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海说起来自是脸上挂着苦笑,不知该说啥好。
陈安乐内心也翻涌不停,没想到那草药霸道至此,况且,这要没死人,那他就有救人的功劳,要是死了人,那就不好说了。但要细究起来,他还是占理的,倒也不是太怕。
可终归活了三十年,第一回有人死在他手中,这难免就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插了个空隙,跑到后头茅厕,扶着墙就大口的吐。
连昨夜吃的白鱼黑鱼,外带着烤白薯的宵夜都一股脑的吐出来,胃酸涌上来,满口酸涩。拿着杯子连漱了好口,才感到嘴里的味儿没了。
蹲在地上,脸sè苍白得跟天空一样,又过了一阵,于清海走过来,瞧他模样,有些想要责怪他的话,也说不出来的,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事不怨你,情况危机,你能当即立断采取行动,让王老师多活了十多天,也算是一桩好事,”顿了一下,“县局的余副局长让我给你带话,说要给你表彰,不过,王老师过世,这事还得先等一等。”
“表彰我不想要,”陈安乐说,“这事……”
“好了,县局怎么说就怎么做,你别乱想了,前头乡上农技站的小蒋来了,说要找你。”
陈安乐这才想起菌种的事,收拾心情就出了屋。
老村长瞅了他一眼,回头跟于清海说:“你没瞧见那个城里婆娘,过来就兴师问罪,要不靠陈老师,还不定给村里带来多大麻烦。王梁的事,也真怪不得他,要说他故意害死王梁,那当时他不救人不就行了?”
“我知道。”于清海皱眉说,“王梁母亲过来,是想闹腾一下,事情大了,县里怕出事,给的赔偿就会多一些,只是,有些人不懂啊。”
“你还担心别人怎样想?”老村长笑道,“你还不如我老头子啊,王梁在村里的口碑本来还不错,但跟齐晓丽搅和在一起后,嘿嘿,那巴望着他出事的人可不是一两个啊。”
于清海抿住嘴,一言不发的望着带着小蒋往龙头峰走的陈安乐,等人快没影了,才摇摇头。
怎么这陈安乐一来村小,事情就没断过呢?
“对,就这样,要注意保持温度和湿度,这屋里上头都装了温度计,要没事就多瞅一下,等过一周我再上来……”
小蒋一边教马hūn花,一边往脸盆里瞅。
“陈老师,这白鱼也是山上弄的?”
“可不是,也不知啥时候出来的,你给瞧瞧是哪种鱼。”
“先等一等。”
小蒋花了两个小时把菌种都撒好,把该要注意的事项告诉马hūn红,看她用笔在记,就竖了下拇指,转身才蹲下来捞起一条白鱼来瞧。
“有些像鲥鱼……”
“鲥鱼?”陈安乐一愣,“鲥鱼不是长江口的回流鱼吗?这边离长江可有几千公里,怎么会是鲥鱼?”
“你瞧瞧这腮,这鳞,还有这背鳍,尾鳍,真跟鲥鱼差不多,”小蒋越说越觉着怪,“陈老师你说得不错,这龙盘山怎么会有鲥鱼,但你再仔细瞧,这鳞片的颜sè,是不是跟鲥鱼又有点不像?”
陈安乐低头一瞅,果真,鲥鱼的尾鳍边缘和背鳍基部是淡黑sè,而这鱼是银白sè的,但除了这细微的差别,别的都差不多。
“能不能把这三条鱼给我带回农技站,我让省里农大的老师给分析一下?”
陈安乐早有这个打算,本来是想让小蒋带给胡站长的,他能认得出来,那就让他拿去省里更好。
“有了消息我就给陈老师电话。”
在山上吃过中饭,小蒋就拿着塑料袋做的容器,盛着三条白鱼走了。
马hūn花问起何节的事,陈安乐就嘿嘿的笑着说了。
“你可真坏,”她笑得前仰后合,这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了,“可齐晓丽怎么会听你的?”
陈安乐抓抓头说:“我帮下河村养鱼,她能不听吗?”
马hūn花也没多想,想陈大哥又帮村里一桩大忙,就很高兴的去继续做腊鱼去了。
这腊鱼和腊肉的作法差不多,都是要用盐渍腌制,再吊在灶台上,借着烟熏火燎,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好,顶多也就四十来天的工夫。
按理说,这九月份不是做腊鱼的时节,还得晚一两个月,可熏腊鱼就没那么多计较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能做。
马二宝啃着根甘蔗,翘着二郎腿坐在楼梯上,瞅着陈胖子跟他姐打情骂俏,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把甘蔗屁股冲陈胖子脑后一扔。
“陈胖子,前天笑笑问我,说你讲课跟于老师不一样,特别是历史课,说愿意上你的课……”
“怎么了?你还怕我抢你女人?”
陈安乐走过去拎起马二宝就一个大车轮,转得他头晕呼呼的才放下来,抓起一颗玉米棒子就塞他嘴里。
“哼,我怕?我二宝就没怕过,再说,再说你有我姐了,还要跟我抢,小心我咬你!”
陈安乐扇他脑袋一记,笑呵呵的说:“人小鬼大!”
回头就瞧着马hūn花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笑了下,要不是有马二宝在,倒想跟她亲热一会儿。
“吃过饭我去县城把钱拿给伯父,红梅马大爷的钱也得拿回来。”
大勇那边钱早到了,这都寄了第二批野香菇野菜过去了,两回的算起来,马hūn花这边能拿到两三万,马红梅马大爷那头一家也能分个四五千。
这可比在乡上做短工都赚得多,现在两人还在树林里卯足劲的挖呢。
下午马hūn花也要带二宝去树林里挖香菇,剩下的也没多少了,干脆挖完了,就等这边温室的出炉。
菌种的钱还欠着农技站的,先得拿两万送去医院,虽然上回那护士说的话难听,可那边还能上药,能保证病情不恶化,这头呢,先将钱送到胡站长那,留个一两千的买些生活用品回来。
还要想办法让大勇给弄个马达,这里少说也要七八千,好在是筷子,要是风帆船的话,二手的发动机都要两三万去了。
“路上小心些。”
马hūn花关心的说。
回到上河村借了一辆自行车,就蹬着下山,到了下河村,正要穿村而过,突然被人一拉,就感到一个身子跳上了后座。
“帮你的忙,你也没啥奖赏?”
说着,手就沿着陈安乐的熊腰往下掏,弄得他差点直接滚下坡。好容易才撑住,跳下车,就板起脸瞅着后座的人。
“齐晓丽,你又发什么神经?”
齐晓丽小嘴一撅:“我来找你给我家笑笑补课呢。”
孙笑笑?
陈安乐一怔:“她成绩还成,要补什么课?”
“还成?她想去城里读中学,这还有两三年时间,我听人说城里的中学要求高……”齐晓丽看他蹙眉,就说,“我知道,咱是村里人,你瞧不上,在城里读书又要交议价,我本来也没那打算,可你说养那啥鱼,一年能赚不少钱,我才动了心思。”
这倒没啥好说的,哪个做父母的不想儿女出息。
孙笑笑的成绩在班上能排前头,可跟城里的一比,就差得远了。
本来村小的教学资源都不够丰富,相比起来,质量也差了些,这不单是老师的缘故,还有多方面的原因。就拿普通话来说吧,普遍不够标准。
“是为这事……我考虑一下吧,不过你说事就说事,老往我那地方摸什么?”
陈安乐还板着脸,身体太诚实也要命,他是不待见齐晓丽,那玩意儿倒挺喜欢。
“哼,那就说定了,我是这样打算的……”齐晓丽话本快说完了,又像是想到什么,“你也教教笑笑普通话吧,我不想她到城里上学,被城里人说闲话。”
陈安乐这才很严肃的点头:“你要真想让笑笑接受良好的教育,你也要以身作责,别成天想男人……”
这中午的天热,旁边倒没人,个个都在屋里待着呢,说话也不怕人听见。
“我想吗?哼,人家就想着陈老师你一人呢,”齐晓丽扭着身子贴上来,“要不你也帮我补课?我还想学学生理卫生……”
“死一边去。”陈安乐一伸要推开她,不留神,手推到她胸上,她呻吟声,一脸受用的模样。
“还跟人家动手动脚的,你呀,就是不老实。”齐晓丽咯咯的笑。
陈安乐胖脸一红,说:“王梁死了,你知道吗?”
齐晓丽笑容一下就不见了:“你说什么?”
“死了,伤口感染,多器官衰竭,没救回来,昨天夜里死的,”陈安乐哼道,“村上村下的都说你是扫把星,我看说得对。”
齐晓丽表情瞬间大变,头低垂下来。
“笑笑的事我会帮你,你呢,做人家母亲的,也要想想以后rì子怎么过。”
陈安乐最后说了她句,就蹬着自行车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