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yīn魂不散哪!
小宝yù哭无泪,他觉得这时自己没有倒下,已经是够坚强的了。不过也可能,没倒下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而是自己实在是不愿意倒在一堆蚂蚁身上。
天啊,这里到底一共有多少蚂蚁啊,成千上万已经不能形容它们了吧,恐怕得有百万,甚至上亿,亿万,亿万万……郭小宝越想越恶心,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栽倒地上,手指触摸到柔软的草茎,鼻子里闻到了芳草的清香。原来,慌不择路,居然往路边花坛里跑了,被花坛的边缘绊倒了。
回头一看,还好,蚂蚁毕竟是蚂蚁,没那么快追过来,不过,它们还是以极大的耐心和不懈的努力,向着自己的脚下进发。
郭小宝有点被蚂蚁追得在劫难逃的感觉,索xìng也不起身了,向着虚空喊道:“是你吗?小林京一郎,或者是赵京一。你给我滚出来,你在搞什么鬼?这是不是又是你的式神在搞鬼啊……”
说到这里,只见蚂蚁们停止了蠕动,地下的人形停了一下,居然像个人一样坐了起来。
一群蚂蚁,叠罗汉组成这样诡异的姿态,真是匪夷所思,若非亲眼看见,小宝是打死都不会相信有这种事情的。
而且,这个人形的蚂蚁群居然还站起来了,用脚站起来。
一个立体的人形蚂蚁群呈现在郭小宝面前。真是要命,郭小宝掐了一下自己,还好,还知道疼,好兆头,他现在甚至怀疑,是不是身处什么《黑客帝国》的空间,眼前看到的是用“0、1”组成的点阵?
人形蚂蚁,或者说蚂蚁人,又开始变化了,露出脸,露出眼、耳、鼻、口,身上也发生了变化,最后,呈现在郭小宝面前的依旧是那个一身黑的小林京一郎,或者说是赵京一。
虽然明知道这个人是要取自己xìng命的,不过郭小宝还是略微定心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一群让人毛骨悚然的蚂蚁要容易些。至少,不那么让人看着发憷。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小林京一郎还是赵京一?”虽然心里害怕得要命,但郭小宝还是极力保持镇定,七夜的人,这点素质还是有的。
“随便吧,我倒是无所谓。”
“那你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你啊,法师?”
“我在rì本的名字,叫小林京一郎,我是伊贺派忍者的掌门。在中国的名字,叫赵京一,我是消息儿张的后人。”
“消息儿张?”
“你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怎么没听说过?中国戏法,南傅北张。‘南傅’指的是上海的老傅家,‘北张’说的就是běi jīng城的老张家了,家喻户晓,我当然知道。据说,他最擅长的是制作变魔术用的机关暗器、消息儿埋伏,所以被人称为消息儿张。他最厉害的东西是一套叫做‘五行之器’的东西,可惜从来没有人看见他用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
“当然有。”赵京一打断了郭小宝的话头。
“可惜他老人家好像没有传人。”
“有传人,我就是。”
“开玩笑,你又不姓张。”
“只有姓张,才能是传人吗?”
“哦,是啊。”郭小宝一拍脑袋,看来自己是被吓傻了,脑子不好使了。
“听说你拜了郭德彰做干曾祖?还拜了郭兴国为师?”
“哇,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式神告诉我的。”
“嚄,式神无处不在啊!”
“别回头,他就在你身后!”
小宝立刻头颈僵硬,不敢动弹了,身体虽然麻酥酥的,不听使唤,可是脑子却被唤醒了,他开始思索,如何脱身,今天很奇怪,赵京一没有一上来就拿刀砍,而是说了这么多话,难道他不想杀我了吗?
赵京一今天真的很奇怪,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听着听着,小宝忽然又觉得,刚才还很灵泛的脑子又开始糊涂起来了,一转眼的功夫,眼前换了天地,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十年前的那个北平城。
乱世的城邦,没落的帝国。
rì本人占领下的北平城,hūn没有hūn该有的芬芳的气息,有的只有冬的荒凉。
rì本人占领下的北平城,晨没有晨该有的喧哗的街市,有的只有遍地黄土。
古老的北平城,正以它独有的顽强和坚忍,忍受着刀兵给它带来的疮痍。它像一个重伤而垂死的老者,无奈而又怜悯地看着它的子民被漂洋过海而来的异族残害,却又没有半点办法。
城将死,国将亡,民众,又将如何存活呢?
你说他们无奈也好,你说他们冷漠也罢,你说他们没有骨血也行,普通的老百姓,还是rì复一rì过着他们的rì子。
对于他们来说,皇帝也好,民国zhèng fǔ也罢,rì伪zhèng fǔ也行,都一样吃老百姓肉,喝老百姓血,啃老百姓骨头。
仅有的区别,只是,多一点,少一点罢了,早晚会被吸héng rén干的。
仅有的区别,只是,死得早点,死得晚点罢了,早晚都要入土为安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
就算在乎,平头老百姓,又能如何应付?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茶馆。古朴雅致,小巧玲珑,一面临河,一面倚岸。竹子做骨架,已经晒秃了皮了,金字屋顶上,灰蒙蒙的不再闪亮,上面胡乱覆盖着蓑衣或松树皮,临河一边有松树皮编成的女墙,可凭栏品茗,八面来风。
最引人注意的是,墙上挂的不是名人字画,而是四个大字:“莫谈国事”!
喝茶可以,唠嗑也可以,甚至骂街吵架、调戏妇女、拐带小孩,都可以,只是,不要谈国事,不要谈任何国事。所有的,对于国家的不满,对于rì本人的愤恨,只能埋在心底,烂在肚里,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互相拱着手,互相叫着爷。
只是,刚才还道貌岸然的爷们儿,只要一回头,看见了rì本鬼子,便只能低着头,佯装笑脸,亲热地喊着:“太君,您咪西些啥?我孝敬您。”
待得鬼子走得看不见影子了,才敢在台阶上淬一口痰,骂一句:“狗rì的。”
郭德彰坐在茶馆里,观察着这些形形sèsè的人们,他是个相声艺人,他需要鲜活的素材,编进段子里去,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观众。
可是生活太悲惨了,哪里还有什么能编成笑话的东西啊。他喟然而叹。有时,他会觉得奇怪,为什么现在相声这么难编,他还要继续这一行呢。
想来想去,也许是这样吧:人们为什么要笑呢,因为生活太苦了!
突然,前面喧哗了起来,爱看热闹是中国人天生的劣根xìng,郭德彰也不例外,他凑了过去,原来,一个跑堂的不小心把酱油洒在了一个鬼子的军装上。
那个鬼子揪起跑堂的领子就是一顿耳光。跑堂的一下子被打蒙了,连求饶都不会了。
掌柜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慌忙跑过来,笑脸相迎道:“太君,您息怒,您息怒。我给您擦擦。”
说着拿出随身的手帕,就要给鬼子擦拭。鬼子的马靴一脚就揣在了掌柜的小腹,把他踹倒在地上。“你的,赔钱的干活。”
掌柜的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又一把把跑堂的也拽得跪在地上,脸上强作笑容道:“赔,一定赔,太君,您开个价吧。”他知道,鬼子是想敲一笔。其实,就是不出事,鬼子明说问你要些零花钱,你敢不给吗?
“一万两。”
掌柜的傻眼了,一万两,把店铺卖了,再把自己和伙计卖了,都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他当即恳求道:“太君,这太多了,要不这样吧,您把衣服脱下来,我给您洗洗。”
“赔钱!”
掌柜的都快哭出来了。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出头,怕惹祸上身。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挺身上前,拍拍鬼子的肩膀,用纯正的rì语道:“山木君,你在这里啊,大佐刚才还对我提起你呢。”
鬼子回头,见是一个穿着中装的年轻男人,中等个子,眉宇轩昂,吃不准究竟是什么人,就问道:“你是谁?”
“我叫小林翔平,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是你们青木大佐的朋友。”说着,小林翔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仿佛是墨玉的挂件,看着依稀像是一个蝙蝠的模样。
谁知那名叫山木的鬼子,见了此物,突然肃然起敬,对着小林翔平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道:“是,小林君,请多多关照。”然后又略带谄媚和不安地问:“大佐,真的提到我了?”
“那当然,大佐说了,你可是远征军中大大的英雄……”
山木又是一个立正,倒把小林吓一跳。
突然,这个山木脸sè一变,眉毛鼻子都纠结了起来,用手在头颈里来回乱抓,可他还想保持军姿,所以姿态十分怪异。
小林道:“山木君,你怎么了?”
“惭愧,痒。”
“哎呀,此地跳蚤、臭虫颇多,你不会是沾染上了吧,快把衣服脱了,回去洗洗澡,消消毒吧。”
那鬼子还真听话,立刻把上身脱了个jīng光,还是不解痒,一手提着衣服,一手猛搔,都抓出血丝来了。
小林道:“山木君,还耽搁什么啊,快去洗洗吧。”
“是,得罪了。”山木抱着衣裳,狼狈而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