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宁波城风云人物的白岹,从高高的神坛掉落下来,囚禁在监狱中一件单独的牢房内,他底下了脑袋,蜷缩在角落里,惶恐不可终日。白岹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但牢房内的环境,对他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
可他却一言不发,眼神冷冷的看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在牢房内,能只有走动的只有一种人——狱卒,现在称谓监狱警察。换了一套行头,干的还是本行。阴险,奸诈,盯着一切能够捞好处的机会。如果遇到那种毫无用处的人,显然是狱警们最好的教材,教育给其他犯人看。
白岹在监狱内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这些最多不过是一时的难受,让他信心渐渐消磨掉的是,从他进入监狱的那一刻,往日光鲜亮丽的生活,前呼后拥的排场,还有呼来喝去的手下,一下子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连朋友都没有一个来探望的。
一开始,白岹还以为是监狱被拒绝了,才没人来探望他。
而他的得罪的人……
俨然是浙江最有权势的人,谁敢在这个时候,让王学谦不痛快了,王学谦能让他这辈子都不痛快了。
再有一天,也不知道白岹被掺了沙子的米饭,还有被恶臭弥漫的牢房受够了,竟然咆哮着发威,对狱警歇斯底里的叫骂,他姐夫是省长,要是出去了,怎么这么招的狠话。
在此之后,狱警倒是让他住的舒坦的一点,饭里面的沙子也几乎不见。
可是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探望的,更不要说来疏通关系的。坐监,有坐监的规矩。可要是有钱人家,打点好上下之后,坐监最多是失去自由,虽说不上舒坦,但吃穿也不会差太多,只要给了钱。把小鬼们都喂饱了,他也能在监狱里当大爷。
一问,才知道,原来没人来探监。更不要说上下使钱了。
他的待遇忽然间变好,完全是因为上头有人说话,不能在受审前让人看到明显的伤痕。可白岹听出话里面的意思了,就是要让他活着,活到当道具的那一天。
心中暗暗焦急。妹妹看来没有说通王鸿荣使劲,或者说,儿子比小妾重要的多。
白岹的悲剧就是以为王家做主的是王鸿荣,而不是王学谦,更不可能是陈玉舒。
后两个人是被他排除在家庭权力中心之外的人。
以为,只要安抚好了王鸿荣,他就能在浙江横着走,无所忌惮了。可熟悉王家内幕的都知道,王鸿荣在王家的地位,或者对外的权威。完全不如老婆孩子。
一个无所顾忌的,靠山有不硬,在外嚣张的家伙,结局如何在他第一天获得权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狐朋狗友是靠不住的,而白岹一直以为,之所以靠不住是因为白婉没有给王鸿荣生下儿子。
只能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白岹还没有绝望,他认为他的问题是王家的内部矛盾,一个显赫的家族。是不会将家丑弄得路人皆知的地步的。甚至他认为,这是王学谦故意让他吃点苦头,等到他低头了,认错了。自然雨过天晴。
一天
两天
……
王学谦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甚至一个身边人也不曾出现在监狱内,白岹期待已久的‘忏悔’一直没有等到表现的机会。
这时候,他想,自己的妹妹认错也是一样的。
只是他小看了王学谦的心思,或者说是布局。他不需要人认错,他也不在乎认错。能够低头认错的过错,他也不会把让人往监狱里一送就了事。他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对浙江官场大行动的契机。自打明朝以来,打破华夏官场规则的一个契机。
这种心思,就是王学谦身边的人,他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自己去悟,想到了是悟性,想不到就是不够灵性。
在等待中,有一天即将过去,白岹失落的看着一人多高的窗口,越来越黯淡,直到一片漆黑。监狱内开始掌灯,再过一段时间,将是开晚饭的时候。
中午的两个菜团,他一口也每次,他厌恶的看了一眼乌黑的两个菜团子,饿的双眼发直。
监狱的走廊里,有人开始走动了起来。还有打开牢门的咯吱声音,狱警的叫骂声,回荡在牢房外的走廊里。
“开饭了!”
“开饭了!”
接着是狱警叫骂的声音传来,白岹在草堆上动弹了一下,感觉浑身发冷。虽然天气很热了,但要是饿的时间长了,身体还是会莫名的发抖。
哐当!
牢门打开之后,狱警进来了,这时候的狱警表情好了很多,至少不像是刚进来的那时候,凶恶的仿佛要吃人的样子。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的白岹,因为是单人牢房,狱警小头目进来之后观察了一下空荡荡的牢房,然后对身后的两个人呵斥道:“为什么没有上手铐和脚镣?”
“李头,这家伙脾气臭的很,我们不是怕出事吗?”
狱警小头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换一个地方,今晚让人看着他。”
临走的时候,小头目还嘱咐了一句:“先让他洗个澡。”
热水澡,干净的毛巾,白岹在浴桶里,感觉身体流失的精神头一点点的通过水温流回到了身体内。鼻子嗅着隔壁房间里传来的香味,是烧鸡,还有酒……应该是要出去了。
白岹还天真的想着,出去之后,要低调做人之类的。
在他看来,他吃的这点苦够多了,他又不是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最多不过是贪了一点,张扬了一些。可他的身份不是谁都能得罪的,得罪了他,失掉的可不是他白家的面子,而是王鸿荣的面子。让省长的丢面子,那个手下的官员敢这么做?
让他生气的是,洗澡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大男人盯着他看,心头毛毛躁躁的难受。
白岹嘴一沉,瞪着对方看。良久,才吆喝道:“什么眼神,给爷们搓搓背!”
被呵斥的是监狱里的老人了,外号‘徐大棒’。当然和他的同行一样,这不是什么好名声,说的就是他手段粗俗,敲诈苦主。可在监狱这一亩三分地里,谁也不敢这么叫他。被白岹冷不丁的喊了这么一嗓子。徐大棒愣了一下,不自然的摸了摸腰间,才发觉竟然没有带家伙。
不过徐大棒孔武有力,真不会怕白岹有本事越狱。
在监狱内,就算是凶恶著称的牢头,也不会轻易得罪一些人,比如死刑犯;比如大有来头的等等。
白岹的身份足够让他在监狱内享受到普通犯人想都不敢想的条件,之所以没有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上头有人说了,让他吃点苦头。虽说是警察厅的一个小秘书。可人家是跟着大局长,大厅长混的,监狱内自然没人敢不听。
而眼下,白岹的身份已经坐定了,死刑犯,大有来头的死刑犯。
徐大棒头一遭,在没好处的情况下,给一个犯人搓澡。而白岹也天真的认为,他出狱的日子就在一两天内。还别说,除了他对结局预料的有点偏薄之外。其他的都猜的**不离十。
他会在明天出狱。
然后送去宁波城最大的官场。
然后是公审。
……
既然已经到了公审这一地步了,还背着人命官司,想要再回到监狱是不太现实了,至于是枪决还是砍头。就要看上头人的意思了。
随后,换上了一件干净衣服的白岹,被带进了一间空荡荡的房间,之所以说空荡荡是因为整个房间内占地不少,但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桌子,几条板凳。
白岹的眼神瞬间被桌上的食物给吸引住了。肚子一个劲的咕噜噜的响起来,忽然他快步走到了桌子边上,掰下了烧鸡的鸡腿,一口塞进了嘴巴里,胡吃海塞的,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鸡鸭鱼肉,都是这一年多以来他吃腻了的食物。
酒是绍兴的黄酒,绵柔中缺乏白酒的辛辣,却多了一种江南水乡的悠长,醉人,但不会让人受肝肠断裂之苦。
一开始,白岹只是疯狂的吃,疯狂的喝,全然忘记了自己还身陷牢狱之灾的困境。但很快,食物卡在了喉咙之间,让他噎住了,脸红脖子粗的蹦跳了几下。
甚至连身后多了一个人他都不知道。
戴笠拿着一个大茶壶,茶杯,摇着头,慢腾腾的在白岹的身后转了个弯,绕过了摆满饭菜的桌子,然后站在白岹的面前。一张看似忠厚的脸,笑眯眯的盯着白岹:“不着急,来喝口茶。”
说完,递过了茶杯。
食物顺着茶水进入五脏庙,白岹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但看着戴笠的眼神多了一种阴毒的怨恨。他这些天的牢狱生活,脑子可没有空白。整天回忆那天宁波码头发生的事。
白岹断定,戴笠是肯定知道王学谦行踪的人,却没有告诉他,很肯能是直接陷害他的那个幕后黑手。
白岹认为自己成长了,有了政客背后下刀子的本事。冷笑了几声之后,大大咧咧的坐下,盯着一桌子残羹冷炙,也不看站在他对面的戴笠,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嬉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戴局长?你要是早点来,我还能招待你一点好的。”
有鱼有肉的饭菜,在白岹的眼中,勉强可以招待一下关系并不融洽的戴笠。
当然,白岹心里想的是出去之后,如何对付戴笠。
可戴笠却一脸嫌弃的看着东倒西歪的碗筷,良久,才不以为然道:“这样的席面我可不敢吃。”
“怎么,委屈你了?”白岹不爽道,论起涵养功夫,真不是他的长项。
戴笠呵呵笑道:“不是。”
“那是为何?难不成要让我出去之后,请一顿好的?”
戴笠怜悯的看着白岹:“因为这顿饭是我花钱买的,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吃,因为戴笠自认为吃断头饭的时候太早,恐怕赶不上白兄的时间,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拒绝。”
断头饭?
白岹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双手紧紧的攥着,突然跳起来,拿着酒瓶似乎想要扑倒戴笠,眼神通红,却有种光棍的决然……
(抱歉,这这些天更新不太稳定,下半个月尽量多写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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