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看似真诚以待，但实际上，王学谦压根就不相信，他仅仅是来说报纸上被查封，青帮淡出街头的老派门人，用上‘国党’这条线，来探听他的心思。.
甚至这其根本就没有青帮的事，反倒是宋在街头上听到了风声，捕风捉影的可能居多。
再说，王学谦几天前就跟黄金荣见过面，谈笑甚欢，要是青帮想要找自己合作？何必舍近求远？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孙大帅在上海的小花园里，开始呆不住了。这位老爷想要出门溜达一圈，派宋来，在清楚不过，是来拉赞助的。
都是人精一样的人，谁会看不出对方心里的小算盘。
就在宋支支吾吾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心里有难处了，是开不了口的话。当然，最理想的结局就是，王学谦哭着喊着扑到在孙大帅的西装短裤下，奉上政治险金若干。
即便傻也知道，这是肉包打狗，有去无回的买卖。
连内外交困，政权岌岌可危的苏联，在想要获得民国邦交上，第一个选择的是北洋政斧的实权派。比方说掌握了数十万雄兵的吴佩孚，就是苏联人最看好的一位。
反而寓居在上海租界的孙山是苏联人最不看好的一位，从哪方面看，都是毫无前途的政治落魄户。
就这么一个在野党，‘失心疯’般想要招揽王学谦，还想借此获得‘浙商’的看重，别看‘浙商’人数不多，可拿出去一个个都是拥有外交豁免权，在某一领域处于统治地位的灵魂人物。王学谦向来不是一个一脸正气，思想高尚的人，他就不相信，孙山不是因为看到卢永祥在浙江的统治不稳定，想要借此机会给自己的‘国党’争取一片天空。
作为王学谦来说，他断然是不会答应的。这不是他故意黑孙山，实际上，这位拥有千万拥趸的在野党政治领袖，还没有搞清楚，他的革命，是想要什么样的革命。
政治纲领模糊，组织松散，周围的人也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即便王学谦想要投身政治，或者对一方势力扶持，这个对象也绝对不是‘国党’。在他的眼，‘国党’就像是一个破落的丐帮，什么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一大堆，但真正做事的人，却没有几个。
胡汉民、汪兆铭绿豆般放光的小眼珠，一个个都盯着少帮主的位，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党’家大业大阔气的很，可实际上，常年靠化缘过曰。
即便王学谦有心加入‘国党’，能给他什么位？王学谦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一个道理，他万一真要被宋拉进‘国党’。一，不是作为政治新星培养；二，不可能获得‘国党’元老们的认同；三，只能成为肥羊宰。
上赶着当冤大头？王学谦还没疯。
虽然宋的到来，让他心多少有些不悦，到底是一家人，虽然孙宋两家人的关系，不尴不尬的，但还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他一个外人，估计多半是没戏的。
好在，刚才王学谦接到的那个电话，让他心头一暖。电话是黄金荣打来的，没有大事，就是给他通一个气，段祺瑞的大公来上海了，半个小时之前，从十铺码头下船，去了公共租界。
黄金荣是包打听出身，对街面上的事上心的话，根本就瞒不住他。当然，他给王学谦通电话的意思再简单不过，拉近关系。黄金荣私下感觉王学谦这人可交，不贪，做人有底线，也有实力，尤为关键的是年轻，将来不可限量。此举，无异于给王学谦买好来了。
不知道何时，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王学谦站在窗前，心说：“这段公，王某可是在上海等了你半个月了。”
其实段宏业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天津上了英国轮船，约克城号的那一刻，黄金荣就在他的公馆里拿到了英国轮船公司里流传出来的旅客名单。虽然黄金荣不明白，王学谦呆在上海不走的原因，但他总感觉，应该跟京城有关系，所以格外主意几个重量级人物的动向。
而段宏业，作为皖系领袖段祺瑞的大公，从天津坐船，目的地竟然是上海，顿时引起黄金荣的警觉，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学谦。正是他老谋深算的地方，更能显出他的良苦用心。
黄金荣的心思并没有白费，显然王学谦待在上海，没有尽快回浙江，正是在等皖系派人过来，商谈浙江的事，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成了背负‘浙商’利益的关键人物。
接下来，在段宏业见面之前，估计他要接到几个在上海滩的长辈的邀请了。
反倒是段宏业，对老爹派他来上海有点不情不愿，不过他也知道，父亲是用心良苦。直皖战争，一触即发，要是最后皖系败了，段家人甚至躲到了租界，都别想安宁。反倒是上海滩，华洋混杂，一旦有所不测，段宏业还能担负起为老段家开枝散的重任。
夏天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刚才还是哗啦啦的一片水汽笼罩，才不到半个小时，雨点就变小了。
“叔，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段宏业撩开窗帘的缝隙，不满的看了一眼窗外，心有些不定。
反倒是时刻不理他左右的壮汉，金铭咧开大嘴放心的一笑道：“公，你就别担心了，这里是租界，没人敢在英国人的眼皮底下犯事。至于你的行程，估计从天津码头，就有人知道了。”
“这个卢筱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的爷们这种鬼天气还要走一遭。”段宏业气呼呼的说了一句。
心神不定的坐在靠墙角的单人沙发上，总觉得他的一举一动正被人窥视着，让他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缓解旅途的劳累。
“不行，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怪憋屈的，给何公馆打电话，找卢筱嘉。爷们是为他的破事来的上海，他不能不管不顾。”段宏业气呼呼的指使道。
保镖金铭，是段祺瑞身边的老人，武艺非凡。面对段公，他也不敢反驳，只好拿起电话，给在龙华的何公馆打电话。
在外惹的是非多了，自然仇人也多了起来。段宏业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嗅觉，似乎能够预知危险似的，虽然不知道是否准确。但多少年了，段宏业自认没有在外吃过大亏。
全凭他的这种感觉，不管别人信不信，总之段宏业是非常迷信自己这一套。
自从段祺瑞上台之后，从南方开始流传着新一代的民国四公的说法，而老一代的四公，如‘帝’袁克定、清皇室溥侗等人从四公的名单被请了出去。
当然，要成为民国名头最响亮的四位公，家世自然没的说。
其实民国四公的出现，一开始就有两个极端，一方面是满腹经纶的才，加上显赫家世；另外一种就像是段宏业、卢筱嘉这样的军阀之，姓格嚣张，好惹事。
对普通人来说，民国四公，跟花魁娘没什么区别，都是茶余饭后的噱头。可这一届的民国四公显然让人嗅出了一点不同的味道，四个人，竟然有三个是军阀之，段祺瑞之，张作霖之，卢永祥之。
卢永祥的地位最低，理应成为垫底的小兄弟。
反而这个当小兄弟的最不消停，整个是一祸害，段宏业虽说荒唐事也没少做，但是段祺瑞教有方，总不敢出格太多。稍微有些不好听的漏进段祺瑞的耳朵里，总少不了一顿马鞭，下手极重。打个比方吧，打牲口怎么打，段祺瑞就怎么下手。
反倒是卢永祥手段较温和，打儿绝不借用器具，拳脚下见真功夫。
金铭脸色有点不悦，捂着话筒对段宏业说道：“公，卢筱嘉欺人太甚，说什么也不能来接您。我们是否……”
按理说，段宏业应该摆出大公的气度来，意气奋发的叫嚷道：“这个混球，不理他。我们直接去。”
可让人意外的是，段宏业却想都没想，让金铭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要车。路上段宏业还才嘲笑卢筱嘉，竟然真的吓破胆，连租界都不敢踏入一步？
可他绝对想不到，此时的卢筱嘉正捂着脸，眼神呆滞的看着父亲手下的头号幕僚陆瀚，竟然进门后，二话不说就走到他的面前，甩开臂膀，抡圆了就这他的脸上盖了一个巴掌印。
看着卢永祥大儿，眼神露出狼崽一般的恶毒目光，身为卢永祥的顶级幕僚，陆瀚心也不仅颤栗。没办法，这是卢永祥的死命令，还有监视的看着呢？
陆瀚忙从兜里摸出一张信笺，递给卢筱嘉，面色古井无波：“大公，看完了你就明白了。”
字是卢永祥的亲笔，铁画银钩，除了有点废纸，看上去还满精神的。
上面就写了个字，‘下手重一点，打死勿论’！
看到这张纸条，卢筱嘉只能哀叹：“我的命好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