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个嫁到婆家的小媳妇,人也过来了,孩也生了,就是得不到婆家人的信任。这让蒋方震能说什么,总不能哀怨的站在王学谦的面前表决心吧?
再说,这招也不见得管用。
对方要是不相信你,说什么也没用。
王学谦耷拉着眼皮,其实钟龙一直备受他关注,温应星是能信任,但如果温应星是光杆司令呢,最后他去信任谁?不得不在层军官安插自己的眼线。
而这个人就是钟龙。
“在军队要称呼对方的职务,这不是在家里。”
“是,司令。”
钟龙立刻碰了一下靴根,站的笔直如松,脸上透着坚毅的表情,像个十足的军人。但奇怪的是,按理说在满足了王学谦内心极大的虚荣之后,应该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满足感,但实际上,这种感觉在他的身体内,稍纵即逝,仿佛根本就没有停留过。
“见到你弟弟了?”
“见到了,让我给支走了,小豹太骄横,跟着少爷才有前途。”
“等到这次战斗结束后,有的是时间相聚。对于这次追击,目的不是要一举歼灭李厚基,而是要消耗他的实力,所以你尽量俘虏更多的福建兵,将其的军官甄别出来,然后遣送回去,兵留下。”
“少爷……司令,俘虏溃兵的话……”
“李厚基蹦跶不了多少时间了,关键还是看曹锟怎么办?北方的兵不可能干预南方军政。但是我担心曹锟会考虑从江西和湖北调兵,至于结果如何,看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此战的目的就是消耗,将福建的威胁解除。但如果能够活捉李厚基的话……”
钟龙恶狠狠的表示,他对这种事情非常有经验,朗声道:“司令,我懂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死他!”
王学谦脸色铁青。气得差点一口气都没倒上来,晕过去。关键是,钟龙怎么一说,周围的几个人的脸色顿变。蒋方震、张载阳,都是从军多年的高级军官,杀俘已是不祥,更不要说杀敌方将领的做法。他们这些人是非常抵制的。在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别看互相死多少人,动用了多少财力。真要是将军级别的军官被俘虏了,还真没几个被杀的。
基本上都是以礼相待,能放就放。不能放的。就是软禁起来,下大狱的几乎都没有。
这虽然是给人看的,但几乎所有的上层人物都在遵守着这个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就像是吴佩孚,几次想要杀段祺瑞,都让段祺瑞逃跑了。因为这是在战场上,可这要段祺瑞在燕京城的府邸之内,真要被吴佩孚的人抓住了。少不了吴佩孚要派出他的卫队,来保护段祺瑞。
这就是政治规则,民国的政治规矩。
刑不上大夫的做法,在民国还是非常有市场的。
后来冯玉祥杀徐树铮坏了规矩,被人认为是粗鄙,没涵养的表现。战场上胜败乃是常事,各为其主,战场厮杀。但走下战场。就不该这样做,至少不应该明着杀。
因为这是体面,在民国,今天上台明天下台的多的是。要是动不动失败了,就有性命之忧,当兵的当然无所谓,军阀征战他们本来就是炮灰。而当官的呢?尤其是高级官员呢?
他们的性命应该得到保护。这是一个大家都在遵守的原则。冯玉祥破坏了,自然没人说他好。甚至在之后的很长时间内,他的势力成了各方游猎的对象,因为他不是他们的一类人。
当然。心里头有恨,有怨。恨不得对方死而后快的,也不是没有了办法。
刺杀。
虽然一样是杀人,但这种方法隐秘,而且还能死不认账,就是有人证物证的时候,也大可耍赖,不予回答。这是处理政治人物之间仇家的最好,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当然这也可能是用来对付上司的好办法。
民国时期,有两个人就是这样上位的。
一个是齐夑元,不过江苏督军李纯死的太蹊跷,他是最大怀疑对象。而另外一个就要很多年后才出现,就是韩复榘派人刺杀张宗昌,从而获得了山东的地盘。其实说起来,刺杀最为熟稔的,还是‘国党’内部的争夺。
不过,这都是不是王学谦的想法。官场的规矩,他是要遵守的。因为大家都在遵守。
王学谦一时茫然,他王家好歹也是诗书传家的数百年豪门,怎么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像江湖上的匪类。
动不动就撕票,这是不道德的。
王学谦仰头长叹:“我是让你以德服人。”
这就有点为难读书不多的钟龙了,想了想,这位作战勇猛的营长,忽然脸色暗喜,问:“能动手吗?”
王学谦眉毛一挑,说:“不能,连骂都不能。注意方式方法,不过抓住周凤岐的话……”他说道这里,顿了顿,看向在边上的张载阳:“交给张师长的人。”
追击的部队开出去之后,张载阳也安排了从丽水征来的士兵,充当向导。其实他的手下,对于周凤岐的意见非常大,张载阳在周凤岐回到浙江军界前,担任台州护军使之前,这个职位是张载阳一直在担任,而且还当了不短的时间。所以,张载阳的第二师内部,台州兵的数量也不少。周凤岐投靠李厚基之后,等于是让台州人自相残杀,这能让这些当兵的乐意。
所以,可以想象,只要周凤岐在张载阳的手,他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为了安抚部下,他必须要杀了周凤岐。
而杀周凤岐也没有太多的心里负担,主要是因为周凤岐的被背叛,让他已经失去应该享有的俘虏有待。
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在他的身上已经不适用了。
守备旅带队的蒋方震,而第二师则由师长张载阳亲自带队。浩浩荡荡的追击部队,虽然不过四五千人,但是福建军军心已经散,对方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来有效的阻击。仅有的几次,也只是零星的战斗,无关大局。一场牵涉整个浙江南部的战斗已经步入尾声。
至于结果如何,王学谦不去关心,而温应星的表情,似乎对这个结果也不太看重。
反倒是李厚基如惊弓之鸟,恨不得差上翅膀飞过仙霞关去。
先前,李厚基也接到过补给线上有敌军活动的迹象,当时他也没有在意,毕竟是小股部队。而且他当时掌握战场的主动,根本就不担心这种隔靴搔痒的袭扰。
但现在,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万一他跑的最前头,一头撞上了对方的伏击圈内呢?
傍晚的时候,他的几个手下都忙于收拢部队,结果让他非常颓丧。凭借手上的这支部队,即便安全的退守仙霞关,是否能够守住,还是一个问题。虽然仙霞关地势险峻,但也架不住炮弹不要钱似的扔啊!
想来想去,他叫来了他手下的一个旅长。
“我需要你在最快的时间内,抵达龙泉,并立刻构建防御阵地,接应大部队。”李厚基毕竟也是从军多年的老将军,知道士兵们有希望的时候,还有一战的勇气。
真要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别想着指挥部队了。直接投降算了。
“大帅,龙泉在我们手里,有一个营的驻守。”李厚基的这个手下虽然也是损兵则将,但是五千来人的一个旅,还能保持一半的战斗人员,已经是李厚基手最重要的一支力量,现在最要命的是追兵,而不是后面的关隘。
参谋长皱眉道:“大帅的意思还是担心浙军孤注一掷,骗城。”总所周知,前线溃败,后方的城池被骗关的比比皆是。
不得不说,在危险来临之际,李厚基这个老军门,对于危险的预知开始敏锐了起来。虽然不足为道的是,他的这种敏锐是基于他怕死。
“休息两个小时,命令士兵一个跟一个,连夜赶往龙泉。”
作为浙南的一个小城,龙泉要说是城市,有些牵强了,但说成是一个小镇,还是不错的。龙泉的历史久,甚至能够追溯到战国的吴国铸剑大师欧冶铸剑时代。
而李厚基将龙泉作为他后方的物质补给站,在这个不大的山城里,驻守了一个营的兵力。
只要抵达龙泉,他就等于安全了。
在龙泉周边构建防御,至少能够阻挡追兵至少几天的时间。而这几天的时间,足够让他逃回到福建。
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战斗,比拼的就是士兵的耐力。
在追兵抵近的时候,人的极限一再被发挥到了极致。传令兵吹起集结号的时候,大队人马都站了起来,开始行军。
而在福建军的必经之路上,一支数百人的小部队,正在山林之气休憩。
这里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好的伏击地点,只能说勉强能够算是伏击地点,因为距离大路比较远,观察起来也不容易,尤其是在夜晚。
但是数千人的新军队伍的动静,还是非常大的。
陈仪假寐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从温州,穿过了雁荡山,部队非战斗减员非常严重。好在是冬天,山林里没有蛇虫的滋扰。但对于这支部队来说,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了浙西南。
正当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团长,团长。”
陈仪神经质的猛的坐起来,睁开眼,发现月上树梢,已经是夜里了:“什么事。”
“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