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短暂的单独接触,她就清晰感受到李利的细心与体贴,是可以托付的可靠男人。何况她刚才小心打量过李利,发现他竟然是不逊于父亲吕布的极其出色的男人,而且似乎比父亲更强大,更细腻,更体贴。
每个少女择偶的第一标准往往是以自己的父亲为参照,或等同或超越,总之第一个男友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父亲的影子。吕玲绮就是如此。
然而吕玲绮却发现李利自从拿起书简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这让她顿感失落,颇为不忿。
“夫君是不是不喜欢妾、、、我?”羞涩的少女终究说不出“妾身”二字,但她还是说出了急于想知道的答案。
“嗯?”李利颇为惊讶,没有料到吕玲绮竟然如此敏感,清澈天真的外表之下竟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轻轻放下书简,李利不紧不慢地端起已经变凉的茶盅,轻呷一口茶,遂神色平静地道:“初次相识,何谈喜欢?如果要说喜欢,那便是你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天生丽质,清纯秀美,令人心动。但你应该知道,我与你父亲眼下虽是盟友,却终究不能长久。等到淮南战事结束后,如果你父亲不识时务,我和他势必反目,届时难免一场大战,实难并存于世。这些你可曾考虑过?如果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也不晚。等你彻底想明白了。是走是留都随你,我不会为难你。毕竟这是男人之间的争斗,与你无关。”
“这”吕玲绮娇容骤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娥眉紧蹙,一筹莫展。的确,李利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心里毫无准备。然而正如李利所说,这是个无法逃避的问题。现在不去想,将来她夹在丈夫和父亲中间,又当如何自处?
但是女人的思维往往不同于男人。她喜欢钻牛角尖,抓住一个问题不放,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吕玲绮此刻便陷在死胡同里。
“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娶我?娶了我。却又要和我父亲争斗。你究竟想干什么?”此时吕玲绮是真急了,再也顾不上礼数,直接责问,不再尊称李利为“夫君”。
尽管吕玲绮言语失当,但李利并不生气。在他眼里,吕玲绮就是个温房里长大的不谙世事的女孩,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否则很难真正成熟起来。因此言语有失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计较。
沉默片刻,李利不愠不火地道:“娶你与喜不喜欢无关。你或许也听说了。早在三年前你父亲便收下了我的聘礼,虽然这份聘礼是郭嘉经手的,但你父亲接受了聘礼却是事实。既然收了聘礼,那我们这桩亲事就是既成事实。自古婚嫁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聘礼则是亲事的铁证。”
或许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李利话音一顿,随即语气温和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这门婚事我原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婚嫁之事若不是你情我愿,即便强行撮合到一起,也毫无乐趣可言,更谈不上幸福。然则你父亲却欲将你嫁给袁术之子,俨然视我如无物。如此藐视于我,倘若我还能不闻不问,试问我李利颜面何存,声誉何在?所以就有了今日之事。情非得已,你能理解最好,若是不能理解,就只能委屈你了。”李利还有一句已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谁让你是吕布的女儿。
吕玲绮闻言后整个娇躯瘫软下来,两行热泪托眶而出,伏在桌案上呜咽抽泣,哭的很伤心,也很无助。这让李利有种负罪感,感觉自己就像猥琐的大叔,硬生生把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欺负成这样。
听着吕玲绮伤心又无助的哭泣,李利有心劝慰她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不得已,他只能硬起心肠再次拿起书简,借此转移注意力。毕竟哄女孩之类的事情不是他的长项,与其越劝越乱,不如什么也不说,做个耐心的听众他倒是比较擅长。
呜咽半晌,吕玲绮原以为李利会上前劝慰,亦或是极不耐烦的大发脾气,厉声呵斥,却不料李利竟然一声不吭,顾自看起书简来了。
其实吕玲绮并不是动辄哭天抹泪的女子,恰恰相反,在此之前她很少流眼泪,倔强而坚强,坚韧程度甚至超过很多男子。在她年幼跟随父亲吕布习武的时候,经常受伤,但她从来不喊痛,硬是咬牙坚持下来,长大成人后更是从未流过眼泪。可是刚才她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随之伤心地哭出声来。或许正是因为李利的体贴和坦诚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心田,无形中让她把李利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才会在他面前如此脆弱。
而这也是李利和她父亲吕布最大的不同之处,李利可以忍受她借着哭泣发泄内心的委屈,但吕布却不能。每次她稍稍感到委屈,只要露出一点泪花,吕布便厉声呵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所以她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落泪,纵有百般委屈也能强撑着。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今天之前,而今天却是她出嫁的日子。
也许是长期压抑之下的瞬间释放,吕玲绮今天哭得特别伤心,但是哭过之后她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而李利坐在身旁一言不发的情形非但没有让她感觉失落,反倒让她对李利愈发亲近,愈发觉得自己真的嫁对了,他是个可靠有安全感的好男人。
的确,很多时候一个有耐心的男人远比擅长好言巧语的男人更让女人觉得可靠。耐心就意味着执着。对于女人而言一个对自己执着的男人才有安全感,才能真正信赖。甜言蜜语虽然中听,却不一定中用。真正聪慧的女人要的不是言语上的满足,而是生活中的相扶相依。
哭泣声渐渐消失了,吕玲绮伏在桌案上,双手撑着白皙的下巴,俏生生地注视着李利,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光芒。
这时,李利忽然放下书简。轻声道:“如果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和心事,哭出来也未尝不是好事,否则心里积压太多事情。时间越久越难以释怀,最终整个人都会崩溃的。今天的事,你是无辜的,这一切原本都和你无关。怎奈你是吕布的女儿。所以就被牵连进来了。但是你尽可放心,在我这里只要你不做不利于我的事情,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不过暂时还得委屈你一下,留在军中不得随意外出,但在军营里你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干扰各营兵马操练就行。等到所有事情都解决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干什么都随你。”
“夫君这么说是何意。难道夫君不要妾身了,想抛弃妾身吗?”吕玲绮脆生生地道。
李利闻声诧然。愕然道:“呃!这这从何说起?”
吕玲绮道:“妾身既然进了李家门庭,便是夫君的妾室。有道是出嫁从夫,这个道理妾身还是懂的。不管夫君待妾身如何,妾身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倘若夫君要将妾身赶出家门,妾身无话可说,唯有一死以保全名节。除此之外,妾身是不会离开夫君的。听闻练师(步练师)姐姐曾对夫君说‘生不同时死同寝’,这也是妾身想对夫君说的话。”
“嗯?”李利神情顿变,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吕玲绮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还伤心落泪,怎么哭过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态度俨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以致李利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
按照李利原有的思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暂时将吕玲绮留在身边,却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等到解决吕布和徐州的事宜后,就放她离开。如果有必要的话,李利会送给她一笔钱财,再给一封休书,这样以来她以后再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即使男人婚前嫌弃她,等到真正成亲之后一切自然迎刃而解,生活一定很美满。
可是现在吕玲绮似乎是赖上他了,一副跟定他的样子,大有你若不允,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这是唱的哪出啊?
“吕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依照我对你父亲的了解,想让他主动归降于我,恐怕行不通,最终还得刀兵相向,一较高下。倘若真到了这一天,平心而论,即使你父亲战败归降,我也不会收容他,甚至于杀了他。”眼见吕玲绮的神情不似作伪,李利终于将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形说出来,这是他的真心话,绝无半点心虚假。
吕玲绮娇容一变,柔声近乎于哀求地道:“难道夫君和父亲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为何非要拼得你死我活?就算是为了妾身,夫君可否对父亲手下留情?只要夫君能够手下留情,妾身愿意竭尽所能服侍夫君,怎么样都行。”
李利微微摇头,道:“如果仅仅是为了我个人,我会答应你。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军之主,麾下还有数十万将士,身后还有上千万百姓。为了尽早平定天下,任何挡在我军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都要剔除,任何敌人都要消灭。这里面不光是你父亲,余下各镇诸侯同样也是如此。若不除掉他们,天下何时才能平定,百姓何时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反之,你父亲与我的想法一样,如果有一天我落到你父亲手里,他同样会毫不留情杀死我!
这是一个死局,无法和解。唯一解决之法就是,他主动俯首称臣,归降于我,否则一切都不可能改变!”
吕玲绮闻声黯然,俏脸凄苦,失神地轻声喃喃道:“可他毕竟是妾身的父亲,夫君若是杀了他,妾身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李利闻言默然,沉吟半晌,低声道:“也对。夜深了,你歇息吧。今夜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搬到后面的寝室里和小乔她们住在一起。如果你想随军征战,明天去找李挚,或者留在后军,与钰儿她们为伴。”说完话后,李利起身便走,随着内室后门合拢,洞房里再度沉寂下来。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成眠,一桩强扭的婚事终究难以消弭一场争斗,反而徒增诸多变数。
——————(篇后语:也许是受到近来天气的影响,虎贲在骁骑最后一卷的开篇一口气写下了三章温情章节。温情中带着些许凉意,些许无奈,些许悲欢离合的色彩,正如时下的天气一样,置身于寒冷的冬天才能切身感受到温暖的可贵。这与铁打的汉子也有柔情颇为相似,相得益彰。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鲁迅先生的这句诗道出了古往今来英雄豪杰们的真实情怀,虎贲将其引用在骁骑当中。如果能得到您的认同,那是虎贲的莫大荣幸;如果您不喜欢这种剧情,还请您多多包容。骁骑当中温情桥段并不多,多用于大战之后填补伤口之作。是否得当,诸君慧眼如炬,自有见解。虎贲感谢您的支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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