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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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飘飘的翩翩公子,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是少女心中的绝佳恋人,这点毋庸置疑。只是相对于以才为首的过去,现在少女们在谈婚论嫁上会更加倾向于以财为首的男人。

    恋爱是一件事,婚姻又是另外一件事。在这方面,现代少女更加理智。因为男子有才,女人就甘愿陪他过一辈子苦rì子的时代,夫君写首诗赠给自己就能高兴好几天,比收到万两黄金还要开心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或许以后再过几百几千年这种风气又会卷土重来,但至少目前是不可能的。

    老人也是从那个hūn心悸动的年龄上过来的,虽然可能他年轻时的思想和现代年轻人的思想不同,但他或多或少能体会到一些,毕竟年代虽有不同,hūn心基本上都是相差无几的。给年轻男子和自己的茶杯里分别注满水,老人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山?还是真的就准备在这守一辈子了?”

    年轻男子抬头,眼神有点飘渺的望向门外的远方,不忧愁也不快乐的笑了笑道:“君子一言,岂有反悔之理。”顿了顿,又补充道:“除非真的天能下锦鲤,呵…”

    “到底是谁给你下的这个牢笼?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不放你走。”老人掏出烟,想点,猛然想起二徒弟的嘱咐,便忍住了,今天只剩一根的额度了,这根烟一定要等到最后忍不住的关头才抽。

    年轻男子依然看着门外的大千世界,道:“其实我也早就想跟你说了,反正我们也认识了这么多年,老朋友间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

    老人眼睛一亮,道:“总算你有点良心,说吧。”

    年轻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展开扇子轻摇几下,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希望你能耐心的听完。我父亲是太极门弟子,十六岁时因为同门比武时误杀了一个同门,此后便被革出师门。不过父亲武学上的天赋很高,仅凭着学到手的入门功夫就领悟出太极门功夫的jīng要,二十四岁时在大陆就已罕逢敌手了。二十五岁那年,云游四海的父亲到京城去见一位朋友,也顺便去京城找一找对手比比武,因为他听人说京城是天下最卧虎藏龙的地方…”

    “瞎说!”老人忍不住插嘴道:“běi jīng藏的都是屁龙屁虎,一群唯利是图的人而已,赚钱倒是天下第一,至于武功,我看还不如这的人。”

    年轻男子待老人说完,继续道:“然后我父亲就喜欢上了我母亲,我母亲当年是京城势力最大的书香世家,王家的大小姐…”

    “一门八状元,新中国成立后连续九届中-央-政-治-局常委都有王家人在其中的京城王家?”老人大吃一惊。他对政治并不太了解,但一门八状元的京城王家,年龄大一些的、江湖走的多一些的人都知道。

    一门八状元是什么概念?满清共历十二帝,将近三百年统治,王家一门就出了八位状元,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现代那些只不过沾有一点贵族血统的伪书香门第要正统千百倍。更令人咂舌的是,让无数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革,竟也没能撼动王家地位,连续九届政治局常委名单中都有王家重要人物的名字。这一份重量足以让任何一位中国人民心惊胆战的家族成绩单,放在中国历史中,那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只不过由于很多不可说的原因,京城王家也只有圈内人了解其辉煌历史,外人就算知道,也最多只能像老人这样,知道个皮毛。至于王家到底在京城哪里,至今是否有仍旧活跃在zhōng yāng的政治大人物,外人就不知道了。

    “没错,就是一门八状元的京城王家。”年轻男子点点头,如此说来,他是王家的大外孙,不过他说到家族史时,脸上却没有一丁点自豪之sè,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温尔雅的表情。

    老人道:“你妈家那边不同意你父母交往?”

    年轻男子再喝口水摇头道:“没有,本来我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莽撞的去登门拜访我外公,而是通过外围的人打缺口找机会。但我外公直接就找到了我父亲,开门见山说我并不反对你们交往,只要你俩合的来,我们王家会欢欢喜喜的把女儿嫁出去。之后我的父母,就这样离开了京城,没有要外公家一分钱,因为我父母都认为,他们不需要王家的资助。而我外公那边,也并没有不高兴。之后母亲就跟着父亲过上了云游四海的rì子,几乎跑遍了整个大陆,最后,他们来到了这里,青海省乐都县马营孔家嘴,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说到这,年轻男子又停了下来,吐了口气,又继续道:“然后他们就生下了我,呵,没料到的是我三岁便已识千字,六岁遍读史,八岁学完父亲一生的绝学。”

    “他妈的我就说嘛,你年纪轻轻怎么武学修为见识如此之高,原来是天才,我擦!”老人连爆粗口,完全失态。那第三根烟终于还是没能幸免,被他点着了。

    年轻男子摇动纸扇,不经意间将缓缓漂浮在空中的烟扇落至地面。对,没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老人一口灰sè的烟吐出,男子第一摇,那缕浑浊的烟朝下落,第二摇,那烟已经触地,第三摇,那烟就消失在地面上。

    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俩人以前经常在外面幽会席地而坐谈天的时候,不管周围的风有多大,老人吐出的烟都会在年轻男子的三摇折扇下,落地不见。一开始的时候老人惊奇的很,想一探究竟,但始终弄不懂,也就只得作罢见惯不怪了。

    老人抽了半支烟,见年轻男子还在看远方发呆,于是提醒道:“继续说啊。”

    年轻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抱歉一笑道:“对不起,走神了。十岁那年,父亲生病了,而且是治不好的病,别说当时的我看不出是什么病,即便是今天,我回想起当年父亲的情况,查遍所有医书,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病。从得了病开始,六个月之后,父亲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离开了人世…”

    不用看,老人都知道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肯定是满脸哀伤。所以老人并没有接腔,更没有出言安慰,因为这种时候安静才是最好的。安慰,才是多余的。

    年轻男子停了大约有一分钟,才继续道:“母亲哭了好几天,也交代了很多事,头七过后,我在母亲的指导下,弄好了父亲的坟墓,将父亲的棺材放入墓中…”

    “还是别说了吧,孩子,别说了。”老人终于忍不住了,看见年轻男子满眼泪水,却兀自强忍着心中的巨大痛苦,老人心中最软的那部分被触碰到了,拍着年轻男子的肩膀道。

    “不,没关系,你听我说。”男子咽下泪水,终于没让想夺眶而出的眼泪得逞,道:“一切都弄好之后,母亲走到我面前,蹲下,摸着我的头说‘儿子,你爸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什么时候天上下锦鲤了,你就能离开这里了’,说完之后,母亲就自尽了。我哭了三天三夜后,把母亲放到父亲身旁,把他们葬了。然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我打那么大一副够两人躺的棺材,为什么母亲会在父亲死后跟我交待很多很多事,为什么母亲会没rì没夜的给我做很多当时的我根本无法穿的大衣服……呵,后来我就遇到了你,跟你成了忘年之交。”

    听完这个故事后,老人的心情也郁闷到了极点,就像被什么堵在胸口似的。但他毕竟是刀光剑影江湖沉浮中过来的人,很快就驱赶走这种烦闷,道:“不是我说,你父亲让你母亲转告给你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仅仅就是字面意思吗?”

    年轻男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参不透,所以我只能按照字面意思去做,老天一天不下锦鲤我就会在这里在父母的坟前守一天,直到死。”

    老人笑,狂傲的笑,道:“我若是你,我根本就不去理会,将你关在这里就是在让你坐牢,做一辈子的牢。”

    年轻男子道:“我不怪我父母,其实他们也是为我好,外面的世界,我看,未必比这里好。至少这里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至少这里不需要阿谀奉承就能活下去。”

    老人连连摇头:“荒唐!太荒唐了!”

    年轻男子站起身,走到门前,长身玉立,宛如一尊千年佛像,道:“所以,虽然牧秋离开了,但还有我这个老朋友陪你。不出意外的话,我是能够陪到你离开人世那天的。”

    “你小子别咒我死。”老人也站起来,走到年轻男子身旁,也看着远处的景sè。

    一老一少,在皮囊上,天差地别,在气质上,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狂傲孤立如莲花,也是天差地别。

    但在这一刻,这两个内外都完全不同的男人站在一起,竟有种出奇的契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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