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那些人的故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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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再饮一盏酒,润了润焦渴的喉咙,续道:“父皇只问‘因何而怨’,沈侯只答‘怨从何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什么是怨!佛经中常言,怨是百毒之首,是万恶之源。怨能生憎,怨能生恨,能使人疯狂,能使人变态。总之,是个大祸害。百年困囚之怨,我虽不知究竟谁人犯下何罪,竟被一囚百年;亦不知这人的玄功造诣究竟如何,有没有达到一品之上谓之神的境界,但想来就算是一个寻常人被囚困百年,经过百年岁月的酝酿滋生,这怨气必然也能达到惊天动地的程度。连沈侯玄门正宗的真气都无法消解,那定然是要与我纠缠一生了。”

    说话间,三皇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沈飞身上,沈飞从三皇子平淡的神情中读出一丝决然,不禁心中发毛,不敢同他对视。

    “沈二不必担心。虽然这怨气的来源还是拜你所赐,但于我却未尝不是一场机缘。”

    三皇子原先所讲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突然峰回路转,引到到“百年困囚之怨”,登时使得众人凝神屏息,静待下,绝不肯漏过半句。盖因百余年前是一个至为敏感的时间段,事涉昔年天上rén jiān争锋,所以人人好奇。连萱萱也不再捣乱,温软的小手紧紧揪住阿呆肩膀,等着三皇子继续分说。

    “当时父皇听沈侯判明我体内的怨气来自于未可知的百年困囚之后,沉思了许久,问:‘有解么?’沈侯无言,指了指玄铁案上被洒墨污掉的那张宣纸。墨迹渗透,早已浸染了半幅,写好的‘莲’字也被浓墨覆盖了一半,并且还在不住的扩散。”

    “沈侯道:‘怨念如浓墨,常人如白宣,纵有莲心也抵挡不住怨念的不住侵蚀。更何况,此子本就有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掩盖血迹的只有血迹,能滋长怨念的也只有怨念本身。百年困囚之怨并不可怕,怕的是这怨念在此子体内生根发芽,以他固有的怨念作土壤作肥料做甘泉,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父皇又问:‘因何而怨?’沈侯答:‘因你。’父皇便不再言语——他当然知道!”

    三皇子此刻终于不再平静,英俊的面孔上笼罩了一层黑气,因而显得有几分怨毒:“没错!我确实有怨,对父皇有怨!我怨他对母亲如此冷落,我怨他对儿子如此淡漠,我怨他的不公剥夺本应属于我,一个皇子的尊荣,我怨他不正,以至于一个侯爵的儿子都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沈二,还记得太元四年hūn破屋花瓶下的那条蛇么?你太胆小,没有看清楚。那条蛰伏的毒蛇五彩斑斓,生着三角脑袋。母亲将它丢出了门外,它便在那时苏醒,爬进了我心里。”

    “你施舍给我的这块玉牌......”说着,三皇子从茶几上拈起来酒迹淋漓的玉牌,寒声道:“上面镌刻着沈侯对你的期待,‘武尚心静,人贵心安’,这期待yīn差阳错的随着玉牌转到了我身上,我做到了。”三皇子修长的手指骤然发力,质地坚硬的玉牌吱吱作响,终于被捏成粉碎。玉石残渣刺破了三皇子的手,他的血液中带着黑sè,滴进茶几上琉璃酒盏中,迅速氤氲成一盏浓墨,恰似他十二岁时在侯府书房踢翻的砚台里的残墨那般漆黑。

    三皇子将漆黑的酒水一饮而尽,抿了抿嘴唇,续道:“从那时起,我的心便一直很静,因为饱胀的怨念已挤满我心腔里的每一处缝隙,没有缝隙自然就没有波澜,没有波澜自然就是静的。我的心也一直很安,因为怨念不是无中生有,属于我的,我必将寻回!”

    三皇子似乎忘记了他的故事才刚刚讲了一半,开始迫不及待的发表他的复仇宣言。阿呆听得不耐烦,出口打断了他,道:“可是萱萱不属于你,你为什么会和她有婚约?”

    听到“婚约”二字,萱萱又气又恼,于是狠狠的捶了一下阿呆。三皇子这时也宣泄的差不多了,恢复到刚开始时的平静,继续讲他的故事。

    “后来父皇又问:‘毕竟是个皇子,万一以后真变态了,不好看,也不好听,政治影响太坏,该怎么办?’你们听到了么,我叫他父皇!父在先,皇在后!可他先想到的不是儿子的安危,而是皇室的体面与尊严。”

    “沈侯良久不语,没有想到办法。父皇突然道‘以德报怨,何如?’沈侯问‘何以报德?’父皇便沉默不语。沈侯又道:‘试一试也好。’沈侯之德,是不杀之德。本来要解决此事,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杀了我,怨气无处附着,自然消散。但他们没有选择这样做,不知是父皇顾及父子情分,还是沈侯顾及皇室体面。”

    “既然不杀我,那病就总要治好。百年困囚之怨太炽,俗世无药可治,于是沈侯修书一封向碧城。碧城至宝‘明珠晓定丹’有清心定神的功效,‘水晶长生盘’又能封印一切虚幻之气,二者相辅说不定除去我体内怨气......”

    听三皇子谈及碧城,陆虞不由得冷笑一声,讽刺道:“长生盘是我碧城至宝,晓定丹更密不外传,漫说你区区一皇子,就是皇帝老子也决计求不到。”

    三皇子白了他一眼,揶揄道:“碧城嘛,确实了不起。”他口上推崇,语气神态中却并没有丝毫敬意。“正因为这两样神物难求,所以沈侯并没有在书信上讲明,只是说要给碧城引荐一位弟子。沈侯同碧城某前辈有旧,这情面须驳他不得。待我成碧城弟子之后,师门长辈当然肯救治我。”

    “沈侯书刚传出,还未收到碧城的回音。那夜父皇却突然深夜出宫,携叶太傅联袂赶到了沈侯书房。叶太傅道:‘此事不妥。终究是陛下的亲子,体内流有高唐仙山**十二峰的血脉,如何能当碧城弟子?’——你们是知道的,我云氏先祖是自高唐山走出的。”说到这里,三皇子挑衅似的看了陆虞一眼,继续道:“高唐碧城两相厌,我既有高唐血脉,那么说什么也不能再进碧城了。”

    “沈侯极无奈,说书已传出,失信于碧城也就罢了,那小子的病怎么办?叶傅道;‘以德报怨不如以直报怨,叶某的剑天下最直,我收他当弟子。’就这样,我成了叶太傅的弟子。”

    “吾师叶傅的手段,诸位都知晓。他修有祖上所传的《真仙决》,眼界略高于沈侯。然而《真仙诀》是部剑诀,叶傅能压制我体内百年困囚之怨,保我无xìng命之忧,却无法根除。还是需要碧城的明珠晓定丹和水晶长生盘。叶傅亦修书向碧城,碧城不与,于是叶傅一怒之下单剑闯山。”

    “其时碧城接到沈侯书信,知道了我体内竟然有百年困囚之怨,极为震惊,也极为慎重,隐约猜到了一些秘辛——百年前一战,碧城高人曾亲自参与,知道的当然更多一点。于是他们前辈高手尽出,要护送我安全到碧城。恰好这时叶傅前去叩关,嗯,连破十二仙关,斩断十二曲阑干,碧城上下无一合之敌的传说,我就不在这位陆兄跟前班门弄斧了。“(去 读 读 .qududu.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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