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在多,点到为止。.
要是再多说下去,就有干涉青帮内务的嫌疑,虽然黄金荣也不算什么青帮门人,但是他在街面上的能量,让青帮大佬也只能捏着鼻认下了。如果王学谦想要摆脱这个是非之地,就不能在这件事上牵扯太多,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和青帮的联系。
至少,表面上要不留痕迹。
接下来的谈话,无不围绕着吃这个话题。
“个人经验之谈,在我看来,进入一家粤菜馆,首先要看的是两样菜式,蒸鱼和青菜。广东是河海交汇之处,河鲜海鲜,层出不穷,不能一一说出,但能蒸的鱼却也不多,鲜美、肥腴,都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不过相对蒸鱼,青菜的做法,却更见功夫。青菜主要有几种做法,清炒、蒜蓉、上汤、白灼。而芥兰又是广东最常见的青头菜之一。反倒是青菜,因为广东全年无霜,青菜的口感上略带苦涩……”
王学谦摇头晃脑的说着,动作儒雅,却下手绝对不慢的盯着一盘清炒芥兰,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苏东坡在《雨后行菜圃》就称赞道‘……芥蓝如菌蕈,脆美牙颊响。白菘类羔豚,冒土出蹯掌……’其芥蓝就是说的这种蔬菜。”
金廷荪也不是能掉书袋的人,傻傻的问:“那么白菘是什么?”
王学谦盯着金廷荪看了半天,好像是他问了一个愚蠢之极的问题似的,可实际上……
“白菘就是白菜。”
金廷荪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刮,活了大半辈,连白菜都不认识了。怪不得王学谦看他的眼神奇怪之极。
不禁黄金荣石化了,连金廷荪都傻了。这脸变的也太快了一点吧?
果然,宁波人变脸是一等一的快,在上海滩,宁波商会的强势,连巡捕房都非常忌惮,没有商会认可,公共租界的英国巡捕也不能逮捕商会的成员。更不能进总会的所在地。
而缔造这个神话的人,正是浙商的传奇人物,朱葆三。
虽然地位崇高,但朱葆三有时候也会用到街面上的人物,当然出面的不会是他,而是虞洽卿。正如王学谦的做法一样,虞洽卿虽然跟黄金荣时常有往来,但重要的事情,基本上也只说一句话,说完之后,谈风月,谈古今……
要是反应慢一点的人,说不定都要急坏了。
要是王学谦年过不惑,黄金荣或许还好受一点,但是王学谦才不过二十多岁,却也练成了这般城府,让他颇为难受。更让他尴尬的是,如果说起苏菜,他还能说到一些,淮扬菜什么的,他懂得不多。但是苏锡菜的松鼠鳜鱼、响油鳝糊、蜜汁火方什么的,他还是常吃的,也能评鉴一二。
但是粤菜,黄金荣却不是太了解,只能支支吾吾的听着王学谦说。
反倒是店家从伙计哪里听到王学谦在餐桌上的说法,顿时心头大悦,奉为知己。
命伙计送上一道凉菜,另外还带着考校的意思。
“白切鸡,先生请慢用。”
王学谦点头笑道:“在广东无鸡不成宴席。”说话间,已经抬起筷,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嘴,大快朵颐之后,却闭着眼睛,细细品味鸡肉的爽滑和酱汁的鲜美。
“白切鸡,顾名思义,鸡要好,蘸料也要好。鸡肉紧实却不缺爽滑,将姜葱蘸料换成酱油,清香带着回味。鸡是清远鸡,吃在口,还有一种青竹和泉水的清香甘甜……”
“先生,您说的一点都没错,鸡是清远的山鸡,吃竹笋和林间虫长大,喝的山泉,而且鸡都能飞上树,肉质较一般的鸡要紧实一些。”
金廷荪听的口吃生津,夹了一块,放在口,腮帮搅动一番,之后,吐出一块鸡骨头,心头大为失望:“这不就是街面上常见的白斩鸡吗?就是做的皮脆一点,鸡肉滑嫩一些,说的这么神秘,还以为是极端的美味,也不过如此。”
但他的表情,看在伙计眼,露出不屑的神色。回过未来的金廷荪不由的心生气,被鄙视了。
“皮维。”
王学谦吃完之后,放下筷,静静的等待下一道菜,这种老餮的做法,让伙计更为钦佩。
既然金廷荪作陪,皮维的身份自然也能上桌了。一开始,黄金荣还以为皮维这个外国人,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除了甩开腮帮胡吃海塞的,就没见这个洋鬼做其他的事情。
听到王学谦的吩咐,这才从兜里摸出一张钞票,递给了伙计。
这个举动再次把坐在他边上的金廷荪刺激的泪流满面,20美元的钞票啊!就给了一个跑堂的伙计,这种行为跟败家有何差别?
红棉酒楼的老板,果然是个怪人,听得王学谦如此称赞,更是让后厨拿出看家的本事,甚至一再挽留,非得让王学谦等大师傅将煲了6个小时的‘红炖鱼翅’出锅了再走。
送走了王学谦,已经是夜十分。
整个红棉酒楼,竟然为了一道菜,延后了两个多小时打烊。在空荡荡的酒楼包间里,黄金荣满脑官司的盯着金廷荪问了一句:“阿三,你看着王学谦到底是什么人?”
“吃货!”
金廷荪打着饱嗝,吃的是肚胀眼圆,好吃,但架不住肚受不了。挺着后腰,坐在椅上直喘气。不过,说吃货的话,金廷荪似乎更像。但他也有苦难言,如果王学谦说的当口,他能说上几句,自然吃吃停停,可大多数时候,他和黄金荣都插不上嘴,只能听王学谦天南地北的说着,无奈之下,只能用食物堵嘴。
一来二去的,吃撑着了。
黄金荣心说:我看你更像是吃货。不过,他也胀的难受,回想起王学谦的举动,顿时明白了。其实王学谦每样菜都这是尝了一口,心神有些恍惚,不由沮丧的想到:“大概紫禁城里的皇帝,估计也是这么吃饭的吧?”
三代养出一个贵族,装是装不出来的。
王学谦是尝完最后一个菜,说了一句话,让黄金荣记忆犹新。
“晚饭吃个七分饱,正好!”一道菜吃个七分饱,是肚小,而一百道菜吃七分饱,那是本事。
回到家里,发现厨房边上的一个小房间的灯亮着,王学谦好奇之下推门往里看了一眼,就见阮玲玉正楚楚可怜的扭头看着他,小家伙的边上,放着整整一摞的书籍。
随手拿起一本,呵呵,原来是《圣经》。
不过是英版的,其他的书籍更是杂七杂八的,国的蒙学,《古观止》、甚至还有字典。乱七八糟的,连王学谦都看的头晕,这些书对小孩百害无一利。
反倒是何阿英见房门打开,发现是王学谦,顿时站起来:“先生,我马上去做宵夜。”
“不用了。”王学谦看见阮玲玉哈欠连天,嘴巴翘的老高,脸上还有泪痕,估计挨打了。
“怎么头一天上课,就安排作业?”
王学谦微微皱眉道,按照阮玲玉的情况,基础都没有打好,说什么也不能填鸭式的教授知识,不然小孩非要厌学不可。
“宋小姐说,入学考试7天后进行,因为她太大了。恐怕1年级不收,需呀多准备一些,能入3年级最好,不然的话,至少也要2年纪。时不我待,只争朝夕。所以,学业重了一些,可是这孩……”说话间,何阿英竟然有点眼红了,原来下午被何阿英领回家之后,就埋头写作业,晚饭也是匆匆吃了两口,可是作业写到了半夜,还有一半多没有做完。
王学谦冷笑道:“开什么玩笑,两年的学业让她一个礼拜学完?”
何阿英张口道:“宋小姐说,别人不敢保证,如果是先生,肯定是可以的。”
“她就没想过因材施教?”
何阿英摇了摇头,王学谦看着脑袋不时的跟桌亲密结合的阮玲玉,一时心软,说:“别做了,让她先睡觉。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很不靠谱,看来还要寻一个像样的家庭教师。”
原本让宋三小姐教阮玲玉,王学谦是有私心的,是准备让阮玲玉跟宋家保持关系。说不定,将来他不在国内,也能受到宋家人的庇护,没想到宋三小姐当真的,还真的以为王学谦毫无办法,非要她出马才能让小丫头进入‘西女塾’。
“放心吧,即便没有宋三小姐出马,我也有办法送她进学校。先让她睡觉,不然明天除非睡一天,不然有的她好受。”
“真的?”
何阿英问话的时候,王学谦已经上楼了。
之后的几天里,王学谦早出晚归,有时候匆匆一见,不知不觉之,已经到了阮玲玉要参加入学考试的曰。
大清早的,在门口,王学谦竟然被消失了好几天的宋三小姐给堵在门口。
“王高,你真把我当成你家的使唤丫鬟了?”
王学谦抹着鼻,毫无头绪的从车上下来,走到宋三小姐的边上,心说:哪家的丫鬟有二十三、四的,奶妈还差不多。一不留神,原本是心里头胡乱想想,却被他念叨了出来,气得宋三小姐面如寒霜,咬着牙扑将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