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铭觉得身子猛然沉了下去,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已大汗淋漓,已经从床上掉到了地上。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天sè还早,又爬到床上,想继续睡会。可是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刚才的梦,就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洗了把脸,来到前厅,见娘亲正在准备早饭。晨曦照在她两鬓的银发上,泛出耀眼的光芒。他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感动。自从张伯去世后,家里所有事都是娘亲一手āo办。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正慢慢老去。
京铭胡乱扒了几口饭,和妈妈打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京铭来到村口小河边,愁眉不展。
“怎么样才能了解那无头尸的事情呢?”他毫无头绪,随手拿起地上的石子,向水面掷去。
“啪啪……”那石子在水面漂亮地打了几个水花,在远处沉了下去。
“你在打水漂?”那个叫苏念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哦,不!其实我在想事情。我随手掷的……”他有点语无伦次。不知何故,他每次见到这个叫苏念的小女孩,都显得有些局促。
“那你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到你……”苏念说。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就是想打听村西的一个人,他很早就去世了。”京铭挠了挠头。
“村西的人?这个我不知道……”苏念故意卖了个关子,接着说道:“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他肯定知道。”
“哦?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京铭说道:“我要去找他,把事情弄清楚。”
“好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苏念说道。
苏念和京铭二人来到一处山坡。只见一群羊儿在zì yóu自在地吃草,牧羊老人却坐在地上,依靠着大树,仿佛睡着了。
“爷爷,你又偷懒了……”苏念欢快地向那老者跑去。
“你这丫头片子,竟跑到这里来扰我清梦……”只见那老者站起身,说道:“说吧,跑这里来找爷爷是为了什么事?”
“爷爷,是有些事要请你帮忙……”苏念赶紧招呼京铭过来。
那老者这时才发现兀自站在远处的京铭。
“这是我朋友,想问你一些事情。”苏念向爷爷说道。
“爷爷好!”京铭打招呼道。
“你可是村东刘夫人的孩子?”老者打量着京铭,显得有些吃惊。
“是的,爷爷认识我娘亲?”京铭感到有些奇怪。
“哦,不!我只是对村里的人都有些印象。”老者说完,接着问道:“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爷爷可知道村后山小木屋自杀的那个人?”京铭问道。
“哦,你问他做什么?”老者有些疑惑,然后突然抓住京铭的手问道:“你可是在小木屋看到了什么?”
“不是……我……我只是想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自杀?”老者的突然举动显然吓坏了京铭。
老者凝视了京铭一会,然后慢慢放开了抓着的手。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吧……”京铭和苏念饶有兴趣地坐在老者的身旁。
“这件事情,其实与我也颇有些渊源……”老者陷入了回忆之中……
六年前的一天,村里的谭伯为了给祖上立碑,请了好些人帮忙,我也在被请的人之列。本来快要完工之际,一个木工因家中出现变故,不得不回家处理事情。谭伯不得不再四处寻找木工。而我恰巧知道村西的一个小伙子jīng通木工。那小伙叫王大勇,为人木讷老实,但是却有着一手好木工活。他曾经也帮我修葺过房屋,我对那小伙印象不错,所以我便向谭伯推荐大勇。
大勇也不辜负我和谭伯的期望,做活勤快认真。而同样欣赏大勇的人,不是只有我和谭伯。谭伯的女儿筝儿每天中午给做工的送饭,对大勇的表现也是看在眼中。对于和她年龄相仿的大勇,筝儿在闲暇时也是很乐意和他交谈。那大勇虽笨嘴笨舌,却也偶尔能逗得筝儿哈哈大笑。一来二去,两人已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时间飞快,转眼间谭伯的祖碑已经立完。在所有人领完工钱准备回家的时候,我甚至都能看出大勇的失落和筝儿的伤心。我看在眼里,有心成就这桩姻缘。于是我和谭伯谈了心中的想法。谭伯近些年虽家中宽裕,但也是贫苦立身,对大勇也颇有些意思。但是谭伯就筝儿这一个女儿,他希望大勇能入赘谭家,也算半个儿子,将来他和老伴百年之后也有个人送终。
我把谭伯的意思转告大勇,那小子满口答应。原来大勇的父母早些年都已经去世,只留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人过活。
我原以为这件美事就快成了,哪知道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村里财主的儿子刘大阔也看上了漂亮的筝儿,派人上门说媒。那刘大阔肠肥脑满,草包一个,那筝儿哪里看得上他。本来谭伯也yù拖辞让刘大阔死心。然而就在这几天,大勇却钻了牛角尖。大勇认为自己比不上那大阔,谭伯迟早会答应大阔的求婚。于是他几次三番的约筝儿私奔,筝儿一方面舍不得自己的老父母,另一方面她相信父母一定不会同意那大阔的求婚。但是任凭筝儿怎么解释,他就是不相信。筝儿因为这事生气,一连几天也不再见大勇。没想到,那大勇竟想不开,在后山的小木屋用土炸药炸死了自己……
“那傻小子不仅葬送了自己的xìng命,也葬送了筝儿应得的幸福……”老者长叹了口气。
“那筝儿却是很无辜,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苏念怜惜道。
“若是大勇知道真实情况后,会不会后悔?”京铭问。
“也许筝儿当年应该继续向他解释,或者能挽救他……”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道。
京铭闻听此话如醍醐灌顶,忽然想到了办法。他忍不住喊道:“对,我知道怎么办了!”说完便兴冲冲地跑下山去。
“他怎么了?”苏念一脸地莫名其妙状,问爷爷。
“呵呵……这小子比起他老子来也不算太笨。”老者笑道。
“你认识京铭的爸爸?”苏念好奇地问。
“我曾经教训过他。”爷爷说道。
“哦?真的吗?为什么啊?”苏念问道。
“这个等以后再告诉你,天sè不早了,我们回家吧。”爷爷说。
“爷爷,这才刚过晌午呢,你是不是又想偷懒?”
……
山坡上传来祖孙两阵阵欢快的笑声。
京铭问了几个路人,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谭伯的家。眼看天已黄昏,他还站在谭伯的家门口犹豫不决,考虑要不要直接敲门进去。
“那筝儿未必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他犯起了难。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他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要走出来。他赶忙迎上去说:“请问,你是不是谭伯的女儿筝儿姑娘?”他看着妇人怀中的小孩,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我是谭伯的女儿没错,不过我现在可不再是什么姑娘了,我是村口张铁匠的妻子,现在正要赶回夫家。你有什么事么?”那妇人笑呵呵地说道。
“其实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帮忙?”京铭忽然感觉自己笨嘴笨舌。
“哦,你是那苏老伯的朋友吧,他可没告诉我你才十四五岁。”那妇人说道。
“苏老伯?”京铭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说你快要来到,没想到等到这时候,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眼见天sè已暗,才准备回夫家,你却来到了,我们进屋再说吧。”妇人说着便放下孩子,让孩子自己在院内玩耍。
“家里来客人了吗?”只见一老者住着拐杖走了出来。
“爹,这是苏老伯的朋友,我们聊几句。你去院内带那皮猴子去。”妇人赶忙回答说。
“哦,我去带孙子去,你们聊吧。”老人说完便朝院子走去。
妇人和京铭来到客厅坐下。
“没想到他都死了还不肯让人省心……”妇人忽然哭泣道:“当年我得知他自杀后,也曾不吃不喝,想一死了之,但看到父母因担心自己而憔悴不堪,就改变了想法。我无法舍弃年迈的父母,我无法想象他们在失去我以后孤苦伶仃样子……”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京铭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显得很局促。
“是啊,当年我见说不过他,于是想等父亲把大阔的求婚推掉后,再去找他。谁知……”妇人说到这里又哭起来。
片刻,妇人擦了擦脸庞的泪水,接着说道:“其实,有时活着比死还难。现在,我都不知道心里是否还惦记他,他走了,但我还要过活。现在,我已有我的丈夫和儿子,他们是我的一切。”
“哦,那苏老伯……”京铭想问苏老伯的事。
“苏老伯和我说过了,我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会听你的吩咐。”妇人说道。
“其实是这样的,你看能不能备些纸钱,当面和他说清楚,也许他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就会离开的。”京铭只好顺着妇人的话说道。
“也罢,这样也许会让他解脱出来……”妇人说。
“不知道今天晚上如何?”京铭问道。
“好吧,让我准备下,待会我们小木屋那会和。”妇人答道。
京铭告别筝儿,离开谭伯家,去找那道士。
一路上京铭都在想苏老伯会是谁,忽然他想到了苏念,“莫非苏念的爷爷就是苏老伯?”
京铭和道士早早来到小木屋。不一会儿那妇人也带着一些锡箔纸钱来到木屋。睹物思人,只是看这小屋的惨淡景象,她已经止不住开始啜泣。
过了片刻,京铭看到那椅子开始不停地晃悠起来,他示意那妇人可以开始了。
那妇人点纸币,忍不住哭出声来。
妇人边点纸钱边诉说那离别后的衷肠……
那椅子先是晃得激烈,一会儿,竟然不再动弹了。
京铭向那屋里看去,一切如常。
“道长,你看……”京铭向道长示意道。
“嗯……也许他走了。”道长沉吟道,他隐约感到有一丝不安。
京铭走到妇人跟前向搀扶起她,说道:“他走了……”。
“他走了,真正放下了,我也就释怀了……”妇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们帮助大勇。”
“夫人客气了,我更应该感谢你能来这里。天这么晚了,让我送你回去吧!”京铭说道。
“不必了,这段路我很熟悉。”说完,妇人便拎着放置纸钱的篮子回去了。
京铭和道士也往村里走去。
“没想到生前是个犟驴脾气,死后却明白事理了。”京铭很是感慨。
“想必他知道自己当初错怪了筝儿吧……”京铭接着说。
“你说他会不会后悔自己不相信别人?怪自己太多疑?”京铭又说道。
“你今晚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京铭很是奇怪道士的举止。
“不好!我们快去追那筝儿……”道士突然抓住京铭的手,很惊慌地说。
“为什么啊……”京铭问。
“没时间解释了,去晚了,筝儿怕是会有危险!”道士说道。
二人急匆匆地奔谭伯家而去。
就在二人快到谭伯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好像是筝儿的声音。二人急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那筝儿倒在路边,本来挎着的篮子被甩到路的另一边。
“怎么回事?”京铭扶起惊魂甫定的筝儿。
筝儿半响才回过神来,霎时泪流满面,心痛地说道:“他竟然要杀我……”
刚才还哭着却又突然大笑道:“他竟然……杀我!”
二人见筝儿受到莫大的刺激,状态痴颠,问也问不出什么,便送她回家了。
二人从谭伯家出来,京铭感觉恨恨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我也是一时大意,差点铸成大错。想那无头尸在小屋辛苦那么多年,剩下的已只有恨意,他怎么会轻易离开……”道士感叹道。
“我当时也觉得有点不对,那无头尸走得也太快了。想必他是发怒离开的,他不想再听到筝儿的声音。”京铭仔细地回忆当时的情形。
“既然他不讲半分情面,我们也就不必再对他客气了。”道士气愤地说。
“我们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了!”京铭发狠道。
二人来到小木屋。此时已是三更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木屋附近宁静地可怕。突然京铭隐约看到那椅子又开始晃悠起来。就在他想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晃动的椅子突然戛然止。京铭顿时感觉不妙,就在此时那无头尸——不,那已经不是无头尸,他的头颅已经被放置好,那尸体已靠近了京铭,用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京铭顿时感觉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力反抗。说时迟那时快,那道士从口袋里抓了一把东西向尸体撒了过来,只见那尸体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掐着京铭脖子的双手,瞬间消失在夜sè里。
京铭慌乱地跑到道士的身边,两人背对背观察着周围。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问:“他跑哪里去了?”
“不知道。小心点,他还会再出来……”道士还未说完就不再出声了,京铭转身望去,只见道士已被那尸体用一只手卡主了脖子,那只卡主脖子的手竟然将道士慢慢托举到了空中,另一只手径直向老道的心脏处伸去……
京铭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向背对着自己的尸体冲了过去。待他跑到跟前时,那尸体的头颅竟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同时那只正在伸向道士心脏的手,猛地向他推来,把他推开了两丈远,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道士在空中看准了这个机会,总算摸到了口袋里的东西,他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向那尸体撒去,那尸体惨叫一声又消失不见了。道士也被狠狠地摔了下来。
京铭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跑过来扶起了道士。道士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东西,说道:“这可是最后一点朱砂了。”
“还有什么可以其它对付他的东西么?”京铭感觉这一把东西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没了。不过……如果你毁掉他寄身的地方,也就不需要其它东西了。”道士依旧喘着粗气。
“你猜他寄身的地方会是在哪?他总是从那墙角进出,会不会是在那附近?”京铭问道。
京铭听不到道士的回答,转身一看,道士又被尸体制服在地上。那尸体坐在道士身上,一只手按住了道士的抓有朱砂的手,另一只手掐住道士的脖子。
眼看道士就要支撑不住,京铭心想:“拼了,赌一把吧!”他跑到墙角,脱掉上衣,用火石引上衣,然后把烧着的上衣扔到墙角的横梁上。那横梁整rì裸露在外,想必是早已经风化,一遇明火便霹雳啪啦烧了起来。
那尸体猛地惨叫起来,像被飓风卷走的一叶孤舟,飘到了墙角火海里。京铭跑过去扶起道士说:“这次他死定了吧?”
“他谁也害不了了……”道士低声说道,他显然受了伤。
谁知,话音未落,那尸体随着火舌猛然蹿出,露出狰狞的表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些本来组装好的“零件”像融化了的nǎi酪,一块块掉落在火海中。
二人站在小屋前,静静地看着越着越旺的火势。直到小屋已烧殆尽,那尸体再也没有出现。这时候,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两人相互看着对方的狼狈样,露出会心的笑容。
“我想现在应该把好消息告诉筝儿,让她可以放下心来。”京铭说道。
“现在么?我想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再去吧!”道士说。
京铭望着光着的上身,傻笑起来:“竟然把衣服的事忘掉了……”
道士回去包扎伤口,京铭也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洗漱整理完毕,他匆匆赶往谭伯家。到了谭伯家里,看到那妇人仍兀自坐在门前哭泣。
“我和道士昨天已经把他送走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京铭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把这消息告诉她。
那妇人沉默半响说:“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恨我。昨晚,要不是那苏老伯及时出现,赶走了他,恐怕我早已遭他毒手……”
“苏老伯,又是这苏老伯,他会是苏念的爷爷吗?”京铭暗暗思量。
“算了,这对他来说也许是种解脱,而我也将整理心情继续过活,我们总得吃饭,不是么?”妇人接着说道,慢慢地,她脸上竟又露出微笑的坚定表情。
京铭忽然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着无比高贵的品质,而这就源于她对生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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