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姑娘皆垂头轻笑——嫣然哪里就真是头疼了,如今祖母叫人去请太医,太医来了后……可有嫣然好瞧的。
这些猜想,在第二日给陶然暖居的宴席上便得到了证实。
既是太医已经给嫣然诊过脉了,她再装病已然不可能,只得由自己养娘齐妈妈陪着来了松龄堂,又讪讪的跟众人解释说,昨儿才回了撷秋馆,她就喝了一大碗热热的姜糖水,又捂着被子发了汗,想必是风寒就被挡回去了……
“如此甚好,否则再过十几日就是除夕,你们姐妹若是都病了,我又该如何跟你们爹娘老子交代呢。”老夫人话里有话的微微笑道。
因嫣然是最后一个儿来的,老夫人便摆手:“我岁数大了,总跟你们凑热闹也凑不起,你们都挪到六丫头的东厢去玩闹吃喝吧,也叫我一个人清静些。”
老夫人这话似乎又给嫣然添了些胆子,姐妹几个才离了正房,未等到东厢房门口,她便笑道:“我还当祖母要将这宴席摆在正房里呢……谁知竟是将咱们都打发出来了。”
陶然生怕安然嘴快,又跟嫣然没必要的对付上,忙伸出一根短胖的小手指,轻轻捅了捅安然的后腰。
安然一把将她的手握了,安抚般捏了她两下,等得一行全进了东厢的明厅,这才笑道:“三姐姐方才那话说得……若叫外人儿听见了,岂不是得笑话咱们家的孩子没规矩。”
嫣然高挑眉梢,满面恼怒:“我说苏安然,你不跟我对着打擂台就寂寞难耐么?”
又转头拉住熙然:“二姐姐你给我们评评这个理,我说什么了,就被安然给我扣上一顶没规矩的帽子了?”
熙然皱眉轻笑起来。这事儿跟她何干啊,为何每每都想将她也牵扯进来?
陶然见安然并不听她的,才一进门就跟嫣然对上了,忙招呼红霞:“姐姐们都来了,快将茶端来倒上。”
又高声喊罢这个姐姐便喊那个姐姐,请大家各自落座,“杨妈妈已经带人去大厨房了,姐姐们稍稍坐坐,片刻便能摆饭了。”
“你别打岔!”嫣然轻叱了她一句,见熙然执意不答话,又转头追问起安然来:“四妹妹你倒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规矩了?”
安然冷哼着笑了一声,本不想再就这个事儿没完了,又不想叫嫣然以为她怕了,便眯眼笑道:“这可是你追着我问的,不是我跟你没完没了。”
“祖母都说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如此的热闹,你方才那话却还在埋怨她老人家将咱们打发了,岂不是不孝?不孝不是没规矩么?”
嫣然一噎——其实……她只想说老夫人并不是真宠爱陶姐儿而已……怎么反而成了不孝了?
陶然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眼下的嫣然着实是不够聪明啊!她上一世竟然死在这种人手里?
她一时就有些弄不明白了——到底是她上一世死得太惨了,死前的前思后想将什么都看透了,人也突然通透聪明了起来,还是现如今的苏嫣然太小了,心思都是后来长的?
可是苏嫣然已经九岁了!再多长些心眼儿还能长到哪里去?
归根结底,还是前世的她太傻了,傻到即便早就知道苏嫣然不是个好心肠的,却还要老老实实生受!
还说什么她是被苏嫣然害死的,但凡她愿意反抗一丁半点,或是将眼睛瞪大些、心思放亮些,她也不会死啊,她其实是笨死的吧!
“你这是叹什么气呢,”安然辩驳倒了嫣然,也便喜滋滋的坐了下来,却听得下手的陶然频频叹气,顿时发起笑来:“你这小小年纪有什么可愁的?”
熙然掩口轻笑:“六妹妹发愁怎么做好今儿这午宴的主人呢。”
安然顿时红了脸——可不是怎么着,今儿可是来给六妹妹暖居的,怎么偏在这里跟嫣然拌嘴呢,这不是叫六妹妹难做么?
不待安然给陶然赔不是,杨妈妈已经带着几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进来了,正好儿解了安然的围;等各色美味佳肴在次间里摆上桌,众人也就纷纷从厅堂起身,到次间围着坐了。
二姑娘熙然已经到了能够议亲的年纪,人却长的稍稍有些圆润,因此并不敢多吃;三姑娘嫣然往下的几个年纪都不大,也吃不了太多,满桌的菜肴虽是足够丰盛美味,几人不过用了片刻便都停了筷子。
陶然便招呼红霞:“将这几份没怎么动的菜都端到耳房去,你们吃了吧,若是嫌凉,便去借小厨房的火热一热。”
熙然微微抬起眼帘瞟了她一眼。
据熙然所知,老夫人的小厨房也不是经常开火的,若不是庄子上送来新鲜菜肉,老夫人觉着小厨房弄的更干净合口,或是祖父回了松龄堂,那里至多留着两个灶头炖炖补品烧烧水,如今陶然张嘴就叫几个丫头拿着饭菜去小厨房加热去,这是多大的口气?
不过她也是白操这个心。她从来没想过要跟大伯父三叔父家的姐妹攀比,虽然她娘总有些不忿,说她也是堂堂嫡女,可她心里明白,她差得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父亲的身份……
安然却是个大大咧咧的爽利性子,根本就没想到这些,看着丫头们撤了桌子,便大声张罗起来:“今儿正好人手够,六妹妹这东厢房里又暖和得很,不如咱们斗牌吧?”
嫣然撇着嘴不屑的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你们愿意玩什么就玩什么吧,我吃了午饭就得小眠,先告辞了。”
见安然又一次似笑非笑起来,陶然有些捉急。嫣然既然想走就叫她走吧,四姐姐可万万莫再跟她吵吵起来了!她走了,大家都乐得清静!
安然似乎看出了陶然所想,只扯着嘴角笑了笑,到底没吭声,陶然大松了口气,便招呼杨妈妈替她送送:“我坐在最炕里,就不下地了,三姐姐莫怪。”
“你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我怪你作甚!”嫣然冷哼着扔下这么一句,便如高傲的公鸡般昂着头出了次间。
安然朝着她的背影皱了皱鼻子,等听得门响,便掩着嘴笑道:“我正巴不得她赶紧走呢,她倒真是体贴。”
熙然偏头清了清喉咙,并不搭茬儿;五姑娘潇然既是庶女,又比嫣然和安然都小,叫她说哪个的不是她也不敢,只剩下陶然傻乎乎的咧着嘴笑起来,正露出前一个月掉了下牙的豁口儿。
安然微微皱眉:“你这个牙掉了多久了呀?是不是你吃饭不着调,牙就不爱长?”
陶然一把捂住嘴,不叫安然盯着她看,姐妹俩咯咯笑着扭成一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