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进入十月的洛阳已是秋风萧瑟,从四周传过的杀伐声更是平添了几分凛冽。城中百姓俱都关紧了门户,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偶尔有一些流矢落入城中,也已经是轻弩之末。驸马李通带着中军在洛阳十二城门之间来回奔波,略显疲惫。
乱军最主要的攻势集中在了大夏门,而大夏门遥对着北宫玄武门,城门一破,皇宫危矣。李通站在大夏门的城阙里,佯作镇定,指挥者军士们清理战场,补充物资。城墙下横尸遍地,可见战况之惨烈。他自追随刘秀以来,还是头一回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王莽末年,他与刘秀约定起义,可是还没到约定好的日子,他就全族被杀,只身逃亡。等到与刘氏在棘阳汇合之后,他跟随着汉军的主力攻打宛城,倒也顺风顺水,只听说过昆阳血战,也没有亲眼目睹。等到更始称帝,堂弟李轶背叛了刘氏,他带刘伯姬几乎隐退。如今,临危受命,怎能不战战兢兢。
他粗略估计乱军人数只怕不止十万,以洛阳现在储备和兵力撑上十天半个月是不成问题。当年王邑四十多万大军围困昆阳的时候,王凤带着不到一万人硬是撑了二十多天,洛阳也一定可以。李通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
但是与那个时候不同的是,当时刘秀带着援军就驻扎在城外,现在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而此时,正在着力攻打弘农的景丹也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弘农的防守虽然顽强,但是却都总像是拆了东墙在补西墙,苏况和他的几员大将也不见人影。
中军帐里,众将士议论纷纷,刺军那边也没有情报传来,只是一些被俘散兵说是主力部队绕路向北了。然而,战场之上尔虞我诈,俘虏的话景丹不敢全信。
“大将军,末将认为,苏况很可能北上联合赤眉,图谋洛阳。”说话的人征虏将军祭遵,此人公正廉洁,深的皇上信任,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可是他的设想不免过于大胆,众将士都不敢认同。
“赤眉被大司徒所阻,未必能够分心他顾,苏况的动向只要遣人到大司徒那里一问便知。”
“如果苏况真的取道洛阳,去问大司徒又有什么意义。”
“大司徒手握重兵,怎么会让那苏况轻易过去。”
“三辅的地势,我们都不熟悉,只怕他们连大司徒的驻军也避过了。苏况的主力早就失去了消息,刺军也无法探得迹象,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透着古怪,只怕苏况真的是胆大包天,去了洛阳。我们要是再不赶紧回去救援,只怕洛阳危急。”
“此时撤退,军心不稳,易被敌军所乘,请大将军三思啊!”
众位将军意见不一,争论不休。景丹也不大相信,苏况敢直逼京城。要知道,洛阳虽然守备空虚,但是周边几十万大军十日之内就可回援,这也是皇上敢不在洛阳驻扎重兵的原因。但是,祭遵的判断也是不无道理,景丹一时难以决断。
祭遵见景丹迟疑不定,心急火燎,“大将军,末将请求带轻骑兵查探敌军动向。”
祭遵点齐人马,出了大营就直奔了洛阳。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疯子苏况绝对不会带着主力四处躲藏,他一定是去了洛阳。不按牌理出牌的苏况碰上了更不按牌理出牌的祭遵,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且不提祭遵带着三千骑兵,昼夜疾行。却说他离开大营的第二天,皇上的旨意就到了,景丹得知真相,一口血喷了出来,人昏迷了半日才勉强苏醒。看着他灰败的面色,周太医心里不住的叹息。
景丹趁着最后一口气,安排建义大将军朱祐带着臧宫等人回援洛阳,汉忠将军王常带部分军队继续攻打弘农,以切断苏况的退路。休息了片刻,就要上书请罪,突然刀笔跌落,到死都未能瞑目。消息传出,军中上下无不悲痛。
京城中的郭圣通还不知道景丹病故的消息,只听说乱军猛烈地攻城,仿佛不死不休。就算是常年的征战的士兵,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得打法。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城门守卫已经开始吃紧,但是援军还未见踪影。
郭氏心有余悸,“陛下,臣妾是不是错了。”
刘秀难得有空过来长秋宫,本想看看太子就走,可是见到郭氏不安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你没有错,朕即位称天子,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当时你不出来说话,朕也不会离开洛阳。”
“可是,臣妾听说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援兵却迟迟不到,实在后悔没劝陛下早离险境。”
“朕自从起兵以来,什么样的情况没有经历过。苏况攻势越猛,证明他越心急,他一定是在担忧害怕。这也说明了他没有后援,或者他的盟友并不可靠。只要景丹援军一到,内外夹击,他是必败无疑。朕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草率的进军洛阳,就算让他偷袭得手,又能有什么好处?”
刘秀不知道是苏况为何要作此亡命之举,郭圣通就更加猜不到。她也明白刘秀并不是真的需要她的答案,也就默不作声。
“启奏陛下,驸马李通求见。”中常侍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郭圣通不知道驸马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只能去乞求上天让援军快点赶到。可是,她也明白,步兵的速度不可能太快。皇上的旨意到达军中至少也要两三天,而军队集结、撤退也是有章法的,数十万人行动的迟缓其实不难想象。就算是先头部队,估计也得再等五六天。
李通,他能顶得住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