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中午过后,县委派出的一辆越野车,由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陪同,将杨晓妮送到了拉法镇。
驾驶员当天返回,说好下周四准时返回来接。
范毅发现,所有从外面前来拉法镇的驾驶员,大多宁肯走夜路返回,也不愿意在拉法镇过夜,这里的条件,特别是住宿和卫生条件,也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
就说这镇zhèng fǔ,自打工作组进驻后,宋组长亲自出面,组织整个机关大院里的干部彻彻底底开展了几次卫生大扫除,整个大院环境卫生是改善了不少。
可问题往往是积重难返,多年来养成的卫生习惯,可远远不是通过一次、两次大扫除,就能彻底改变的,每次大扫除过后不久,大院里的卫生,就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重新回到老路子上来,这样的卫生条件,比起自己如今所在的小学样都不如。
来镇上迎接杨晓妮的那天,范毅发现她随身只带着一个小皮箱,里边几乎全是准备换洗的衣服。
范毅真不敢想像,她将如何在镇zhèng fǔ招待所那种四人一间的大通铺里熬上一夜,那里的床单被褥,不时所散发出的的那股子汗臭味,连范毅都受不了。
第二天一早,神采奕奕的杨晓妮被人陪同着去了附近村里采访。范毅没去,在做一些迎接杨晓妮下村时,必段要做的准备工作。他重新跑到供销社的门市部,买了一整套洗漱工具和床单被褥等用品,让同村人提前给背了回去。
周二,宋组长亲自陪同,杨晓妮下村了。
她穿了一件火红的丝织短袖衬衫,一条明黄sè七分裤,脚踏白sè旅游鞋,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整个人显得靓丽而青春,范毅不得不由衷地赞了她一句:“好靓妹!”
她得意地用鼻孔轻哼了一声。
吴村长和平常基本不露面的村支部书记老康等一群人,早在吴村长家里等着,见了面发烟递水,好不热闹。
然后就是招呼吃饭,杨晓妮并不怯生,谈笑风生。倒是村里人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俊俏的女子,在她面前反倒有了几分拘泥,范毅发现,连吴村长都不好意思用正眼看她,而吴会计和康主任更是不时用眼角在偷偷地扫着杨晓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在哪里都不能例外。
范毅暗暗好笑,故意对吴村长说:“村长,你怕是应该好好敬一敬杨记者呢!”
吴村长憨憨地笑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杨晓妮却端起酒杯,主动要敬吴村长,搞得村长很不好意思,直说:“我先敬、我先敬。”说着就干了自己碗里的酒。杨晓妮一愣,看了看范毅,范毅说:“你随意。”
在场众人中,只有杨晓妮和宋组长两位女同志用的是特意洗干净的两个原本用来装酒的小玻璃杯,大约倒满了也能装下小半碗酒,看着吴村长满满喝了一碗,杨晓妮一仰脖,咕咚一口将满满一杯白酒全喝了下去。
“好!”众人鼓起掌来,吴村长感谢地望着杨晓妮,又为她继上酒,这一次,他特意只给了她小半杯。
饭后,大家简单座谈了一下,宋组长一行就撤回镇上去了,杨晓妮留了下来。
众人没有了中午的拘紧,杨晓妮xìng格又颇外向,并不扭捏,与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空前地活跃起来。
晚餐按范毅的意思,基本端上来的都是山珍,有各种野生菌和野鸡、野兔。不知不觉间,酒也喝得比中午多了一点。
到了晚上,安排住宿,成了一件要紧的事儿。
吴村长搓着手,腼腆地笑了笑,提议让省报的记者就住在他家,让她老婆陪着。杨晓妮却不同意,执意要住到小学校去。
范毅早有准备,腾出了自己的房间,还特意请人提前就撤换了自己用过的全套被褥,末了,又对吴村长和康书记等人交待说:“我可说好了,今晚,你们谁也别回家,都跟我上学校打牌去。”
其实,范毅的本意,一是为了避嫌,二呢,也权当作是替小丫头站岗放哨了。
杨晓妮今天在酒桌上,几乎与每一个人都相互敬了酒,酒有点多,早早就睡了。
范毅、吴村长、康书记、吴会计和康主任五人就在对面一间教室里点了蚊香和蜡烛打双扣。村里原本流行打麻将,可下村后,范毅规定,麻将一律不许带进学校,逐渐地,大家也学会了打双扣,经常玩到深夜。
后半夜,众人实在是熬不住了,或躺或趴,先后在课桌上胡乱睡去。
一大早,倒是杨晓妮先醒,走过来催促说:“嘿,一群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用过早饭,范毅问杨晓妮今天准备怎么安排?
她说:“你不是跟孙涛说过,想为村里修一修水渠吗,就领我顺着沟渠走一走吧,不过,我可说好了,一定要走到沟渠的源头哟。”
范毅说:“我的大记者,你知道这一趟走下来,一个来回需要走多长时间吗?我告诉你,至少八、九个小时,你行吗?再说,现在都快十一点了,等你返回来时,天就全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我不管,我不能等了,没时间了,我就是要去。”杨晓妮坚定地说。
康书记听了杨晓妮的打算,推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范毅等剩下的四人,用五个军用背壶灌满了白开水,带上了手电筒,无奈地陪着杨晓妮上路了。
一路上,吴村长等人故意远远走在前头,好让范毅和杨晓妮两人落在后面说说话。
范毅问杨晓妮,你非要下来干什么?杨晓妮说:“三个原因,一呢,扶贫驻村这是省里的重头戏,跟踪报道是我的本职工作;二呢,去年我根据庞大集团……庞大,听说过吗?我想,你们收税的,应该知道吧,那可是咱们省里有名的私企。”
范毅点了点头,杨晓妮接着说:“他们给了我一些材料,我就写了一篇章,发在省报头版,结果,后来我发现,与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让我后悔死了。所以,我不再相信那些所谓二手资料,总想自己多跑一跑、看一看。这是第二个原因。”
“第三呢,既然要来,就应该来一个最艰苦的地方,至少也应该是最艰苦的地方之一。我听孙涛说了这里的情况,感觉够可以了,所以就来了。”
望着如此爱岗敬业的杨晓妮,范毅在苦笑之余,也凭空第一次对她生出了些许敬意,边走,范毅边顺带着介绍了材里即将通电的情况,并指给她看线路的位置。
快到上水岭村时,杨晓妮问:“还记得上次跟你聊起过的党项军吗?”
范毅说:“当然。”
她点着头,坏笑着说:“他早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路过上水岭村里的一个小卖部时,范毅掏出一百块钱让吴会计去给大伙买点饼干、糕点之类的东西好充饥。
结果等拿出来吃时,范毅这才发现,这些食品的保质期早已过了,有一包饼干的生产rì期竟然还是三年半前,简直快成化石了。
范毅和杨晓妮均不敢再吃,其他三人却不管,将一应吃食扯开来,吃了个干干净净,直看得两人直咽口水。
当天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在村长家,众人好一通埋头痛吃,饭毕,杨晓妮用自己带来的纸巾擦着嘴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晚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