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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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娥是替老夫人来探望陶然的,先去了绘春园没瞧见正主儿,再到了三太太的院子,却听说三老爷将三太太禁足了;与三太太那里的守门婆子打听了打听,方知三老爷父女俩来了马姨娘居住的偏院,便一路寻了过来。

    进门来见过三老爷,又跟马姨娘打了招呼,翠娥的眼睛便不停的瞟向陶然那伤手;苏皓见状,情知瞒不过去了,便嘱咐马姨娘赶紧给陶然上药包扎好,他这就抱着陶然去给老夫人请安。

    翠娥既然来了,便洗了手在一旁帮起了忙,见陶然虽然疼得紧却也抿着小嘴儿一声不吭,翠娥心里暗暗摇头——老夫人一直不大待见陶姐儿,除开信了当初的传言,说是陶姐儿命硬挤没了三太太的男胎,还觉得这孩子太过木讷,小小年纪就一点儿不灵动,反像个泥胎人儿。

    如今再瞧可不是么,这小手擦成这个样子,陶姐儿竟然连个眼泪疙瘩都不掉,哪里还像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小孩子家!

    陶然自然也知道翠娥如何看她。她上一世可不就是个木头人,随人如何摆布都不会反抗的?老夫人越不喜欢她,就越不想叫她到眼前去,最终也使得母亲大胆换了她与嫣然的婚事……

    “要不爹爹自己去给祖母请安吧?若是祖母看见陶姐儿的手,一定会心疼,一心疼就会吃不下饭,吃不下饭就会身子不好,身子不好,陶姐儿就会心疼祖母……”陶然可怜巴巴的瞪着一双大眼商量苏皓。

    “快给我住嘴吧!”苏皓又气又笑:“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听着都不像你了!”

    这孩子可不是个爱说的人儿,这一次病好后竟然是大变样儿了!敢情这不是被于氏吓傻了,却是被吓得机灵了不成?

    翠娥也是又惊又笑。何尝是三老爷这么说,就连她这个不总见到陶姐儿的人,也觉得不对呢……

    不过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个好事儿不是?她是不信三岁看老那一说儿的,她堂叔家的妹子,直到五岁才开口学说话,如今不也成了大太太房中的一等大丫鬟了?

    若是陶姐儿早早就这么机灵起来,老夫人对她的不喜也能减些——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三老爷,也最为三老爷没个嫡子心焦,若是陶姐儿讨喜,多少能叫老夫人宽宽心呢。

    “三老爷言重了,翠娥倒是瞧着这样的陶姐儿更可人儿疼,若是到了老夫人房里,将陶姐儿方才这番话学给她老人家听了,老夫人必然多用半碗饭。”翠娥笑着锦上添花。

    老夫人虽然不大喜欢陶姐儿,大半却是因为三太太的缘故,即便如此,也经常叮嘱她们这些丫鬟莫冷淡她,毕竟苏家的脸面可不单是爷们维护出来的,姑娘们将来大了,也得跟各家各府走动起来;三老爷又是个爱孩子的,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何不知?

    三老爷方才那话看似是埋怨,眼角的笑意却早出卖了他,他分明也很喜欢陶姐儿能言善语呢。

    “若是祖母真能多用半碗饭,陶姐儿就去给祖母当个下饭菜吧。”陶然喜滋滋的笑道。

    马姨娘见苏皓又不能留下用饭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可莫说她只是个妾室,就算她是正室夫人,也没有拦着老爷去给老夫人请安的道理,于是便将陶然的斗篷摘下来,服侍她穿好。

    “我瞧着陶姐儿这斗篷有些旧了,里头的毛绒都磨得差不多了,不如姨娘给你做个新的吧?三老爷前些天赏了姨娘两张紫羔皮,正好给你和岑哥儿一人做一件。”马姨娘伸手摸了摸那斗篷的里子,眼中略带怜悯。

    “陶姐儿喜欢什么色儿的斗篷面子,要绣什么样的花,都告诉姨娘就是。”

    苏皓闻言就有些恼。要知道翠娥还在这儿呢,马氏这一手儿打算一箭几雕啊?

    陶然却软软的笑着点头:“方才爹爹给陶姐儿穿衣裳时,也嫌陶姐儿这个斗篷太旧了呢。”

    “我喜欢玫红色的面子,绣上白梅!这里,这里,一边坠一个毛球!”陶然又指指脖子两侧的斗篷带子,却不说是叫马氏做,还是不做。

    上一世的她连个新鲜颜色都不敢穿,生怕母亲嫌她抢了嫣然的风头……

    苏皓听她这么一说,恼怒转眼又被心酸压了下去。可不是怎么着,她那衣橱里哪有半件像样儿的衣裳啊!

    “那皮子既然给了你,你就留着,一张给岑哥儿做了斗篷,一张给你自己做个坎肩吧;陶姐儿有我呢,我明儿就差人再买几张好皮子回来,她的旧年冬装都该扔了。”苏皓温颜嘱咐马氏。

    这个马氏心里虽然总打小算盘,那天若不是她提醒,陶姐儿也许就会死在于氏的耳房里;他之前又早想好了要冷待于氏,又何必怕谁变着法子往老夫人那里捅于氏的不是。

    翠娥回去后定然要与老夫人学说这些话,如此也省得老夫人以为他口中的于氏犯下的错、都是他编造的。

    嘱咐罢马氏,苏皓又想将陶然抱起来;陶然却略带羞涩的看了看翠娥,小声张罗自己走:“陶姐儿都六岁了,不能总叫爹爹抱了。”

    “你这小丫头!”苏皓轻叱她:“若不是你风寒刚好利落又跌破了手,爹爹还愿省些力气!”

    陶然闻言也就不再扭捏,乖乖扑进苏皓怀里;马姨娘却在此时灵机一动,笑对苏皓道:“不如叫守门婆子去叫个软轿来给陶姐儿坐?陶姐儿风寒才好没两日,这一路虽有老爷抱着,也够冷的,万万不能再反复了。”

    如今正是寒冬,从三房这边走到老夫人的松龄堂,也要走上一大阵子呢;苏皓虽然才二十九岁,却也是个弱书生的体质,路上走得满头大汗再着了凉,更是不值当了。

    苏皓点头答应了。

    既然宠爱陶姐儿,就做出个真宠爱她的样子来,哪怕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至少也要叫于氏知道知道,莫以为他只将疼爱女儿挂在口上说说罢了。

    若于氏知晓了这些,还敢再背着他继续做些糊涂事儿,他可就真翻脸了;反之若是起到了作用,等他外放了,陶姐儿也不至于太受委屈。

    “哎呦呦,陶姐儿这手是怎么了?”到了松龄堂门口才下了轿,就有眼尖的婆子瞧见了陶然那只缠着药布的手,立刻引得几个婆子围上前来,或虚或实的问候起来。

    陶然抿着嘴儿紧着摇头,一副打死也不能招认这是母亲推搡的后果,令苏皓愈加的心疼内疚起来。胡乱笑着替女儿回答说,是不小心跌了跤,便抱着她进了院儿。

    老夫人虽然早知道儿子提前下衙了,却也没想到他抱着陶姐儿来了。正待训斥两句这么大的孩子不好好走路、还背着抱着的,抬眼间就瞧见陶然的手包着雪白的药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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