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德军当前正在履行的施利芬计划,克鲁克和他的第一集团军理应“袖拂海峡”:即在法国平原最外围拉开一个大包围圈,将整个巴黎都囊括其中并一举攻占。如果攻下了巴黎,法国的抵抗意志便有很大可能会崩溃;而德军便完全能指望在此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结束对法国的战争,从而鼎定欧陆霸主的地位!
然而克鲁克的临门转向、从巴黎以东去堵截法国第五集团军退路的方略,却也是釜底抽薪,能够一举鼎定胜局的明睿选择。要知道,军队永远是战争的第一要素;而法国人之所以敢在战前和德国叫板,就是由于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动员起一支并不逊色德国多少的军队的缘故。先前清英第五集团军在阿登山麓的那场围歼战,已经让法国的兵力变得捉襟见肘;如果当前再能一举吃掉法国的第五集团军的话,那么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的法军,也就几乎不可能再具备同德国继续打下去的能力了!
如果是德皇威廉看到这封电报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否决掉克鲁克的这个提议;皇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重现42年前的荣耀,让德国士兵的军靴再一次踏上巴黎香榭丽尔大街的青石板道。然而小毛奇的忧郁,却让他对于战场上的不利变数有一种见微知著的独特敏锐性:在统帅部上下都为德军的节节胜利而兴奋欢呼的时候,唯有他一人注意到了被俘虏的法军如此之少的这个不正常的因素。可以说。克鲁克的这一提议。正是当前小毛奇心中所隐隐渴求的方略。按照德国的军事理论。只有打垮敌人的机动兵力,才能进攻其筑垒的兵营;如果歼灭了法国第五集团军,巴黎也将是煮熟的鸭子唾手可得!
不过,克鲁克的这一行动却是毫无疑问的存在风险。当初施利芬之所以要让右翼最末端沿英吉利海峡画一个大弧,就是为了避免德军的侧翼受到攻击;而此番克鲁克却是要从巴黎以东通过,这势必会将他的右翼暴露在法国守军的眼皮底下。思虑良久之后,小毛奇最终还是决定采纳克鲁克的计策。
与法国事事都要总司令拍板决定的体制不同,德军的战地司令拥有相当大的自行决策的权力。一位德国将军。他所接受的思想理论教育,图上战术作业和军事演习方面的训练,都是为了使他能对任何特定的军事问题得出正确的解决办法。作为曾经参加过普法战争的老人,现年67岁的克鲁克无疑是德军当中值得信任的宿将,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将星璀璨的德国陆军里坐上第一集团军司令的宝座。既然他向统帅部提出了这一意见,那么自然也就将因此而带来的风险和变故考虑其中。除此之外,克鲁克的临门转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缩短德军在进入法国境内后那拉得越来越长的战线。如果克鲁克按原来的路线进军,那么德军的整条战线势必还会被拉长80到100公里,而这显然不利于集群的大规模冲击。
一念至此。小毛奇脸上的忧虑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肯定和决绝的神情。他将这份电递回施泰因手中。道:“发电报给克鲁克,统帅部已经同意他的转向提议,并令其于明日清晨开始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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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晚风轻盈。身处在这静谧安详的夜色里,小毛奇本人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不知怎么的,他心中的忧虑又开始一层层攀爬上涌,点点累积;最终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感到一阵近乎梦魇般的窒息。
自从开战以来,小毛奇就曾经在顾虑重重中度过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了,然而从没有哪次会像今天一样,心中有着如此沉重而莫名的忧郁。即便是东线传来全歼俄国第二集团军的空前胜利,也丝毫不能打消他心中的顾虑。他凝视着眼前的作战地图,仔细审查着每一个可能会出现纰漏的环节,似乎想要从中找出问题所在;然而很快小毛奇就无奈地发现,凝结了无数参谋智慧结晶的施利芬计划早已是尽善尽美,又岂是他仓促之间所能够发现其中端倪所在的?
“笃笃。”正当小毛奇感到忧虑痛苦的时候,房门再度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低首沉吟小毛奇微微有些烦躁,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赫尔曼,你怎么又……”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看清来人之后,一双棕灰色的眼眸陡然睁得老大;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帝国的继承者皇储殿下!
“殿……殿下?你不是在隆维前线的指挥部里的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卢森堡市来?”小毛奇大为惊愕,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清英微微一笑,道:“毛奇阁下,我是来为我的士兵索求粮食补给的。从5月14日开始,第五集团军已经连续奋战了半个多月,向前推进近100公里的我军所部,已经有了供不应求的征兆。隆维虽是前线,可距离这卢森堡也不过只有二十多公里,来回车程不到一个小时;所以,我就亲自来跑一趟了。”
小毛奇闻言看了看地图,发现情况果然如同清英所说,卢森堡市距离隆维实在有够近的;清英在战事平息的夜间来到卢森堡,的确没有任何渎职的嫌疑。他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道:“皇储殿下,这件小事似乎不用您亲自跑一趟吧?即便是第五集团军最前线的马斯河桥头堡,距离帝国本土也不过七十公里,运送粮秣和草料的部队足以能将物资及时送达。”
说到这里,小毛奇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道:“殿下,您要想在这一战中捞取足够多的功绩,这我可以理解;但我需要提醒您的是,您可不能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而将其他方面置之不理。先前我将列车炮部队和十万发炮弹调给您,已经是给予足够多的额外关照了。相比之下,右翼克鲁克集团军的行军路程足足是殿下您那支第五集团军的四倍以上,且途径之处的道路桥梁全都被比利时人和法国人给尽数破坏;可他们现在仍旧是在向巴黎全速前进,且并没有向统帅部有任何的求援。”
清英翻了翻白眼道:“毛奇阁下,你看我像是那种只管疯狂猎取勋章而不顾战局的人么?如果真是这样,我又何必在阿登山麓一役中甘冒大险,以寻求对法军主力的合围歼灭?这次我之所以会赶来卢森堡,是因为我感觉到我们当前正在快速突进的背后,已经露出了一些可能会带来严重后果的端倪。”
“虽然情况不能百分之百地断定,但通过这么多天的战局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法国人并非是在溃逃,而是在进行着有计划的撤退。这从我们所抓获的俘虏数量上看便足见一斑。除了第五集团军在阿尔维抓了近六万俘虏之外,其他地方的俘虏又在哪里?第三、四集团军捕获了两万,其他地方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两万。他们必定会在某一处再度出现,阻碍我军的前进道路。”清英说道。
小毛奇满脸惊讶地看着清英,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过了半晌,他方才轻声叹了口气道:“殿下,你能有如此考虑,真是我德意志帝国的幸运。这几天来,我也一直在为此事而忧虑;然而陛下却对此毫不在意,深信法国人已经被彻底击败!不过,这一情况有望在数天之后得到转变:我已经批准了克鲁克关于转向东南的建议,他们即将堵截在法国第五集团军逃亡的道路上,配合比洛将其一举歼灭。”小毛奇顿了顿,而后用仿佛是想要说服自己的话语开口道:“虽然这么做会把侧翼暴露在巴黎守军的面前,但我选择相信克鲁克的判断。”
果然来了!清英瞳孔微微一缩。历史上,法军原本是打算推到更南边的塞纳河来建立阵地;他们之所以会在马恩河发动反攻,正是因为克鲁克将他的侧翼暴露在了巴黎守军的面前,让加利埃尼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战机。在他的大声疾呼下,霞飞随即命令法军停止撤退,并于次日发起全面反攻,由弗伦奇爵士所指挥的英国远征军也全力参与其中。
而此时的德军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尽管德国的后勤组织要远比俄国来的高效,但由于德军右翼集群兵力太多且深入太远,他们的情况已经和在坦能堡战役中被全歼的俄国第二集团军差不多了。粮食短缺、人困马乏的克鲁克所部,根本没有想到法国人竟不声不响的在巴黎集结了七八个师猛攻他们的侧翼,更没有想到法军在经过连续十几天的败退后,竟能在霞飞的一声令下调头进行殊死反攻。经过十天的马恩河战役后,疲惫至极的德军被击退,施里芬计划自此彻底失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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