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符来了,无需多礼,不知前天夜里南岸究竟发生何事?”
正堂内,袁绍眉头紧皱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满脸忧虑之色,神情阴沉而焦急。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进正堂,抬眼一看,正是负责渡河打探消息的孙策大步走来,顿时袁绍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迎上去,急声询问前天深夜发生在南岸飞云渡周围的战事。
当天夜里,袁绍率领诸侯大军就驻扎在黄河北岸,也就是河东郡大阳渡口。
深夜初更时分,但见南岸飞云渡方向一片红光直冲云霄,数十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随后,北岸扎营的诸侯大军清晰地听到南岸巨大而斑杂的厮杀声,厮杀之剧烈、持续时间之长,让置身北岸远远眺望的数十万盟军看得心惊肉跳,虽未亲赴战场,却能感同身受,完全能够想象南岸飞云渡山涧中惨烈的厮杀场面。
是夜,飞云渡上空的火光足足持续了两个半时辰,厮杀声、惨叫声、马蹄声和战马长嘶,前后持续一整夜。直到天亮后,烽烟熄灭,喧嚣吵闹一夜的巨大声响戛然而止,至此黄河南岸终于平静下来。
但是,三更时分传到北岸的万马奔腾轰隆声,却让袁绍、张扬、吕布和张邈等四位知情人脸色大变,神情黯淡。以至于张扬和张邈二人整夜都待在袁绍的主帅大帐里,满脸煞白,战战兢兢地站在帅帐门口眺望南岸上空的火光,好似他们二人即将面临灭顶之灾一般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坐立难安。随后,其他几路诸侯也先后赶到袁绍的帅帐之内。询问南岸发生何事,惟独吕布没有赶来凑热闹。
第二天黎明时分,袁绍立即委派孙策负责遣人渡河前去飞云渡周围打探消息。因为盟军之中只有孙策所部将士熟识水性,在大军没有渡船过河的情况下。派遣斥候前往黄河南岸打探情报的重任自然落在孙策身上。而他及手下一万余扬州军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飞云渡战事爆发后的两天里,孙策先后派出去数百名水性上佳的斥候渡河打探情况。可这些斥候却是一去不复返,两天之内没有一个斥候活着回来。直到第三天清晨,终于有一队五人斥候小队撑着竹筏返回北岸,第一时间向孙策禀报飞云渡之战的详细战况。
事实上。飞云渡山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绝大多数盟军将士和少数诸侯自然无从得知,但袁绍、吕布、张扬和张邈四人以及留守盟军大营的曹仁等人,却是心知肚明。即使他们没有亲眼目睹或是亲临战场,但也能猜出**不离十,都知道飞云渡上空的夤夜大火是怎么回事。
只是有些事情一旦事先有所隐瞒,就必须一瞒到底。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绝不能泄露半个字,否则其他几个不知情的诸侯必然心生芥蒂,耿耿于怀。
郡府大堂上。袁绍拉着孙策并排落座,随手接过侍婢送来的茶壶,亲自给孙策倒上一杯,以示亲近之意。
“这两天伯符带伤之下来回奔波,甚是辛苦,袁某于心难安哪!来,今日袁某以茶代酒敬伯符一盅,请!”
“盟主言重了,此乃末将份内之事,怎可言苦?盟主请用茶!”伤势未愈的孙策稍作推让,随即恭声相邀,与袁绍一同饮茶。
“伯符此来,想必是已经打探清楚前天夜里发生在飞云渡的战事了?”
“正是如此。今晨斥候刚刚返回,末将得知战况后不敢怠慢,立即赶来向盟主禀报。”
看着孙策说话时的凝重神色,袁绍脸色顿变,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还有一丝惋惜与不舍。
不过袁绍终非常人,脸上的异色一闪即逝,随之左右而言其他:“南岸战事如何,袁某已经猜出大概。此事不急,容后再议,眼下袁某最关心的事情,便是伯符伤势恢复的如何?”
如此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让孙策惊诧莫名,心里暗自替曹操感到悲哀。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也没有中途插话,依旧侧耳倾听着袁绍接下来的一番话。
“会盟至今,伯符率领先锋大军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十日内连续攻取十座城寨,居功至伟。正是伯符身先士卒的勇猛冲杀,才使得我盟军仅用一个半月便攻破安邑大营,将李贼大军赶出河东,仓皇逃往函谷关。
目前我诸侯大军渡河在即,预计半个月后将在函谷关下与李贼展开决战,届时必将是一场龙争虎斗的空前大战。现在河东郡已经彻底落入我等之手,接下来盟军又要渡河南下,继续攻打函谷关,这是我等会盟的头等大事。如此一来,河东郡由谁留守之事就摆在我等面前,必须尽快决断,否则就会迁延时日,贻误战机。”
说到这里,袁绍突然停下来,自顾饮茶,笑眯眯地注视孙策。
而孙策听了袁绍拐弯抹角地一番话后,直到此时他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袁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絮絮叨叨一番话,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这就是由谁留守河东郡。
与此同时,袁绍之所以对他孙策这么客气,并不是想让他留守河东,而是想得到他的支持或者说是配合。因为袁绍心里早已有了最合适的留守人选,只是此事尚有争议,还有其他诸侯与袁绍指定的人选相争,而且是寸步不让,如此就让袁绍企图吞并河东、河内二郡的初衷难以实现,无法摘取会盟以来的第一份胜利果实。情势所迫之下,袁绍就想拉拢孙策,藉此赢得大多数诸侯的同意,从而顺利实现他的意图。
事实正如孙策所想,袁绍接下来的一番话便证实了他的猜测。
“伯符啊,按照我等会盟之初共同议定的盟约,谁的功劳最大、谁出力最多,就拥有分享战果的优先权。故而,伯符理应留守河东郡,并且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以你立下的赫赫战功,足可让各路诸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只是???我知道伯符志不在此,与令尊一样都是驰骋沙场的世之英雄,区区河东一郡之地何足道哉?接下来的函谷关决战,乃是大汉立国四百年的第一场空前大战,这才是伯符真正大展身手的好机会,足可一战成名,永载史册。不知伯符以为然否?”
孙策淡然一笑,侧身对袁绍拱手施礼:“多谢盟主抬爱。只是???末将生性愚钝,虽有征战沙场之志,奈何身负重伤,恐怕三五个月都很难痊愈。不过,末将生于楚地,对河东郡倒是没有一丝非分之念,因此不管是谁留守河东郡,末将都无异议。
不知盟主许意何人,末将又能为盟主做些什么呢?”
“哈哈哈!”闻听此言,袁绍轻轻拍着孙策的左肩,开怀大笑:“伯符快人快语,不愧是爽朗坦率的大好男儿!”
大笑之余,袁绍稍稍收敛笑声,侧身笑眯眯地看着孙策:“会盟之初我等原有八路诸侯,白波军全军覆没之后,仅有七路诸侯。 这七路诸侯之中有意留守河东郡的诸侯只有两人,其一是黑山军首领张燕,此次他态度坚决,似是对河东郡志在必得;其二便是温侯吕布。
此二人之中,吕布想留守河东郡,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凡能够抢到手的城池,他历来是当仁不让。不过,此次与以往不同,他既想占据河东,又想出兵南岸,与李贼正面决战。如此以来,倒也好办,我多给他一些粮草兵器,再妥善说服他放弃河东,想来并非难事。
至于黑山军张燕,此人甚是难缠,此前连番厮杀之中他畏首畏尾,不出一兵一卒,生怕折损自身实力。现在倒好,看到好处他就立即跳出来,企图不劳而获,居然想要独占河东郡,端是可恶至极!并且,张燕想要占据河东,并不是单单为了河东一郡之地,他还想趁机吞并白波军的残余势力,继而进一步壮大实力。此等贪婪无度的宵小之徒,袁某绝不会让他阴谋得逞;否则,往后我盟军各路诸侯岂不是争相效仿,如何打败李贼?”
直到此时,袁绍终于说出他指定的人选:“为了确保河东郡不会得而复失,又不影响盟军实力,袁某有意让河内太守张扬暂领河内和河东二郡。与此同时,张扬本部兵马仍旧与大军一道开拔前往函谷关,让他重新招募青壮驻守河东郡,并配合我麾下三万辎重兵供应盟军所需的粮草军械。如此安排,不知伯符意下如何?”
“嗯?”孙策愕然应声,满脸犹豫不决之色,与他之前所说的没有异议截然相反,似乎对此事有些不同的看法。“盟主所言让末将想起一些事情。在此之前,张扬太守似乎也没有出兵参与战事,与黑山军首领张燕将军一般无二。两相对比,盟主此举似乎有些欠妥?”
“哦?”袁绍闻言稍感诧异,既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策:“白波军四位首领阵亡之后,还有三千残兵无人统领,以袁某之见,正好伯符有伤在身,不妨抽空训练他们一下。此外,之前为白波军准备的粮草还剩两万石,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索性一并托付给伯符。不知伯符愿不愿意受累呀?”
“盟主如此盛情相托,末将怎敢推辞!”说完话后,孙策与袁绍对视而笑:“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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