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这里是电台点歌节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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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着雪花在窗外飘洒,望海省和东瀚省都在长江以南,即便到了冬天,下雪天也不多。但也许是因为同样是身处南方的关系,冬天都是湿冷湿冷的,积累之后爆发的雪天,也是纷纷扬扬很有气魄。

    “李科长,我是真的有事,都在火车上了,对对对,好好好……”

    尹勤坐在座位上,随手挂掉了电话,将望着对面窗外的目光收回。

    这台手提电话是张启明从政治部撬来的,借给尹巡视员暂用,其实尹勤是不待见这种砖头一样的大家伙,但总不能把这种情绪放在脸上,否则政治部的卢主任恐怕要误会什么。

    上班第一天的事情之后,为了维护政治部的权威,尹勤算是被发配了。不过政治部在这件事上理亏太多,同样是把张启明给得罪狠了,在张启明露了口风之后,自然是要补偿尹勤和张启明二人。

    张启明顺水推舟,撬了一部电话来,同时让卢主任应承了一件事情,具体条件没说,这让卢主任暗自挠头。

    尹勤上班有大半个月了,眼看到了年关,张启明告知他,作为新退伍回来的外地同事,又是可有可无的临时职务,只要愿意在正月十五以内多值两天班,尹勤是可以提前请假。

    尹勤一听,就知道张启明又给他送方便了,自然是推脱一下便接了下来。正月十五以内本来就至少要值一天的班,加一天也无所谓,反正正月里朝露不会在玉湖市呆着,他是孤魂野鬼一个。

    另外,他也是真的有事要办,今年hūn节得带着朝露去宁州,初三再回凌市。这既是父母给他布置的任务,也是他自己不想错过退伍后的第一个hūn节,这个理由一说,朝露的父亲朝野同志,骂骂咧咧地对此事表示了理解。

    当然,对于尹勤提前归家的事情,张启明和尹勤也是默不作声地办理的。就是这样,尹勤也是前脚才走,后面就有人打电话来了。

    “谁的电话啊?这么不耐烦地和同事说话,不好吧?”朝露挨着尹勤,拿肩膀撞撞他。

    尹勤嘴角噙着冷笑,转头看向朝露后,嘴角的笑容变得温和不少,他答道:“就是那个李科长了,估计年后她要动动,过年嘛,就算了。”

    “哦,还真是她呀,就算这样,估计这个年她也过不舒坦。”朝露咂咂嘴,又说道:“你们机关里的人,真是复杂,她居然拉的下脸来。”

    “她能够拿到机要保密科科长的位置,也不容易,半辈子的奋斗呢,原本张启明如果调走或者升走,几个位置一个接一个的顺次向上,她至少有五成机会的再上一步……”

    说到这,尹勤就不说了,车里坐的满满当当,对面一对中年夫妇看起来也算混的不错,那男起先的还多看了朝露几眼,眼神嘛,带着点男人都懂的东西。

    不过当尹勤拿出“大哥大”回绝了李科长之后,中年男人就一脸严肃了。所谓李科长,便是那个中年女jǐng司,大名叫李铁梅,这个名字,很有时代感,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其人,听说在基层时还算对得起她的名字,结了婚,到了厅里后,便渐渐有点变味儿了。如今她的位置摇摇yù坠,尹勤显示出了不同凡响的一面,自然有人愿意结交,一些小话也开玩笑的说了说,因此尹勤知道了一些事情。

    报道那天的事情,起源于尹勤的名额,还有李铁梅暗地里倒腾的东西。

    名额原本是李铁梅许出去的,听说关系还挺近,如果没有尹勤,也就成事儿了,这挡了财路,扫了面子,怪不得那样苦大仇深呢。

    间谍案什么的,是匿名举报,但张启明已经认定,就是李铁梅私下里倒腾的!“不然她怎么那么肯定,还把你弄我办公室里想一箭双雕?”张处长如是说,虽然说这话时,他笑的有些猥琐,好似在意有所指,但那话语中的杀气,却没有半点隐藏。

    至于间谍案的关窍,张启明没有和尹勤说具体情况,不过张启明既然被卢处长礼送回来,显然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倒是另一桩公案,张启明对尹勤说了个大概。

    张启明和朝野关系尚可,朝野之前打埋伏的事情,张启明也知道,但朝野最初找的不是他,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张启明对于尹勤的调动问题,就会像不知道一样。

    后面的事情便来了,张启明当年还是小jǐng司的时候,就认识了省委的许副秘书长。张启明当时补充了一句:“嗯,今年下半年就不是副的了。”这就是在说:我们的关系,显然是比较近的,不论是我张某和许秘书长,还是我张某和尹勤你。

    许副秘书长当年又给一位老同志当过十二年的秘书,就在尹勤的表彰送来之前,那位老同志亲自给许秘书长打了个电话,要尹勤的资料。

    许秘书长也就单线联系了张启明,张启明转头就去了民政和人武部,同样是单线联系,把尹勤能找到的留档,都给油印一份弄走了。

    这是帮老同志办私事,人家只说要资料,没说什么事情,这种时候他们当然是默不作声的按指示办。再加上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于是就像敌后武工队渗透一样,悄无声息地就办完了。

    末了,许秘书长再次传来指示:那什么,张启明你照顾一下,算是照顾我了。但别多嘴,就当是你青眼有加,这小子运气好,老人家说了,咱们做好事不留名,比那小子高一筹。

    这老顽童一样的说辞,充分显示了老人家的心情。

    张启明当时差点没笑尿,那感觉,简直是随便走两步踢到金块一样。

    他跟尹勤说的,也就到“笑尿”之前为止了,做好事不留名嘛,即使是玩笑,也得当真的听!张启明自然知道老人家是谁,但尹勤再怎么问,他也是不能说。

    尹勤有猜测,只是人家既然不想留名,就暂时放在心里吧,以后在说,反正尹勤不是容易忘事的人。

    书中千言,思虑一瞬。

    叫卖声将略略出神的尹勤拉回了现实,就看见朝露又面带探究的神情。

    “芦柑,芦柑,卖芦柑了。”尹勤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是望着对面船外,现在他把目光转回自己这边。

    他们位于靠站台的一侧,按惯例,一般到站都会打开窗子,看看有什么东西卖的,顺便缓缓气。

    听到声音,尹勤看见戴着半截毛线手套的大手,举着芦柑从窗口挥过,手上皴裂的冻疮,如同干旱天地的裂口般交错,小贩的目光中,带着希望和失望交替辉映的光芒。

    小贩的年纪不大,长的挺壮实,不过稚嫩的面容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尹勤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朝露就站起来对着外边招招手,说道:“哎,拿一斤芦柑。”

    尹勤再次望去,看到小贩的目光中隐含的喜悦,他笑了笑。小小善行,只求本心,何乐不为。

    很快,火车就开动了。

    尹勤他们所在的车厢是软座,环境比较好,小桌上配有铁盘子,朝露剥着芦柑,递给尹勤,顺道拿了几个塞给对面的中年夫妇。

    尹勤含笑看着,伸手在朝露的毛线帽上揉了揉,这是他刚刚给朝露买的。

    “讨厌。”话是这么说,不过真听不出来有讨厌的意思。

    一路顺顺利利,尹勤和朝露就来到了宁州。

    黎秋萸对朝露表示了极大的热情,就差把“什么时候结婚”给问出口了。

    尹胜利拉着尹勤谈正事,免除了尹勤坐在一边的尴尬。

    朝露倒是泰然自若,叽叽喳喳地和黎秋萸交流,好像她才是这家的孩子。

    之后的团圆饭,四人一道前往尹勤的爷爷家。尹胜利是那个年代比较少见的独子,尹勤的nǎinǎi去世的早,宁州又不是老家,作为独子,尹胜利自然要伺候老父,对此,黎秋萸那边也没什么意见。

    “宁州的变化还挺大的,当年尹叔叔和我爸没调去东瀚省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机会到市里来玩儿,现在看看,简直不认识了。不过你算半个宁州人吧?这几天交给你了。”

    尹勤笑眯眯地看着朝露,从她的脖子到大腿扫视一圈,毛衣下饱满而起伏明显的曲线,让尹勤有点动手动脚的冲动,但碍着家人都在身边,他只是略带调笑地说道:“行,都交给我吧。”

    朝露没有听出尹勤话中的含义,接着说道:“尹叔叔调回了宁州市,我爸本来就是东瀚省的,也就没有再调动了,想想当年大院里的那些人,从此天各一方啊……”

    “这个不用担心,以后通讯发达了,联系起来很方便,不过那时候,恐怕反而会因为方便而人情冷漠起来。”尹勤说着,有些感叹,他的感叹,是确有经历,前世的经历。

    “怎么会?六子,阿顺,猪七七他们……我常写信呢!这次也能见到几个。”

    尹勤拍拍朝露的手,顺便抓住,口中安抚道:“放心吧,我瞎说呢,如今有我在,肯定只会更好。”

    “嗯,小勤是变得可靠多了。”

    黎秋萸一脸满意地看着尹勤和朝露,觉着尹勤总算是开窍了,以后可以省心不少。

    快乐的rì子是短暂的,过年的头三天里,尹勤又把亲朋好友们拜访了一遍,朝露和尹勤在宁州的朋友不多了,不过见着了几个,虽然不是很亲厚,但朝露依然很高兴。

    初三那天,尹勤把朝露送回家,便在朝露关切的眼神中,连夜赶回了玉湖市。

    初三夜里十一点开始,到初四早上八点,尹勤要值班。

    早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尹勤正在犯困,给一个电话弄毛了,只听他大声道:“当这里是电台点歌节目吗?排忧解难还包括唱歌给你听?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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