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辰心知胡二老不会永远沉默下去,开战是早晚的事情,为此狠狠操练手下。其他船的人出航归来,回到村寨,吃喝嫖赌那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黄辰船员却无此等待遇,黄辰打着“我全是为你们好”的幌子,变本加厉折磨着他们。
海上、陆地,白天、傍晚,船员日常生活除了行船便是操练,挤占了大部分时间。不是没人抱怨,他们是海盗而非官兵,再说就算官兵都不曾这般严苛训练。黄辰不以为然,别人他管不着,既然在他手底下混饭吃就得这么练。对抱怨之人黄辰通常好言好语劝说,若是不见成效,他立刻就会变幻一副嘴脸,挥舞大棒强力镇压,船员私底下都叫他黄阎王。
这日村寨东郊,黄辰以棍棒狠狠教训了一个偷懒的手下,板着脸对众人道:“你们以为我愿意整日陪你们训练?有那工夫去集市逍遥快活好不好?我这么做还不是想尽量帮助你们提高武艺本领。海上争斗的残酷你们有几人见过?凭你们现在三脚猫的功夫顷刻就被人杀绝了。哼!说人话你们听不进去,我便拿棍棒说话,棍棒再不行我就动刀子!”
“……”众手下噤若寒蝉。他们心里清楚,黄辰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人,并非言语恐吓。
黄辰眼睛蓦然一瞪,大喝道:“还傻站那作甚?给我练!”黄辰手法粗暴,但不得不说效果不错,通过一个多星期的魔鬼式训练,船员们初步掌握了冷热兵器。黄辰不再令二者分开操练,有意将他们混编,以培养彼此默契,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勉强一战。
相较于往常,黄辰今日难得法外开恩,提前叫停,倒非他体恤手下们辛苦,而是今天情况特殊,乃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即民间俗称的鬼节,家家都要持斋诵经,上坟祭祖。
众人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天天过中元节才好。
黄辰暗暗嗤笑,心道:“欠下的岂能不还?明天有你们哭的。”大步流星返回家,叮嘱哑妹守好家门,他带上祭品,扶着张氏,入村北山中大坟场。
以父子之礼叩拜黄父衣冠之冢,黄辰细心清理着坟上杂草,张氏则跌坐坟旁,一边流泪,一边轻声说着近来家中诸多喜事,叫黄父在下面无需挂念。
张氏沉浸于悲伤之中迟迟不能走出,黄辰扒光杂草后,掏出手巾擦手,心情无比沉重地问着自己:“衣食无忧,安享晚年,阿妈就会感到幸福么……?”
中元节后,七月匆匆而过,很快进入夏秋之交的八月。
黄辰的八桨船是寨中最小号的船,可再小也是船,渔船保护费少不得有他一份,短短一个月里,他累计收入超过三十两银子,由此成功实现内心制定的首个目标:把阿妈、哑妹接到村寨中央的大房子里居住。
张氏拉着哑妹立于一栋有着院落的高大房屋前,神情恍惚,轻声问道:“金哥,这真的是我们的新家么?”
“嗯。”黄辰点头道:“阿妈,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张氏眼圈泛红,死死抓住黄辰的手。接到黄父身亡的那一刹那,她崩溃了,以为这个家完了,可儿子不仅没让家毁掉,日子反倒越过越好,有了舟船、有了新家……。张氏实在无法想象,向来孤僻自闭的儿子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黄辰脸上笑容略涩,前世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伤疤。
三人推门入院,端详新宅,整栋房子共有一间客厅、五间居室,张氏瞧在眼里心却觉得空荡荡的,扭头谓黄辰道:“房子这么大,我们三人住不免有些冷清。金哥,你是不是该成婚了?”
哑妹闻言,像是煮熟的虾子般缩在张氏背后。
黄辰眉头轻蹙,迟疑不答。相处久了,他不再像“初次”见面那般对哑妹抱有歧视,在他眼中,哑妹是和阿妈同等重要的家人,但也仅限于家人。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说实话黄辰从未考虑过。
黄辰出乎意料的沉默令张氏一下子怔住,真真如吊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哑妹脸庞酡红渐渐退去,露出雪一样的苍白,清澈而美丽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
黄辰见状暗骂自己糊涂,沉默是最伤害人的方式,随便编个理由都比它强一百倍。赶忙开口补救:“阿妈,我事业刚刚起步,一颗心全扑在上面,暂时无暇结婚。而且十六岁就成家稍早了点,待十**再考虑不迟。”
张氏面无表情道:“你既然心里有主意,自己决定便是。”
黄辰听出张氏话中的怒意,这是他穿越以来张氏首次对他动怒,苦苦思索应对之法。那边哑妹再忍耐不住,哭着跑出屋子。张氏心头火气更旺,指鼻质问道:“金哥,你是不是有了舟船、银钱,便瞧不上哑妹了?”
黄辰哑然,他该说什么?说他身体里的灵魂是现代人?婚姻价值观与古代不同?
“为何不说话?”张氏再次喝问道。
“阿妈,您别生气,且听我说,在孩儿心中,哑妹和您一样重要,孩儿以后绝不会亏待她。”黄辰给出的称诺有些模糊,张氏却是没听出来,脸色稍霁。黄辰察言观色,又小心翼翼道:“只是孩儿现在确实不想成亲,希望阿妈能够理解。”
张氏无法理解,但她也不想逼迫儿子,轻叹道:“哑妹是个好孩子,金哥,你莫要负她。”
“……”
越日,黄辰为庆祝乔迁之喜于家中大摆酒席,此时黄辰身份今非昔比,当日赴宴者百余人,寨中三大首领一目老、胡二老、王丰武皆到场庆贺,并备下厚礼,给足了黄辰面子。
黄辰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而张氏端坐堂内,十几名妇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她,面上堆满了笑,口中滔滔不绝说着恭维话,比她一辈子听到的都还要多。张氏初时十分高兴,笑不拢嘴,听久了却颇觉腻烦,又不能拉下脸来驱走众妇,只好强颜欢笑敷衍应付。
黄辰酒量一般,席间被人轮番灌酒,尤其那些整日饱受他摧残的手下们,抓住机会不惜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频频向他敬酒。黄辰表面一副来者不拒的豪爽模样,心里破口大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喝酒倒来本事了,怎么训练的时候不见你们如此积极?”
宴席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黄辰直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如同烂泥一般伏在桌上,偏偏口中不服,大声叫喊我没醉。这一幕自然令一干手下大为解气,相视大笑,随后杨东、陈氏兄弟代替他送走宾客,张刑和郭大眼一左一右架着他返回寝室休息。
黄辰躺到床上,仍然嚷个不停。
哑妹端着水盆进来,张刑、郭大眼立刻识趣的退出房间,远远避开。
“哑妹……”黄辰满面殷红,醉眼迷离。
哑妹抿着嘴走到床边,小鹿眼微微游移,半晌竟开口讲话:“你……你是不是嫌、嫌弃我不会说话?”其声音酥软柔绵,格外好听。“我、我突然能说话了,你……”哑妹鼓足勇气说出的一番话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轻轻的打鼾声响起,回荡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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