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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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马打了个岔:“幻兽也有神吗?”

    “没有。因此也没有能够使用神圣魔法的幻兽,虽然即使我认为主张世界调和的四相神教义是有意义的。”

    “向四相神祈祷的凤凰,这我可没法想像啊。”

    黑sè的眼睛中倒映着营火的火焰,少年直视着开玩笑的男人。

    “凤凰即使在凤凰王面前都不会低头,只要还活着,凤凰就只会在深爱的对象面前垂下头。”

    “……是吗。换了是人类的王,要是有在自己面前不肯低头的骑士,马上就会把他以有谋反之心处死的。你还真有肚量啊,还是说,因为你还是小鬼就被看扁了?”多马被少年的气势压倒,没趣地说。

    “闭嘴,多马。”前圣骑上青年喝止他。

    “新王是由前任凤凰王看过所有凤凰的资质后决定的,不容许对那决定有异议。”

    “唉,反正资质最好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吧?在人间界这是常事。”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常常引起大乱的啊。”

    “啊!你这混球!一定是把人类当傻瓜看!”

    原本就显得专横的少年的态度更激起了多马的不快。

    亚肯杰尔厉声制止变了脸sè的壮汉。

    “够了,多马。他不是那个意思的,而且本来就是人类单方面给幻兽界带来麻烦,我们根本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

    “是啊。无论王位是怎样继承的,至少我认为,为了一千年前的誓约而独自来到异界的王,在人间界是根本没有的。”

    连盖斯都这么说,多马只好板着脸闭了嘴。

    “……果然不知道吗。”这时一直看着营火沉思的克罗蒂亚忽然低声说。

    “盖斯,你记得艾比寇拉斯大师吗?”

    “是,当然记得,他也是我的魔法老师。他是被宫木王从魔法研究所请来的伟大魔法师啊。公主殿下也向艾比加拉斯大人学习过吧。”僧侣为了让其他三人了解说明着。

    “虽然我没什么魔法的才能,但很喜欢听老师讲故事。被留在传说中的天才魔法师啦,堕入邪恶的黑魔法师和成为死灵使者的魔法师之类的故事,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故事。从异界召来那里的生物的魔法的话,那是常会赌上自己xìng命的危险魔法。如果真的有那种魔法当家常便饭使用的魔法师存在,老师一定也讲过才对。”

    “没有值得留意的地方吗?”

    少女点点头,把盛着红茶的杯子送到嘴边。

    “——至少在目前活着的魔法师里没有。这样的天才出现的话老师一定会听说过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与世隔绝的隐遁大师级魔法师,不为人知地教育出了天才。”

    那就等于连唯一的线索也没有了。当所有人都在各自思考时,多马提出一个不得已的意见。

    “如果那家伙也是和乌兰一样,变héng rén类的幻兽呢?幻兽中不也有会使用魔法的吗。”

    “原来如此,也算是突发奇想吧。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又不是幻兽怎么知道。”

    少年对克罗蒂亚和多马的对话泼了一瓢冷水。

    “身为幻兽的我也不知道。而且,那家伙不是幻兽。”

    “你怎么会知道。”

    “幻兽的魔力之源是在自己体内流着的‘血’。根本不必用到镜子和魔法阵那些道具和仪式。如果是幻兽,在出生时就能知道自己的能力何在,不用谁教。”

    “什么啊,那不就是一点辙也想不出来了,什么意义也没有。”

    亚肯杰尔否定了壮汉的牢sāo。

    “只是知道有那种人类存在就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必须马上把他找到,不惜动用武力让他停止召唤。再让他妄为下去,对人类和幻兽双方都会造成莫大的不幸,可说是yīn阳两界共同的灾厄。”

    “的确加此。”

    僧侣深深地点头,但壮汉和少女则持反对意见。

    “那家伙可不属于佣兵的工作,不过鲁万卡那老头肯另外出钱又另当别论了。”

    “就是嘛。如果那个人是宫木的邻国雇用的,就可能会被委托在他提供新的幻兽之前去除掉他。但即使如此,跟那种大魔法师战斗的工作,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如果真的作为特别工作被委托了很抱歉我只能退出。死了的话可就连老本都赔光了。”

    圣者与俗人的意见完全分成了两派。幻兽界唯一的王却没站在任何一边的立场上。

    “总而言之,先消灭掉新形和福缟的幻兽后再来考虑——今晚守夜是怎么安排的?”

    “喂,身为王者应该看到的是大局才对吧。”

    “我被宫木的宰相鲁万卡委托来消灭两国的幻兽,完成这个契约在先。”

    “唉,不是誓约就是契约的。幻兽真是死板的生物啊。”

    “佣兵必须以雇主的委托为最优先。”

    本来已经随便地躺下的壮汉突然一跃而起,直起身来叫着。

    “呜哦哦哦!对头!就跟小子说的一样!赶快把幻兽解决掉,然后从鲁万卡老头那里拿到全款——好了,明天也早点出发上路!”

    “唉,一提到钱就完全变成贪财鬼了,多马不看大局只看眼前的好处!”

    “的确不应该在没有达成目前的目的的时候讨论遥远的理想……不过有点极端就是了。”盖斯也不禁苦笑。

    刚才不快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这更大程度上不是多马的而是少年的言语的效果。察觉到这点的亚克又一次看着把枯枝投进营火里的少年侧脸。

    这次会被杀的——那时也是那样想。无论怎么挣扎,那只把他按进水桶里的手也丝毫不放松力道。

    因为自己吐出来的气泡和挣扎激起的水花,水面紊乱着,而俯视下来的那张脸变成了一团黑sè的影子。

    但是,现在那个人还是看不到比较好。用烧红的拨火棍烙自己的时候和用拖把柄疯狂地殴打自己的时候的脸,都非常的丑陋且恐怖。

    那个人是比自己认识的任一个女人都更美的,所以对为此而自豪的他来说那是比什么都痛苦的事。

    希望她能永远美丽温柔地笑着亲吻自己——而不要殴打辱骂自己。

    好痛苦,喘不过气了,胸口好痛。

    谁来救救我!

    请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妈妈,住手啊!

    我会当个好孩子。您说的话我全都听。在学校会拿第一。不会同打架弄脏衣服了。放学的时候不会再去闲逛。不会再吃怀斯先生的太太给的点心了。不会在妈妈面前嬉笑打闹了。也不会吃很多了。就算长大也不要新衣服了。

    所以,请住手!不要打我了!

    求求您,只要一下就好——向我笑,吻我,抱紧我,说您爱啊。

    请说您爱我。求求您,妈妈。

    “没事了,什么都不要怕。谁都不能伤害你的。”有谁在耳边低语,身体被双臂拥抱住。

    强力的拥抱让全身的紧张松弛开来,恶梦的咒缚终于消失了。

    亚肯杰尔在紧抱着自己上半身的乌兰波克腕中睁开了眼。心脏狂跳着,手指颤抖着,全身都是冷汗,感到极度疲劳。已经很久没作了的儿时的恶梦,也许是因为白天被人鱼拉进河里险些溺死的冲击导致梦见了相似的体验吧。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

    “没有,只是你很痛苦的样子。”没有结起来的银发流泻下来,少年摸着它回答。

    虽然疲倦得想一直靠着他下去,但青年还是努力撑起了身体。

    “要不要喝酒?”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小小的皮囊,喝了一点里面的液体,出乎意料强烈的酒液灼痛了喉咙,不由咳嗽起来。

    “……从、从哪儿弄来这么烈的酒的……!”青年为了不吵醒营火边熟睡的伙伴们压低了声音问。

    “白天买熏肉时去的那个农家给我的。”

    “怎么能把这么烈的酒卖给小孩?”

    “我说‘因为爸爸喜欢喝酒,有的话请分我一点’。”

    “爸爸是谁?”

    少年无言地指指打着呼噜的壮汉。

    “多马怪可怜的,就算看起来是老了些,可也不像会有你这么的孩子的年纪啊。“拼命忍住笑的亚肯杰尔把皮囊还给他。

    “睡吧,亚肯杰尔已经轮过守夜了。如果又做恶梦的话我会再叫醒你。”

    “啊……”青年听话地躺下来盖上毛毯,仰望着坐在身旁的少年问,“……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

    “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为什么身为幻兽王的你会问我这个男xìng立誓?我们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啊。我到底是哪里有值得让你以生命立誓的价值?”

    少年将视线转到跳动的营火火焰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我曾有个独角兽朋友,它是有着比马还长的鬃毛的纯白sè幻兽。”

    “常常在挂毯的图案和王室的纹章上看到,所以我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传说独角兽的角能够治疗任何伤病,而且它只接近纯洁的少女,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从一千年前就被人类狩猎,基本上所剩无几了。在幻兽界它们也会被饿鬼们猎杀。”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无法安身,多么可怜的生物啊。如果是它们的力量导致了自己的丧命,那么这力量和诅咒也没什么两样。”

    一向答话简洁的少年这次却先从没有关系的独角兽谈了起来,亚克有些迷惑了,不过这总比一句话“因为长得漂亮”就完了的好。

    “同样拥有治愈他人能力的亚肯杰尔不可以说独角兽的能力是诅咒。”

    “可是,我的力量是来自四相神的加护——”

    “治疗魔法如果没有要治好对方的心意就无法发动吧。”

    “那是当然了。”

    “所以独角兽也是一样,想要拯救他人痛苦的温柔就是独角兽的力量之源。”把慈悲心说成是诅咒,自然会被责怪了。

    “可是独角兽对纯洁少女以外的人类来说是很危险的幻兽吧?”

    “如果是抱着恶意接近它的话,独角兽为了保护自己自然会jǐng戒与战斗,敏捷的独角兽的愈伤之角会变成贯穿骑士甲胄的锐利枪矛。所以把独角兽当成危险幻兽的,只有对它不怀好意的人。”

    “……这样啊。几乎灭绝了独角兽的人类却把只是自卫的幻兽称为危险,真是本末倒置啊。”

    知道独角兽只亲近纯洁的少女,就利用少女当陷阱来捕捉独角兽的事情在传说中流传下来。人类不惜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为了一点私利就利用了对人温柔的幻兽。

    人类的利己心和残酷也时时会转向同类,这一点亚肯杰尔很清楚。到处都是为满足自己的愿望而不择手段的人类,不论地位、年龄或是xìng别。

    “亚肯杰尔很像独角兽。”

    话题忽然间转了向,青年不禁哑然了。

    乌兰波克在青年说话之前就说出了比喻的根据。

    “有人接近一定会摆出戒备的架势,可是对方一离开又会露出寂寞的表情。讨厌污秽、作战勇敢、又敏捷又强悍。还有又白皙又美丽。”

    “……我是没有实际看过独角兽,所以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像它。你和那独角兽是朋友吧?”

    “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友情和恋情是完全不同的,这我有自觉。亚肯杰尔谈过恋爱吗?”

    “没有。”

    有点不甘心的青年还是正直地承认了。

    “既然如此,到时就知道了。只要所爱的对象站在眼前,就高兴得几乎颤抖起来。确信对方一定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存在。此外,还有许多感情一同涌出来,又混乱又痛苦,可是幸福的感情忍不住泄露出来。这种感情是不能叫做友情的吧。”

    “以平常的你来看实在不像是那么热情的人。”挖苦的话脱口而出。

    少年将他的银发拈起一绺,亲吻着。

    “我是很能自制的xìng格,这对彼此来说都是好事。如果突然被压倒的话,恐怕独角兽会用角刺死对方的。”

    “那当然了……!就算你还是孩子,敢做出那种事情我也不会轻饶了你。”前圣骑士跳起来低声威胁。黑衣少年却仰视着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了要守护亚肯杰尔不被令他所苦的一切所侵害。这比任何存在任何事物——即使是我的生命和我的心情都更重要。”

    “我是男人。”

    “那个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即使如此,我的心情仍然不会改变。比起来人类与凤凰之间的种族差异远来得大,那么对方是男是女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虽然这么说,但这对亚肯杰尔来说可是大问题。目前他已经到了怀疑两个人根本就说不通的地步。

    “我不爱你。”

    “没关系。”

    “啊……别说得那么轻松。就算你为我而牺牲了,我也没有给你任何回报的意思。”

    “我什么都不要。来到这世界,遇到亚肯杰尔,只是这样就好了。生存与死亡的意义,我都因此得到了。我什么也不想夺走,也绝不会伤害你,只是爱着你而已。”

    这淡淡的、却热烈得无以复加的爱的言语让亚肯杰尔不由得脸红。

    包括圣骑士的修行时代在内,被同xìng告白恋爱感情的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告白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期待与他有更进一步行为的表现。对对方的明显的邪念,亚克总是强烈地感到厌恶。只有这次却不是这样。

    对把自己当作对象的同xìng会抱着杀意,但是又对少年自己主动保持距离的言行觉得一丝寂寞。自己的这种矛盾的xìng癖,也许就如少年所说,和那独角兽十分相象。

    “……随你便,我没办法命令你的心。”

    冷淡地丢下这句话,青年倒头而卧,用毛毯盖住了头。

    就算外表是有点像,自己又没有独角兽那样的力量,为什么要面对如此麻烦的事态呢。在自己还没有一个人生活的力量、最需要爱情和援助的时候,谁也没有伸出手来,所以现在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

    谁也不爱,不被谁支配,一个人zì yóu地生活。

    尽管孤高而生的独角兽是如此自傲,但却无法说出“也不被谁所爱”来,亚肯杰尔不知道,他们连这一点的脆弱都是相同的。

    黑衣魔法师

    黑衣魔法师

    虽然是朝着新形圈的王都前进,途中乌兰波克忽然感受到东北方传来强大的yīn气,一行人只好临时改变路线,先去那边寻找。

    那是一个筑有城墙的中等规模城市,属于新形王信赖的王弟统治。

    这座城市建筑在两条河交汇的三角洲上,因为有利防守人们就聚集在此形成了城市。再加上处在水运枢纽处,贸易相当发达。

    许多人被这座有活力的城市吸引过来,在城墙外定居而形成聚落。但住在城外的人们不被承认是市民,即使受到敌袭也得不到保护,不过也反而有一交易不用上税的好处。

    不只是货物买卖,酒店和旅店也因为不用交税价格很低。城中收入不多的市民也会特地到城外来采购。还有很多人会到酒店来喝个过瘾,甚至喝了门限时间不得已住在城外。除了他们,旅费不多的行人也会选择城外的小客栈借宿。

    乌兰波克等人在白天抵达这里后,就找了一家旅店借宿。众人卸下行装,再各自找个适当理由进了城区收集情报去了。

    不用说,老是把别人甩下的少年当然要被严禁单独行动。于是一行人在约好城门关闭前回到此地后,就分成三组人马——乌兰波克和亚肯杰尔、盖斯和克罗蒂亚、多马独自一人——分头行动了。

    多马是最后回来的,当他回到旅店时已是晚上八点,只差一刻城门就关了。他在一楼的餐厅巧遇到用过饭正要回房的盖斯和克罗蒂亚。

    “可真够晚的,在城里吃过饭了?乌兰波克和亚克已经在楼上等着了哦。”三人一起上楼,在男人们的大房间里开会。

    “我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不过幻兽到底在哪里还是要靠乌兰小子——喂,你怎么了?”

    多马坐在一张床边主持会议。原本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忽然默默地起身,移到坐在另一张床的亚肯杰尔身边去了。

    “你有女人的味道,香水、化妆品和汗味。”

    “原来如此。多马为了收集情报去了jì院吗,真受不了。”听到少年淡淡的非难,禁yù的圣骑士青年皱起他形状优美的眉。

    十五岁的少女的反应则更加激烈。

    “差劲!男人怎么都是这样?这种在大工作前必须要打起jīng神的时候,怎么能管不住下半身!”

    “好了好了,他也还年轻啊。而且旅途中一直都处在禁yù状态,在这种xìng命交关的工作前放松一下也是必要的。”盖斯以平稳的口气劝说着脸sè通红地尖叫着的少女。

    反正就是个俗人的多马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目前立场的压倒xìng不利。自己面对的是,正体是凤凰的小鬼、小女孩、和尚和前圣骑士。

    “喂,那地方可是三教九流人háo滚滚的,连城里不轮值的士兵们也都会去,头脑对jì女的口风又松。你要打听城里的事,哪儿还有更好的去处?还有我不去,你们谁能去?你们的话反而会被怀疑的吧。”

    “别说得那么好听,如果弄到的全是无聊情报,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那么幻兽在哪里?果然是在城堡里?”被克罗蒂亚问到的少年点头,亚肯杰尔摊开一张当成纪念物卖的市区地图。

    两条汇流的河中间夹着的上游地带座落着统治该城的王弟城堡,城堡建在陡峭的岩壁上,可以说是天然的要塞,并且有着单独的城墙。

    “以城堡为主而形成了城市,但城堡本身却位在城市之外,这构造很有意思。”盖斯看着地图这样说。

    以河的交汇点为中心,上游的右侧是四相神教神殿和以神殿为中心修建的大学与医院,左侧是市政厅与商业区。城堡正对面的下游三角洲是港口、仓库与工人们的聚集地。

    城市以几座桥梁互相连通,但连接城堡和城市的桥则只有通往神殿的唯一一座而已。

    亚肯杰尔以修长的手指指着那座桥说:“如果半夜过桥一定会遇到武装的哨兵,看来只有先去哪里找只小船,再连夜接近城堡了。”

    “我去看过城堡了,它盖在和河面几乎垂直的的悬崖上,我们要怎么上去?”

    “交给我。”克罗蒂亚发出当然的疑问,而乌兰波克简单地予以回答,少女也就干脆地交给他了。“啊,是吗,那就拜托——还有小船的事,如果我们从城里的河流向上游去未免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到上游的地方去找比较好吧。”

    “从不被人怀疑而且避免追兵的角度看,只能用偷的。”盖斯谨慎地提出僧侣不该说出的意见。为了消灭食人幻兽那么四相神应该会原谅这点小事才对——他的这种想法的确很难判断是不是错的。

    从一开始,多马就忙着在一张旧布上辛苦地画着图。少女凑过去看着满是线条与墨水块的布。

    “哎呀,这是那个城堡?”

    “啊,我问到城堡的构造还有夜间守卫的配置,所以才想画出来跟你们解说。喂,你们不要一脸怀疑地看着好不好,不过是为了了解情况,简单地画几笔不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不是说了吗。喜欢入jì院的人很多,一些熟客对jì女的口风又松,而且酒店里也有招架不住请客和拍马屁,什么话都往外说的男人啊。”

    原圣骑士的青年苦笑着向敬佩地听着的克罗蒂亚指出:“不要太当真了。只要有这个意思,多马能像会使魔法似的,他可是诱导别人交代的名人呢。装成善良的男人,让人没有泄露机密的自觉,只要别人听得高兴就什么都往外说。托多马的谍报能力的福,常有轻轻松松就完成工作的时候。”

    “唉!这样啊?”

    “还好啦,我怎么说也是从十五岁时就做佣兵这行的深知处世之道的家伙。那只不过是去哪里都能和周围的人和谐相处、自得其乐而已。”

    “没有才能也根本做不到呢。真厉害,有着别名的佣兵果然不只好本事而已,我要重新认识你了,可靠啊。”

    “这个别说了。”少女直爽的称赞让壮汉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盖斯和青年则在旁微笑着看着两人的样子。

    河面上吹过的风很冷,但没有任何人为此抱怨。和多马一起划着船的盖斯换掉了僧侣的斗篷,改穿易于行动的武道服。亚肯杰尔也不再梳圣骑士发型。

    自己主动离开教团的亚克不说,现役的四相神教僧侣却像窃贼一样地潜入王弟的城堡动手,一旦被发觉会有损教团的体面。自然,对新形圈和教团的关系也会有不良影响。

    因为盖斯施了消音与障眼的魔法,划浆的时候连一点浆声与水声都不会发出来。抵达目标旁的静流区后,他们将船划向岩壁。亚肯杰尔把前头附有铁钩的绳索递给站起来的少年。

    克罗蒂亚还在疑问着要如何把这东西抛上去的时候,少年背后展开黑sè的翅膀。

    “……!”少女差点惊叫出声打破了消音魔法,盖斯赶紧捂住她的嘴。

    虽然没有叫,但第一次见到少年扇着翅膀飞在空中的多马也瞪圆了眼,目送着飞上去的少年。全身黑衣、连发sè都是黑sè的少年的身影不久就融入了夜sè,不见了踪影。

    乌兰波克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砖砌的城墙上收起翅膀。在城堡城堞上守夜的士兵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迅速地将铁钩固定在城墙的一角,再把绳索绕了几圈,确定不会送掉后少年打信号给下面的战友,接着向最近的城堞跑去。他出其不意地打倒了士兵,只用了极短的时间。

    在这里空等着同伴们爬绳上来实在没什么意义,不如连其他城堞的守卫也一并解决掉,少年这样想着,但此时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感受到风之jīng灵的力量即将发动,他立刻从城堞跳到城墙上。看不见的风之刃斩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当敌人在远处用魔法攻击时,如果留在原地不动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必须慢慢接近敌人打倒他,这才是最有效的防御。

    在他最初降落的地方附近,有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高挑任务站在那里。一瞬间心中一凛,但那人似乎没有砍断同伴正在攀缘的绳索。乌兰波克进入城堞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是个不可小看的对手。

    斗篷的风帽直覆到那个人的眼眉上,脸也藏在帽荫里,长斗篷的下摆几乎及地,只露出了一点鞋尖。魔法师为了提高自己的防御力与魔力身着具魔法效果的斗篷很常见,但像这样把自己的外貌彻底隐藏起来的目的,应该并非如此。

    从头盖到脚的斗篷掩盖了那个人的几乎所有特征。最多只能从并不是很宽的肩膀,判断出他并不是像多马一样魁武的壮汉而已。

    马上把握住情势的少年,抢在对方施新的法术之前就拔出背上的剑扑过去攻击。魔法师却在他砍到自己之前向后高高跳跃起来,在高低绵延的城墙上斯地着地。他的动作反复是失去了体重一般地浮游。

    少年在一瞬间不禁怀疑斗篷里说不定并没有实体,对方可能是幽灵之类的东西。

    “那把红剑是凤凰心剑……!——是吗,幻兽确实该开始sāo动了,幻兽王要亲自来救出它们吗。不。应该说是处置吧?无论如何,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啊……”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意外地属于年轻的青年。

    少年手中剑的异样颜sè,虽然在月光之下一目了然,但不可能有认识那就是凤凰心剑的人类。乌兰波克马上明白了。“你就是使用镜之魔法,召唤幻兽至阳界的魔法师吧。”

    “……哦,这个你知道啦。”

    “你是何人,为何违背将世界一分为二的誓约,破坏均衡?“面对少年尖锐地质问,对方则以柔和的口气嘲弄着:“小小的凤凰王啊,请教他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是阳界的礼仪哦。”

    “你从yīn界召唤幻兽时自己也未曾报过名吧?”

    “果然,看来你在什么地方遇到了我召唤来的幻兽。”

    “身为幻兽之王绝不能姑息你的所作所为,如果有自认为正当的理由就快点说出来。”

    意思是现在就要干掉你,如果要求饶就快点,男人听到后在风帽的yīn影中愉快地笑了。

    “你觉得牺牲了自己而存在的世界是正当的吗?”

    “……如果那是深爱的对方生存的世界的话。养育了那个人的世界,我爱它胜于自己的生命。”对于魔法师的质问,在推测对方真意的微妙停顿后,少年才回答。

    听到这句话,魔法师身边的空气变成难以形容的冰冷。在短暂的沉默后的温柔低语,却是包含着深沉憎恨的诅咒。

    “——爱之类,合当受到诅咒。”连预备动作也没有地,少年跳起来,左手的真红之剑划过夜空。

    魔法师再次跳开,身前的斗篷被割开了,露出一只白皙的手。

    感受到魔法师的命令的jīng灵之力即将发动,乌兰波克向背后的广大看见跳了过去。

    爆炸了。

    虽然避开了正面攻击但全身也受到了强烈的波及,他在暴风的势头中向河川落去。

    “乌兰波克!”正沿着绳索爬上城墙的青年呼喊着少年的名字。

    因为他的叫喊,少年从轻度昏迷的状态中醒来,展开翅膀以逆向的小角度抛物线向上飞回。

    城堡中的士兵们因为刚才的爆炸一起冲了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在返回的少年再次展开攻击之前,身穿斗篷的魔法师说。

    “你看啦,不好办了哟?知道到关着幻兽的地下室前,有很长一段距离吗。如果不想和全城的士兵为敌,就不要一直缠着我的好。”

    “你更危险,要先打倒。”

    “说得倒轻松,不过,如果我把你这些同伴正拉着的绳子截断,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住手!”少年迅速放出和魔法师发出的风之刃同样的法术,两者相撞抵消了。

    趁着这个空隙,魔法师消失了。

    “下次见面再好好聊聊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两人独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魔法师以无桥的商业区为背景在空中漂浮着。

    “……飞行术……!”少年低语。

    “这一夜请尽情狂欢吧——”漆黑的人影恶意地嘲笑着,向城市的方向飞去。

    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乌兰波克自言自语。

    “连失传的古代魔法都会用吗……”

    盖斯和克罗蒂亚在城里某所神殿的介绍下进了大学的图书馆,从各种各样的魔法献中,寻找有关镜子使用召唤魔法的记载。

    结果却是徒劳的,两人就此得出一个结论。魔法是成体系发展,即使是新研究出的魔法一定也是已有魔法的延长。但使用镜子连接yīn阳界的手法,和如今魔法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思想,是和如今魔法不同体系的魔法——两人首先联想起了众多魔法师之间传说的尚存于世但从未在现实中使用过的——失传的古代魔法。

    千年前那个将世界一分为二的时代,已经令人视为传说时代了。然而,人类与别种人类般的的jīng灵族和矮人族共存的太古时期,则是在传说时代都被视为传说的。古代魔法就是那些太古人类使用的魔法,和现今的魔法相似而又不同。长寿、深爱大自然、不喜争斗的jīng灵族之所以和绝大多数的妖jīng们一样踏向前往异世界的旅程,也是因为不愿再与好战的人类相处。

    幻兽王的少年知道那是事实,而且他们还留下了重大的预言。jīng灵族离去后,世界就如他们所预言的一样,被称为大灾厄的突然的天变地异所袭击了。多数人类都认为,当时是因祖先们使用禁断的大魔法破坏了自然界的均衡。但也有好比四相神教圣典的献记载,那是因堕落之极的人心触怒了神。

    然而在那时代被信奉的当然是别的神,但不承认四相神以外的神存在的神学者们,称那个神其实是四相神的别身。

    大灾厄使多数城市毁灭,那个时代许多有形无形的贵重财产也都随着人命消失了。几乎灭绝的人类之后进入了一段明倒退的冗长黑暗时代。

    时时有自称冒险者的寻宝人发现被遗忘的古代城池与神殿遗迹。但是,多数魔法师的希望能发现古代魔法的魔道书的期待也不断地遭到破灭。

    少年不知道人间界的事情,而向他解说古代魔法的克罗蒂亚和盖斯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魔法。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凤凰的事情。乌兰波克是比jīng灵族更长寿的凤凰,继承了许多人们不可能得知的知识与记忆,其中也包括古代魔法。那个身穿黑斗篷的魔法师最后使用的魔法的确是古代魔法没错,但和镜子与魔法阵组合的召唤魔法不同。那个魔法师不只孩子到太古的魔法,他对凤凰与两个世界都掌握了许多秘密。更不知他是怎么学到古代魔法的,所有的谜只是越来越深了。

    意料之外的魔法师出现导致侵入城内的一行人被发现了,他们只得把原本就不多的人再分成三组,分配好工作,向目标幻兽所在的地下三层前进。

    一楼的入口赶来了许多士兵,多马负责同剑挡住他们,克罗蒂亚负责牵制敌人。盖斯则在他们背后防守,并赤手空拳与地下一二层士兵对抗。

    然后是在地下三层对付士兵的亚肯杰尔,和对付幻兽的乌兰波克。亚克和乌兰将所有用剑砍过来的士兵一击打倒,走下楼梯。途中少年在楼梯的平台处站住脚,看着同伴战斗的样子。

    削铁如泥的凤凰心剑能一击就打倒敌人是自然的,但青年的剑即使再好,也无法切断金属才对。士兵们虽是轻装,但锁链甲上有保护胸腹的铁制胸甲,而且戴着钢盔,也有戴着护手与护腿的。

    亚肯杰尔的战法很单纯。攻击外露部分中要害的部分,比如双眼、用剑的手的关节处或膝盖。而且有时以充分的力道与速度,一剑穿过甲胄中露出的颈部令对手送命。只有好剑与剑士的技术已经成为一体时才可能做到的神技。

    想法是单纯的,实行起来并不简单。在对敌的一瞬间就要掌握对方的弱点,预测对方的手下一步行动而展开攻击。这需要瞬间的决断力、观察力、预测力和完全正确的行动与优秀的技术——。

    而且毫无多余的力量与无用的动作。以最低限度的消耗就使对方失去战斗能力。在面对多数敌人而且长时间作战的情况下,体力的消耗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命。

    “你发什么呆!”把最后一个人的手腕砍下之后,亚肯杰尔回过头来训斥站在旁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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