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叶阿亮的介绍来看,这是一个在南洋的古典城邦共和制国家,类似于古希腊的雅典以及中世纪时期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共和制城国,都属于混合均衡政制,而并非启蒙时代的分权制衡政制。而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实行分权制衡政制的国家从先后顺序来看有三个,第一个是不列颠王国,第二个是美利坚合众国,第三个是刚刚经历了革命之后的法兰西王国。其共和成果都来自于启蒙时代关于国家政治的激烈辩论与妥协,简而言之就是前世所说的三权分立。
分权共和政体共和源于于混合共和政体,但与古典式的混合政制共和有着原则的不同。混合均衡政体以阶级的划分和参与为基础,而分权政体则以政府职能的划分为基础,这是区分两者的重要标志。前者必然要求代表某个阶级的政府部门参与政府的一切职能,后者则强烈主张将各个政府部门限制在其适当的职能范围内。
十七世纪末由于英国光荣革命,随之两种学说展开激烈交锋,而结果是分权均衡政体的诞生。混合均衡政体的“混合”权利开始遭到淘汰,但是“均衡”因素却延续保留了下来;最终分权学说占了上峰,但最后施行到国家政治之中的结果,因为受到时代的种种限制,并不是真正纯粹的分权学说。按照分权说原有的理论,国家立法、行政、司法权力是完全独立存在的,甚至根本不能算是同一个政府。也就是说,若按照原有理论,一个国家里会有三个政府,完全独立行使立法、行政与司法方面的权力,互不统辖、互不干涉,极端制衡。
这种极端分权自然并不适合于一个国家的管理,所以现代共和制度退而求其次。将国家的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被分配给三个不同的政府部门执掌,但政府部门之间又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混合,以实现彼此的制衡,防止其中任何一个部门篡夺其他部门的权力,转为独裁制政体。
兰芳共和国的制度就是古典式混合政制共和,故而以政制分类而论,它并不被认为是真正的现代分权制共和国。它就像陆逸前世的母国以及古典时代与中世纪存在过的那些城国一样,都属于混合均衡政制共和国。
所以,在听完叶阿亮的说明之后,兰芳共和国的涉政阶级及人口也成为了陆逸所关心的事情。混合均衡制由于存在的基础是阶级与人口参与度,而非政府分权制衡,所以其参与人群就显得尤为重要。能够参与其中的人群会极度拥护这样的政体,而在这种混合均衡权利之外的人群则会憎恶这种政体,甚至其厌恶程度有可能会更甚于君主制。
“大概三十四万。”叶阿亮恭敬地回答着,但是他在回答时转瞬即逝的犹豫却被陆逸看在了眼中。
随即年轻的国王笑了笑,又问道:“那么,其中华人有多少?”
“五万五千人,陛下。”
听罢,陆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已经从叶阿亮的回答之中,了解到了兰芳共和国“公民”的数量。那么剩下的应该就是当地归顺的土人以及其他的族群了。他们像古希腊或者古罗马时代的共和一样,有着为数不多的公民(贵族),这些公民有着参与政治的权利,而剩下的那些将近三十万人则就是属于那种没有政治权利的人,类似于古希腊与罗马时代的奴隶。或许对于兰芳共和国来说,那些人连奴隶的作用都达不到。坤甸王这一称谓就是针对那些土人的,兰芳共和国以当地华人圈子为基础,建立起一个城国,而依靠土邦的归顺,这个城国与土邦部族维持着宗主与藩属的关系,维持一个松散的坤甸国。
这种政体形式很特殊,与当初殖民地遍布的罗马共和国以及威尼斯共和国有点像,但是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因为罗马共和国与威尼斯共和国是由本国贵族来直接管理藩属的,而兰芳共和国显然不是。而且这种主藩关系是很脆弱以及短暂的,就算不以欧洲君王的角度来看,他也看到了其中的许多危机。不得不说,兰芳共和国能一直存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要么就是这帮人实在太强悍,要么就是依附于他们的南洋土著实在太渣。
不过这种二元混合政制共和国这也让陆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如果说之前对于这个南洋华人共和国仅仅只报以一种好奇和对他们未来命运的同情,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改造那个华人共和国的兴趣。一个以五万华人为基础的共和国,统治着近三十万土著的邦国,在殖民时代巅峰期到来的世纪肯定是无法存活下去的。而且以他们现在的政体,可以看到一旦政治习惯形成,那么将很容易就转变为独裁制政体,那个时候这五万华人同心同德的基础也将不再存在。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那些原本看起来温驯的土著又会怎样?兰芳共和国最终的结局自然毋庸多言。
想罢之后陆逸立即突然中止了对兰芳共和国来使的接见,就在叶阿亮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时候,年轻的法兰西国王已经挽着自己的情妇离开了。不过就在他遗憾地准备离开凡尔赛宫的时候,宫廷侍卫却跑来通知他可以留在凡尔赛宫之中。
两天之后,巴黎市的宣传机器全部开动了起来,开始大肆宣扬一个东方共和国使团来访的事情。那些报纸没有统一的口径,那些编辑根据已经得到的参考材料自由发挥罢了。几年之前,法兰西王国与不列颠王国的遣清使团通过带回来的记录与风情画向欧洲人展示了一个真实的中国。但是现在,却又有着一个不一样的东方展现在他们的面前,一个懵懂的共和制国家。与当初遣清使团的记录作为参照,这再一次地挑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促使一个东方弹丸小国的使节团历经艰辛来到欧洲?虽然这个时代,这种东西方之间的长途旅程即便是欧洲的水手也经常死,但是这个使节团的故事对于他们来说又不一样。陆逸甚至怀疑在巴黎人的概念中,这个跟欧洲人一样旅行的使节团来到欧洲就好像野蛮人乘着木法跨越重洋大冒险一样。
而且他们在不列颠王国所受到的冷遇也足以勾起法兰西人的兴趣,现在法兰西王国与不列颠王国的敌对已经影响到了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在舆论之中,法兰西人对不列颠王国的印象比外交之中的不列颠王国还要糟糕。这种舆论倾向甚至让陆逸有一些担忧,因为一旦国家需要跟不列颠王国进行程度上的妥协或者利益交换,那么就会立即招致国民的反对。
巴黎的舆论对于兰芳共和国的好感在几天之后也开始变得有些莫名其妙,陆逸不知道法国人的这种认可究竟是来自于这些使节在不列颠王国所受到的冷遇还是来自于他们的浪漫。“兰芳”这个国家名字也成了他们的浪漫解读。甚至有不少沉浸于红磨坊之中的思想家也开始前往圣丹尼镇对兰芳共和国的使节团进行拜访,仿佛这成了东西方共和思想交流的一次盛会一般。
对此,陆逸颇为无奈。这就是传媒,这就是民众。与那些意大利的革命相比,一个弹丸小国使节团的来访竟然吸引了这么多的关注,这是远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这让陆逸想起了前世西方媒体无意间塑造出来的动物明星,陆逸记得前世在北约介入科索沃危机期间,英国最抢眼的新闻并非是南联盟的危机,而是两只逃离屠宰场的小猪。而后那阵小猪热持续了六年,致使英国大批国民改吃素食,使得英国广播公司BB专门将两只小猪的故事搬上荧幕。现在的法兰西人似乎也有着类似的毛病。
最终,陆逸担心事极必反,生出其他事端。随即通过宫廷大臣,宣布国王将在凡尔赛宫观舰厅接见兰芳共和国使节团之后,兰芳共和国使节团在巴黎市民的一片欢呼之中开始前往凡尔赛宫。
在途中,看着马车外那些热情的巴黎市民以及漫天的花瓣,惊讶不已的叶腾辉自言自语道:“究竟是何缘由竟使得法兰西人对我等如此热情?”
叶腾辉的自言自语落在叶阿亮的耳中,随即他向身边的陆易士先生询问这个在他心中也一直存在的疑问。但是陆易士显然没有这一对父子那么多的想法,只是半开玩笑地说道:“可能是共和吧。”
“共和……”当叶阿亮将原因转告自己父亲之后,叶腾辉将这个词牢牢地记在了心中。(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