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农业所遭受的浩劫是多方面的。在后方,壮年劳动力被强征入伍,致使大量农田因无人耕种而减产甚至是荒芜;而无论是白军所对农民征收重税、还是红俄所施行的那本质上就是抢夺的“战时”,都是以一种竭泽而渔的手段来强行压榨自己的短期潜力,而这也必然会对正常的农业生产造成剧烈的冲击。而在前线,正常的农业秩序更是随着双方军队的杀戮冲击而彻底崩坏,无论是红军还是白军,其每到一地,对当地的社会而言都意味着毁灭性的浩劫。
1915年,俄国的农业产值狂降至只有1912年三分之一的境地,圣彼得堡、鄂木斯克等各大城市的居民最多只能混个半饱半饥,垃圾堆和下水道中随处可见他们翻找食物、或抓捕老鼠的身影。一些人不得不携带出家中值钱的金银细软,前往城郊的农村碰运气,看那些成天挖草根刨树皮的农民们会不会能有意外收获,有多余的野果或是野味能与他们交易。而在普通城镇和农村当中,俄国民众则更是一片面黄肌瘦,饿死的路殍不计其数。现在即便是顿顿能吃上那种最为劣质、且坚硬如铁的黑面包,对于底层的俄国民众而言都是难以实现的幻梦!
由于粮食的严重缺乏,使得俄国民众开始大量以老鼠和垃圾堆中的物充饥。而随之引发的直接后果。便是疫病的传播和流行。战争中的各方势力。显然不会去投入过多的精力来关注这些黔首小民灰色牲口的性命,这也使得疫病开始在俄国境内广为散播:仅在1915年,就有约300万人死于斑疹伤寒,这一数字甚至高过了交战各方在正面战场和肃反镇压运动中所死亡的人数总和!而因饥荒饿死的人口也多得令人心惊肉跳,绝户绝村的案例不胜枚举。无数民众在剧痛的挣扎中渐渐窒息,最终倒在这片土地上,成为野狗秃鹫的腹中晚餐。荒野千里、伏尸遍地,俄国大地上陷入了比欧洲大战时还要更悲惨数倍的地狱情形。
尽管柏林与俄国之间相距上千公里。但由于战地记者和鹰隼组织的间谍存在,发生在俄国大地上的这一惨剧仍是为广大的德国民众所知悉。出于阶级立场的站位原因,德国的报纸和媒体更是趁机大肆宣扬俄国民众在“革命”之后,所身处的更甚从前数倍的水深火热的生活,并以此强调霍亨索伦皇权在德国的唯一合法性和绝对必要性:“屠杀、战乱、饥饿、瘟疫,这就是那帮异端分子执政之后,所对国家带来的毁灭效应!”《柏林日报》在首页刊文中大声疾呼道。
在这种情况下,清英自然就需要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家中那名对祖国始终心有萦系的俄国小公主了。而除了家人之外,清英现在又多了一个拖油瓶需要顾及:由于桑妮娅的爱心泛滥。使得逃出红俄魔爪的前沙皇太子阿列克谢,从一年多前就被她接到了自己身边一起生活。这让后者在实际上成为了清英家庭中的一员。对于这名不速之客,清英也只能在一番老大不情愿的抵触之后选择了默许和屈从:由于自己的缘故,沙皇夫妇和其女儿们较历史上少活了4年,那么自己也就勉强代替已故的沙皇尼古拉、扮演几年阿列克谢监护人的角色得了。
云雾环合,暮日西沉。踏着青石板道上的积雪,清英从办公书房返回了自己的起居宫阙。桑妮娅和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没有回来,清英只在一排房间中找到了阿列克谢的身影。看着眼前对自己恭声问候的少年,清英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他走到旁边的沙发前坐下,并招呼对方也坐到了他的跟前。
时隔一年半的时间,阿列克谢的个头明显比他刚来柏林之时要长高了一些,那张俊逸清秀的脸颜也愈发变得精致了起来,即便是在少年时期同样冠盖京华的清英本人,也不得不在心底为他赞叹喝彩。由于担心身罹血友病的他会再度因内出血而危及生命,阿列克谢被严禁进行各种形式的剧烈运动,这使得他的身躯较正常人要略微显得纤弱;不过,这却反而为他在自然之中增添了一丝病态的美感,并由此成为了德国贵族女孩们所争相追逐的核心焦点。
“近来,你的身体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吧?”看着少年有些削瘦的身躯,清英面色和缓地开口询问道。
阿列克谢点了点头,恭声答道:“承姑父和小姑的精心照顾,我的身体情况一直保持良好,再没有出现像小时候那样的情况。偶尔有一些小的发病,也都能在医生们的照料下逐渐痊愈。正如圣师所预言的那般,我的病症会在十岁之后逐渐好转,并恢复到与正常人相近的生活。”说到这里,阿列克谢的语气渐转低沉,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难言的酸涩:“可惜,一直深爱着我的父亲母亲,以及四个姐姐们,却都再也看不到我今天的正常生活了。”
清英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并在他光亮柔和的褐发上来回摩挲以作安抚;虽然他对阿列克谢的到来并非是主动接受,但对方的灭门遭遇,却也在一年多的相处中让清英大感同情。而或许是由于尼古拉夫妇对帝国继承人的出色教育,亦或是阿列克谢在亲人亡尽之后的成长刺激,他在寄住于清英家中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表现得堪称优越:无论是学习课业、礼仪交往、还是生活习性,清英和桑妮娅都没有在他身上操过什么心。而他的这一表现,也无疑增加了清英对他的好感,并有隐隐将他视为自己家庭成员之一的平和心境了。
等到少年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之后,清英再度开口道:“阿廖沙,你今年多大了?”阿列克谢轻声道:“等到半年之后的8月份,我就满12岁了。”清英面容含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海军领域提出了战舰适当大型化的理念,并由此影响了海军整整20年的舰船设计。而在当时,我还没有被皇帝陛下立为储君,仅仅是他六个子女中并不起眼的一员!做为俄罗斯帝国的皇储,你也应当开始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唯有如此,你才能不辜负圣母玛利亚赐予你的新生,并捍卫身为罗曼诺夫皇储的你所本应拥有的荣誉誉。”
“可是,俄罗斯帝国早已不复存在,就连家族成员也被红色魔鬼们屠戮一空,我还能在哪里捍卫属于罗曼诺夫的荣誉?”阿列克谢满是悲凉和苦涩地说道,“父亲和母亲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连沙袋都举不起来、且不能承受任何受伤流血的我!更何况,我也早已不再是什么皇储殿下,能得到姑父的救助和庇佑,就已经是我免于像双亲和姐姐们那样被谋杀的最大幸运了。”
清英面容肃然,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满是郑重之色:“阿廖沙你记住,你永远都是俄罗斯帝国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这是源于你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与外界的变化没有丝毫的联系。更何况,红色布尔什维克的猖獗也只是一时的,他们所对俄罗斯犯下的累累罪行,必将激起数以千万计的正义人民的反抗与攻击。当前,高尔察克和邓尼金将军不就摒弃了在政治立场上的分歧,联合起来共同消灭这个俄罗斯历史上最大的恶棍政权了么?只要红色恶魔被消灭,那么你仍旧可以重新回到冬宫,再造罗曼诺夫家族,并振兴俄罗斯帝国!”
听得清英的这番话语,阿列克谢的星瞳中也随之流露出了振奋和期待交相融合的神色。虽然他的心性比一般的同龄人来得更加成熟,但其毕竟还是一只仅有11岁半的孩童;相比于身经百战的清英,涉世未深的他显然是一个图样图森破的幼稚少年,只能作为一块刚开采出来的天然璞玉而任人刀工。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清英早已让这名少年视自己这个拯救者和庇护者为再生亚父;在清英的鼓励之下,阿列克谢的伤怀之意又随之逐渐淡去,道:“那么,我又该怎么做呢?”
“几天之前,在顿河方面的邓尼金将军向我发来电报,他想让在屠杀中幸存的你于顿河共和国加冕称帝,恢复俄罗斯帝国的国号,号召各方白俄势力共同剿灭布尔什维克匪徒。考虑到你现在还太小,我便暂时婉拒了他的这一提议。”清英摩挲着阿列克谢的头顶,微笑道,“不过,这却是你重建帝国的一个重要契机。邓尼金将军是仅次于高尔察克的白军领袖,有了他的支持,你的复国之路便看到了前景。之后我会加重你的课业,让你能尽快成为真正的冬宫主人;罗曼诺夫的未来,就全看你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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