籍放在了一起,供族人翻看,那内应恰巧看过,便给我送了过来,据那探子所说,这些记载虚家家史的书籍,还有许多,都藏在虚家秘库里,他无法取到。如今可以肯定,那虚家想来只知晓中洲与瀚海洲之间的海路的。”

    杨业点了点头,说道:

    “我的事情,劳风兄费心了,杨业感激不尽。风兄刚才说有事相托,是要打算得到那株反魂树吗?”

    “不错,我纵然能够做到以秘法制造妖兽的地步,可是心里也晓得,离将死人复生,还是差得很远,我原本以为,此生怕是无法做到了,天可怜见,却让我碰上了这颗快要开花成熟的反魂树。我今天找你们来,便是为了此事,想要两位帮我取得这棵反魂树,当然,我也会助两位取得你们想要的东西。”

    杨业自己晓得,在看到这本虚家家史之后,就已经不容他拒绝了,自己想要找到回归中洲的办法,就必然要与风涯合作,单凭他与凤倾雪,肯定无望对付虚家一族,只是想到之前风涯说的一些关于虚家的情况,仍旧有些犹疑,说道:

    “我记得风家主先前曾经说过,那虚家所在的云烟大泽,固若金汤,你们风家亦奈何他们不得,想来反魂树这种异宝,定然守护更加森严,只怕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的吧?”

    风涯点点头,回道:

    “杨兄弟说的不错,这反魂树触之便声如牛吼,再加上香味奇特,没有禁地遮掩,立刻便能香传百里,因此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只能强抢,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凤倾雪一直没有说话,此时闻言,蹙起眉头,说道:

    “这样的话,就算有我们两个帮忙,也没有多少用啊,难不成,多了我们两个入微境的人,你们就能打得过那虚家了不成?”

    风涯一笑,说道:

    “两个入微境的你们,自然是不成的,但若是换做两个金丹境的你们呢?”

    “什么?”

    杨业和凤倾雪俱都一惊,异口同声的失声问道,风涯这话,给了他们太大震撼,在中洲,就算是如同太清观和无极魔宫这样的顶尖宗派,能够从入微境进阶到金丹境的,也是十不及一,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便是止步于入微境,在这些顶尖宗派,金丹境便有资格晋身长老之位了,是以金丹境对修士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风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我风家赖以崛起的那处遗迹,就在这琅琊山中。在这遗迹之内,也有一处玄界,里面灵气异常充沛,若是仅仅如此,也算不得什么,更为奇异的是,这处玄界内的光阴流逝,却与外界不同,在里面一年时间,外界却不过才一日光景,我风家祖上将其称为流光秘境,倒也十分贴切。

    以两位的修为和资质,要多久能到金丹境?十年?还是二十年?就算如此,出得秘境,这世间也不过才过去一二十天罢了。两位觉得怎么样?这可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机遇。”

    饶是以杨业向来沉稳淡定的性格,也几乎忍不住就要立刻答应下来,这等诱惑,只要是修仙之士,只怕都难以抗拒。

    好在杨业终究没有失去理智,总觉得就算风涯热情好客,对他两个不薄,也不至于平白送两人这等天大的好处,若说是为了谋夺那反魂树,大可以在自家人中遴选优秀子弟加以培养,岂不比便宜他们两个外人要合适?

    “果真是天大的造化!可是既有这等逆天玄界,风兄何不让自家子弟进去修炼,又何必非要来求我们?”

    风涯也不矫情,直言道:

    “若有可能,我自然会首先考虑我自家子弟,毕竟就算再亲近,两位终究还是外人。可是杨兄弟你也应该知道,要从入微境突破到金丹境,可不是只要修炼的时间长就可以做到的。我风家自从得到那遗迹至今,连同风某在内,三千多年的时间内,也不过只出了寥寥三个金丹境修士。而且那流光秘境,也并非能够随意进入的。家中那些子弟,但凡是有希望能够突破到金丹境的,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助他进入流光秘境,只可惜……,唉!

    而两位却是不同,两位来自中洲大派,所习的皆是上乘功法,资质又好,修炼到金丹境,所差的也不过就是时间罢了。并且,两位并非我瀚海洲人,将来你们总要回中洲去的,于我风家在这瀚海洲的利益,并无干碍,因此进那秘境修行,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反魂树对我十分重要,错过此树这次花期,就算抢来,也是无用了,它下次开花,就是万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风某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要那反魂树还有何用?所以风某不愿再等,也不能再等了,想了两日,只得来求二位帮忙了。”

    风涯说罢,向两人深深一揖。以他金丹境的修为,对杨业用上“求”字,又做出这般姿态,足可见其对那反魂树的渴望。

    凤倾雪不由有些好奇,从那古书上来看,这反魂树似乎除了拥有活死人的逆天功效外,便没有什么用处了,适才听风涯的话,他研究那杂交培育新物种的秘法,似乎也是为了找出复生之术,也不知风涯到底是为了复活什么人,竟然如此不顾一切。想到这里,凤倾雪略一犹豫,终究耐不住心中好奇,向风涯问道:

    “我看风家主对这反魂树似是志在必得,不知是为了什么?”

    风涯闻言,看向窗外远处,怔怔不语,眼中泛起一丝忧伤,半晌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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