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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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预想到温言会生气。但没料到她会气到跟我绝交。

    跟温言绝交后的我突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原来,在这个京城,尽管我住了五年,却依然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那间书院,不是我的家,因为在我危难的时候,没有人会站出来说半句话;温家别院,也不是我的家,因为她随时跟我绝交,我就得随时离开。

    呵呵,若当日看清这现实,或许我就不会如此冲动。起码,有一个相府小姐可巴结依靠,总比现在一个人孤立无依的好。

    拖着一直跟着我的那个木箱子,辗转在各条街道。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有可以投奔的地方。

    一路走来,或许只有这只书箱会永远陪着我了?

    这样想着,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巷道。

    “呃……”依稀间,听到有人□。

    我心头一凛,这才发现这个巷道竟然是空无一人。

    出于女性的自我保护本能,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手在衣角上紧了紧,转身就跑——

    “救我……救……我……”

    一个虚弱却阴冷的声音响起,吓得我跑得更快。

    没命似的跑,心“咚咚”地跳。

    终于,跑出了巷道。

    见到外面光亮的一瞬,我紧张的心才终于松了一下。

    按着犹自不安稳的心口,努力平复着情绪。

    这才发现书箱落下了!

    该死!

    我咬牙。

    第一反应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我很怕黑。而那个黑黑的巷道里,显然真的隐藏着一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

    然而,徘徊又徘徊,终究还是舍不下那口箱子:毕竟,巷道里,有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或者说,那是我关于“家”的唯一纪念物件。

    如果连那个箱子都没有,我在世上将会更孤独吧……

    于是,不再犹豫,咬咬牙再度冲入巷道。

    刻意地不听不看周围的情况,只瞄准黑暗中依稀可见的箱子,快步冲了过去。

    然——

    一脚踩到什么东西,绊倒。

    一声闷哼响起。

    我慌乱地手脚并用想爬起,却一手按在一个湿答答的软东西上,下意识顺着一摸,然后吓得心惊肉跳……

    “啊!”我惊叫一声,想逃。

    然而脚却动不了。

    那个被我摸着的软软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人的身体。

    或者,已经是尸体了?

    我脚已经吓麻了,想动也动不了。只能坐在那里心惊肉跳地看着四周。

    四周死一样沉寂,闷哼声没有再想起,我也跑不动。

    就这样,我“怦怦”乱跳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开始鼓起勇气向那地上躺着的人看去——

    暗淡的光线下,我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昏迷的男人,一袭黑衣,下巴瘦得能削死人,透着说不出的孤冷之意。而他的脸,苍白如纸,显然是由于失血过多……于是我用眼光继续在他身上寻觅伤口,果然,见他胸口被不知什么物体刺穿了一个洞,血水还在汩汩流出……

    “啊!”我再度低呼。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他,整个人,就像是属于黑暗,带着孤独,与寒凉。

    我坐着,他躺着。

    我的脚失了力,走不开。他却慢慢转醒。

    醒来后的他,带着重伤,当然更不能动。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就这样,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渐渐,随着血的流失,他的眼睛似乎越来越睁不开了。

    “救我……”他再度说。嘴唇有些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已经神志不清。

    “救……我……”他望着我,眼神里,是对生的渴求。

    这一刻,我觉得他是那么可怜,像……就像小时候见的一只被风雨打落的鸟儿,折了翅膀,呛在雨水中,以茫然失措的姿态,带着恐惧的颤抖,乞求地望向路过的人……

    而此刻他的眼里,写着的,就是那种乞求。

    反正是动不了,我与他对望着。

    渐渐,心里一开始的忌讳与害怕也越来越淡。渐渐,他在我心里,只是一个濒死的、求生的、可怜人,罢了。

    “救……我……”他眼睛快要闭上时,看着我。

    我终于点了点头。

    他暗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即将闭上的眼睛里现出希望之光……唔,他大概觉得,我答应了他,就是代表,他可以活下去吧?

    可怜的孩子。

    我,未必可以救下你呢?

    看着对面已经昏死过去的人,我摇摇头。

    都是可怜的人啊。

    终于,等到我能动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挪去他身边……

    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看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虚弱的男人。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办才好。

    将他的身子掰了掰,他的身子就整个压在了我的身上。

    “哎呦!”我挣扎着爬起,一把推开他,他的身子又滚向另一边,脑袋直接磕到地上。

    看得我于心不忍。于是又将已经昏迷的他抱起,只感觉他身体软软的,似乎完全没有力气……想来,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吧?

    心头难得的怜爱之情起,叹了口气,将他揽起。

    这年头,人命比什么都贱吧?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或许,我心底一个隐隐的理由说不出口:我救他,何尝不是给我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我已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啊。

    以前,觉得自己吃饱穿暖了就一切好了,从来没想过以后的路该往哪走,更没想过该做什么事。可自从与温言前段相处后,我发现生活里的快乐似乎远远不是吃饱穿暖而已……跟她在一起的快乐,居然,失去后,会空荡荡的么?即便,不缺吃不缺衣。

    所以,才会一个人提着箱子,在街口不知何去何从。

    如今可好,我救了一个人,那么,我有事情做了,就是——救他。

    救人,横竖算做一件好事吧。

    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挑了一间最便宜的柴房,一方面省盘缠,另一方面也以防惹人耳目。因为以我本能的猜测,这个人,会惹麻烦。只不过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只想找一件事做。

    于是,为他把脉,给他抓药,回来煎药,给他按时胃药,按时为他擦洗换衣……说来本该是男女避讳之事,我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倒是他,自有知觉后,就对我为他擦身子脸红不已,并一旦能动了就立刻要求自己来。

    我也乐得让他自己来。本姑娘又不是生来伺候人的。

    不过,我总觉得他的羞涩有点奇怪……是的,不是简单的“不好意思”,而是——“羞涩”。

    那是一般女儿家才有的羞涩。

    说实话,只见过女的被男的看了身体会羞涩,还从没看男的被女的看了身体会羞涩的……

    如果不是在帮他擦洗身子换衣服时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我几乎都要误以为他是女扮男装了。

    好……奇怪的男人,啊。

    而更奇怪的是,他伤愈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

    跪在我的面前,红着脸对我说:“南风以后誓死追随女公子……”

    “什么?”我有点迷糊。不止对于“女公子”这称呼,更对于他突然的态度。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啊……他追随我什么?

    我完全茫然。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只低着头,仍旧红着脸,说:“南风这条命是女公子救的,以后,不管贫穷富贵,不管刀山火海,我定生死追随。”

    “不,不。”我吓一跳,这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也太重了,“你不用生死相随这么严重……其实,我也只是顺手……其实,你不必太记挂在心上。”

    我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欠。

    然而,他似乎被我的回答弄得极为悲伤,眼睛瞬间红了。

    我哑然。

    半天,他终于再度开口,声音已经哽咽:“女公子,你……不要南风了?”

    “那……什么?”我有点理不清状况了。

    没想到,他接下来说出一句让我完全吐血的话来:“南风的身体……已经……已经完全被女公子看过了……女公子若……若不要南风……南风,只能……引颈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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