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正在等待,眼见两个人进了门,笑呵呵的迎了起来,“小卢是吧,上回见过的。”
“首长好……”
李达笑着连连摆手,“别,别这么叫,叫我达哥就可以了。咱们当初就认识的,还是自然一点好。”
卢利微微一笑,依旧采用旧称呼——他也算是在商场上打过滚的了,知道那种‘布衣昆季之交’的话是贵人自己说可以,旁人万万不能信以为真的,要真是弄到如叔孙通定朝仪一般,岂不是大煞风景之至?“首长,我们来得晚了点,没耽误您休息吧?”
果然,他的这种自知之明在李达更加欣赏,笑着说道:“没有,我睡得晚。”
“达哥,我们坐下说吧。”李正荣说道。
“来,坐下谈,坐下谈。”
三个人就近落座,勤务员倒上水来,李达挥手把他斥退,明亮的大厅中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李达这才开口说道:“小卢,这个事呢,正荣和我说过了,在我想来,咱们在发展自己国内的经济的同时,香港同胞有真切而紧急的需要,作为炎黄子孙的一员,伸出援手,也是义不容辞的……当年周总理不也是这样对我们说的吗?”
卢利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李达,他天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脸庞,搭配以黑亮如镜的眸子,李达看在眼里,谈兴更浓,“……所以呢,上一次李书记带领我们到香港去,本身也是为了打开两地初步合作的窗口,邓公提出的改革开放的伟大方针政策,既是压在粤省3,000多万人民群众肩上的担子,更加是对我们寄予的深切期望和嘱托啊。而从省领导以下,对上一次李书记的出访,也是寄予了厚重的期望,虽然在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两地合作的进一步的可能,但我想,如同你这样的民间往来要是能先一步走出去的话,对于推动rì后的发展,也是会有相当大的好处的。”
卢利点点头,他真觉得有些佩服了,李达的头脑不简单!在这仍然是意识形态决定一切的80年代初,不论他在国家职能部门的职位是高是低,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脑筋就比绝大多数人要灵活、眼光也看得远!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倒是要改变一点策略了。听着李达的说话,他频频点头,“您说得很对,我认为,这种来自民间的交往和商业行为,从比较小的范畴来看,是可以增加包括我个人在内的收益,以及灵活变通的给香港人以更多的选择;从大的方面考虑,当年伟大领袖不是也提出过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以小球推动大球,终于拉近并打开了中美两国的关系的吗?”
李达呵呵一笑,卢利的这番话未必很正确,但其中的含义却是不言自明的,“所以我想啊,你可以尝试一下,即便不成功,也可以为后来人淌开一条路子嘛!不过小卢啊,和外国人做生意,没有那么简单,还是要以小心谨慎为上,同时,万万不能眼睛里只看着钱,丢了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脸面啊。”
“您放心,首长,我会的。”卢利不再多做停留,给李正荣使了个眼sè,二人告辞。
李达倒是蛮客气,把他们送到门口,“小卢,刚才呢,是作为国家的一员,同时也是一个老党员对你的说话,下面的话,是作为朋友和你说的。你这一次的打算,在市里的经济工作会议上,可也算是引爆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原子弹啊!”
“哦?”卢利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这件事……还……”
“是呢。市委第一书记考虑了一天,据说是和鹏城的李书记通过电话,才最终拍板,你的这个事,市里尽可能的大开绿灯,行不行的先试一试。就当看看这其中的水深浅了。”
卢利嗯嗯啊啊的听着,脑子里飞快的打起了盘算,这个消息是李正荣也不知道、更不曾向他告知的,要不是今天和李达见面,自己还蒙在鼓里呢!既然有市里的头批准,此事办理起来固然能顺利很多,但意义也自不同,已经上升到另外一个层面了!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他所有的,只是脑海中经常会浮现出的一些没缘由的信息,想要具体抓住他们,却是做不到。而凭他几年并不系统的学习,自问是怎么也比不过李达这样在清华大学正经上过学的!他迟疑了一下,“首长,这个事……,我想,我虽然很感激各位首长对我的器重,但这和我当初设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怕做不好。到时候我自己倒霉没什么,就怕给您、赵书记他们惹祸。”
李达第一次真诚的笑了,一缕光影投在他脸上,看起来有些异样,“小卢,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初李书记从香港回来之后,为你的事情大发脾气之后,紧接着就让正荣和你做朋友了。确实是想事情想得周到!不过你放心,凭你的这点小事,要说为我和赵书记惹祸,你还差点!”
“呃……”
“放心去做吧,你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只要你不违反国家的法律,就不用怕有人会因为你做这种事找麻烦。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
卢利不再多说,钻进李正荣的伏尔加,一路告辞而去。
从李达这里得到的讯息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之外,甚至不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走对,任何一步出了偏差,或者他可以事先得到消息,到香港躲避起来,但要想回国,再见到家里人,就是千难万难了!而这,却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他始终闷声不响,甚至李正荣和他的说话他也没注意,一直到汽车在卫家祖宅大门前停好,李正荣开门下车,他才赶忙跟了下去,“荣哥,你知道那个达哥的电话吗?”
“干嘛,刚才不是说完了吗?”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我想再和他通一次电话。”
“什么事刚才不说,非得回来再打电话?”李正荣嘀咕着,还是进了屋,抓起电话拨通号码,“达哥,我李正荣,哎,刚刚到家。达哥,小小还有事找你。你等一会儿啊,我让他和你说。”
卢利接过电话,对李达说道:“首长,我是卢利,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想了想您说的话,有件事必须想请问您,咱们这边的人,购买和食用的市场上的猪、牛、羊肉,在上市之前,也要经过相关部门检疫的吗?”
“当然需要了,总不能把有问题的肉卖给老百姓嘛,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想过了,这一次和香港人做生意,能不能赚钱、赚得多少还在其次,从我们这一方面来说,万万不能出现东西到了人家的海关,经过对方的检查,发现咱们的肉类产品不符合对方的标准,然后给人家退回来的情况——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赔钱不怕,就怕会给其他人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了!所以我想,等过几天我回一趟香港,然后带一个香港人过来——他叫焦运海,是香港食环署的专业人员,让他专门检验一下咱们这边的产品,确定能过关了,我们再考虑运输的问题,您看怎么样?”
“行啊,啊!”李达在电话中打了个哈欠,满是倦意的说道:“小卢,这个事就按照你说的,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先休息了。”
“那好,晚安。”放下电话,卢利考虑了片刻,打定了主意:得尽快返回香港,这个事必须趁热打铁,把它落到实处!具体āo办还得花些时rì,等一切妥当,那边的装修也该差不多了,到时候就可以开张纳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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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正荣分手,返回香港,一路无话,重又回到了大角街上的麻雀馆,正是上午九十点钟,屋中正在忙碌,顾忠一眼看见他进门,飞快的迎了上来,“卢生,出事了!”
“怎么了?哎,走开!”臭臭没来由的给主人踢了一脚,委委屈屈的躲到一边去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得去问艾伦,不过胥先生他们,已经就几天没回来了。好像是在澳门那边遇上事了。”
卢利呆呆的在店中呆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平生第一次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开到铜锣湾,找到了张大东。后者从办公室的玻璃门看见他,一溜烟的冲了出来,“¥%……”
“你慢点说,太快我听不懂。”
“卢生,出事了,出事了!”
“你别着急。”反而是卢利安慰他,和他并肩走进办公室,二人落座,“你慢点说,怎么回事?是谁出事了?”
“是阿猫。阿猫在澳门,伤了人了。”
“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经由张大东的解释,卢利逐渐搞清的情况,事情是起自两天前,胥云剑几个第一次到澳门去,由庄喜财带领着,进入到赌场玩了一夜,四个人有输有赢,回来的时候算账发现,竟赢了十五六万之多,这完全是天上掉馅饼,四个人都高兴坏了。在之后几天rì子里,每天忙完装修的事情,把门一关,就乘最后一班轮渡到澳门,在赌场里大玩特玩。
不想玩的时间越长,输得就越多,四天的时间,就在澳门的各大赌场里扔下了超过700万圆!特别是前天,阿猫在百家乐赌台一口气输了130万,几乎创下了赌场的记录!
卢利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都是那个叫财哥的,他欠咱们近900万元,本来是说玩玩,过过瘾就算了的,不想他们越输越多,每一次输了都到财哥那里去要钱,一开始他给的挺痛快,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说话了。等到阿猫他们都输了,回去再找他要钱,庄喜财一个劲的摇头,就是不给。他说,从财务公司借钱是有规矩、有利息的,如今他们已经把欠下的钱都借光了,再想借钱,得拿抵押。结果……”
“怎么样?”
“结果胥先生就和他吵起来了,说是他还欠200多万呢,庄喜财说,这些钱都是他们借来,然后输掉的那些钱的利息。早就没钱了!胥先生和阿猫一生气,就和他们打起来了,结果阿猫拿办公桌上的裁纸刀,把庄喜财财务公司的一个部下的胳膊划伤了。”
卢利点点头,事情是经过已经了解,很显然,胥云剑几个人是让人家白白玩儿了!但眼下还不必考虑这些问题,他问道:“那,他们人呢?”
“都让澳门人给逮了,要我们拿钱去赎回。”
“他们有没有说要多少钱?”
“要……要五百万。”
卢利轻笑起来,这份笑容在张大东看来分外古怪,“卢生……?”
“我没事,艾伦,你现在能不能带我去一趟澳门?”
“这当然没问题,可是,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我也根本没想赎回他们几个,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那行,我现在就带你去。你等一等,我打个电话先。”(未完待续。)(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