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市中心的国防部大楼内,一名须发银白的老者正在座椅上静静端坐,虽然身着一套便服,但其长年执掌军权所熏陶出的沉厚气质却已经是呼之欲出。在他跟前,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与他相对而坐,那精灵般的长耳朵和凸出的鹰钩鼻,正是“法兰西人民联盟”领袖夏尔?戴高乐所独有的面部特征。
“贝当元帅,您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为法兰西立下了不朽的殊勋,人民会永远铭记您的努力和功绩;内阁已经通过了决议,将授予您大十字级荣誉军团勋章。”戴高乐微笑开口,看向老者的目光中满是尊崇之意,“现在您已经年过80岁,是该到了放下手中重任的时候了。政府已经在维希为您建好了一套别墅住宅,而风景秀丽的那里则正是最适合阁下安享晚年的地点。”
听得戴高乐的话语,年迈的贝当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似苦涩,又似感慨;过了半晌,只听他平静的声音在房间中轻声响起:“夏尔你放心,我不会再呆在国防部长的位置上成为你的阻碍。明天清晨,我就会向内阁递交辞呈。而你则能够如愿以偿的将法兰西的军队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只是可惜。法兰西自百年战争结束之日起所创下的基业。就将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彻底不复存在。”
戴高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双眸之中闪过尴尬、愧疚、羞愤、恨怒等诸多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也变得冷淡了下来:“元帅阁下,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更是全体法兰西国民所共同做出的决定。我们无法接受一位整天都在散布失败主义的悲观将领担任法兰西军队的统帅,而只有一名意志坚如磐石的总司令,才能凝聚起4300万法兰西国民的人心和士气。今天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而意志和身体机能都再不比从前的您,则自然应当退位让贤了。”
“既然你知道法兰西所要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强大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如此顽固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坐在靠椅上的贝当蓦然双目圆睁,原本气若游丝的话语也瞬间变得声如洪钟,仿佛仍是二十年前那名能与士兵在同一条战壕中挨受炮火的英雄统帅,“今天德国人已经再没有了东方的祸患,他们和奥匈第一波就能动员出160个师的兵力,而我们又能动员出多少兵力与之抗衡?你同样也在军队中服役了十年,这其中的差距不用我像当初那样再来教你一遍吧!时至今天,你竟然还在以半个世纪前的那种复仇民族主义思潮来统治国家。将法兰西的列车开向通向地狱的悬崖边;上场战争中,我们还算勉强保住了一些利益。至少国土没有再遭受肢解的痛苦,而这一次,体面的收场将再不可能拥有了!百年战争时的灾难甚至是分裂必将再现,法兰西也再不会作为一个大国而光荣的存在;到那时,夏尔,你就将成为法兰西历史上最耻辱的罪人,纵然身受地狱烈火烧灼也不能偿赎你所犯下的过错!”说到最后一句,贝当几乎是吼了出来。
戴高乐勃然色变,掩藏在袖中的双手为之紧紧握成了铁拳,自从他执掌权柄并一统法国政界以来,已经再没有人敢这样对他疾言令色的横加斥责了。然而,看到贝当那全白的须发和干枯褶皱的容颜,戴高乐心中却又是倏然一软,既然对方已经要离开权力的舞台,自己又何必再去为难这名风烛残年的老帅?
夜风习习,钟摆微鸣。在贝当的横眉怒视中,戴高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又重新平静了下去,恢复了刚进屋时的和顺神情。他嘴唇翕动,终是缓缓开口道:“恩师,我明白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法兰西的未来考虑。不过,您的主张却已经再不符合当今的格局了。德国人咆哮如雷,其扩张野心并没有随着上场大战所得到的利益而有丝毫的降低,如果我们只图自保而选择偏安中立的话,就真的不会在他们对美英之间的战争中被波及么?德国不仅需要我们在比斯开湾的港口作为破坏英国海运的基地,更需要我们的北部领土部署战机对英空袭;而只要柏林方面稍有异心,向德国敞开国门的我们,也就必将会随着大量德军的进入而沦为如波兰、乌克兰一般的被殖民命运。而以我们与德国所存在的数十年积怨、对立和偏见,这一局面发生的概率已经可以想见!与其束手被对方威凌和奴役,倒不如竭尽全力奋勇一拼,以谋求改变现状的机遇。恩师,你说我说得对么?”
“正是因为我们无法抗拒德国人的武力,所以我才会主张与他们合作,从而寻求在这场大势中保全法兰西的一线机会。德法之间的仇恨并不是两国之间一定要兵戎相见的绝对原因,见证了从18世纪60年代以来的历史的我最有发言权。而在今天,你当政之后所实施的国策却是断送了法兰西的最后一丝机会。”贝当神色痛苦,颓然说道。
“我们不会失败的。法兰西军队只需要在开战之后坚持一个月,上百万英国陆军就将赶来援助,而只要我们与英国人携手撑过半年,大批动员后的美**队也将抵达欧洲与我们共同抗敌。从六年前起,我们就开始在东北部国土的纵深地区修筑防御工事,到今天已经铸成了一大片足够坚实的防御壁垒;而法兰西陆军的重建更是从上场战争结束后就开始实施,其在今天的武器装备和战斗素养也都达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水平。士兵们纷纷对再战德国人充满渴望,决心要用崭新的姿态来一血曾经的耻辱。即便是德国人拥有两倍于我们的兵力优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获得决定性的胜利。”戴高乐轻声开口,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自信,“而一旦时间拖下去,我们就能迎来胜利的曙光了。当美国加入之后,无论是可动员的人力、还是可支配的工业和资源,我们都将超越以德国主导的中欧同盟,届时就是法兰西发起反攻、并恢复昔日荣光的时刻!”
听得戴高乐的话语,贝当心中的苦涩却是又加重了几分。从纸面数据来看,美国的加入的确会给法国的对德战争带来极强的助力,但大洋彼岸那帮闲散的牛仔们究竟适不适合铁血纷飞的欧洲战争,却还是一个没有人能够说准的未知数。自从南北统一战争以来,美**队所经历的实战考验就只有一场屠幼式的美西战争,其实际战力根本无从评判;考虑到美国人已经过了七十年繁荣安定的日子,这由不得贝当不感到忧虑。退一步讲,就算是美**队的战力能像上场大战中的英国陆军那样令人眼前一亮,要实现战胜德国的最终目标也是难以实现的幻境:控制了东欧以及中东的德国已经无惧封锁,击败那支普鲁士军队更是无从下手。如果对方也在西线掘壕固守,联军又能在哪里寻求突破?
不过,贝当却是并没有再度开口。他深知面前之人的性格,更明白当前在法国国内蔓延的夸大宣传和投机仇恨,不是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扭转的。如果不是客观环境使然,今天戴高乐也不会来让他自动辞职;既然自己最后的情绪已经得到宣泄,还有什么必要再和眼前之人多说言语?
“尽管德国人的实力已经扩展到了中东,英国的印度和非洲殖民地都在同盟**队的威胁之下,但为了不在沉默当中被德国人任凭宰割,不列颠也采取了最为刚烈的应对。即便是他们丧失了海外殖民地的输血,也有来自美国的物资以为补充,其战争潜力仍旧能够得到充分的释放。就算我们难以获得彻底的胜利,逼迫德国人将上场大战中吃到的利益再吐出来,也是完全有把握做到的事情。而法兰西也就能再度重现三十年前的荣光,重新屹立在世界列强的名单当中!”面对曾经一手将自己提携起来的知遇尊长,戴高乐有些激动地说道,“如此局面,难道不比您所主张的与德国人进行尊严尽丧的合作、且国家存亡全在对方一念之间的情形,更值得我们去选择么?”
贝当缓缓闭上了眼睛,道:“我已经无力再改变什么了。但愿上帝不要完全抛弃法兰西,让你的战争赌博能获得那10%的成功机会。”(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金螃蟹、袁yh14567、zhouyu1976的打赏~~~
最近订阅持续低迷,作者更新缺乏动力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