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驾着车不多时便出了树林,挑了条近路向镇上赶去。林夕颜一直以为牛车的速度是非常慢的,没想到栓子的这头牛倒是健壮,小跑起来的速度比她想的快的多。
林夕颜心里希望尽快能到镇里,这样栓子也好早些回来干活,可平躺在牛车上的楚浩烨就没不是这么想的了。
这乡间的小路本就不平坦,栓子为了快点到,又多走的是近路,楚浩烨之前只坐过马车,而且还是最好的马车,何时受过这样的罪?没多久,他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被颠的几乎要吐了出来!
林夕颜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楚浩烨,见到他那有些扭曲的表情,除了同情地咧咧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隐在暗中的侍卫,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竟被一架牛车折磨的五官挪位,除了深深的同情之外,也只能是默默的看着。
林夕颜坐在车的前面也觉得有些颠簸,便和栓子聊天来分散注意力。
想起吴大娘那悲痛的双眼,她转头问道:“栓子哥,吴大娘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吗?”
栓子摇了摇头:“干娘他本是有一个儿子的。”
“哦?”林夕颜奇怪地问道:“那我怎么没有见到?”吴大娘明明说她家里只有老两口的,难道是个不孝的儿子,不管年迈的父母?
“咳!”栓子叹了口气,道:“干娘本有个儿子,为人勤快又孝顺,若是还在的话,也和我的年纪差不多了!”
林夕颜心里一滞:“那他......”想不到吴大娘那样温厚善良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可怜的遭遇。
栓子眼睛向半空中望了一会儿,仿佛看到了那时的悲惨景象一般,叹了口气继续赶车,说道:“干娘的儿子叫柱子,那时,年纪大些的人都叫她‘柱子他娘’,后来,柱子没了,大伙再没人这么喊她了,是怕她伤心。”
林夕颜心里一抖。“柱子他娘”!在吴大娘的心里,这个看似普通的称呼,应该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和最惨痛的经历吧!
“那年。”栓子缓缓的讲起,“柱子才十五岁,为了抢收庄稼,他冒着雨干了半天活,没想到却病倒了。一开始,干娘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便上山采了些草药熬给他喝,可后来却越来越重,那时村里的牛还很少,干娘求了好几家。才有人愿意送柱子去镇里,可是毕竟耽误了太久,从镇里回来没几天。柱子他就......”
栓子摇了摇头,仿佛想将什么从头脑里甩出去一样,却再也讲不下去了。
林夕颜想到吴大娘求栓子帮助自己时那焦急的双眼和悲戚的面容,那时她定是想起了她那因病早早失去了生命的儿子吧?
林夕颜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过,她竟因为一己之私。利用了一个老人真诚的爱子之情和慈悲之心!勾起了她对痛苦往事的回忆!
悲戚的氛围感染了所有的人,就连不知事情经过的楚浩烨也能感觉到林夕颜的难过。栓子也再没有说话,只是尽力的赶着车。
走了近两个时辰之后,牛车终于到了镇里,栓子本想将车直接赶到医馆,林夕颜却让他先找一家当铺。
栓子听说她要找当铺,便以为她是穷的没钱看病,心里一软,从袖子里掏出些铜钱道:“多了我也没有,这些你先拿去用吧。”
林夕颜赶紧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栓子哥,谢谢你,真的不用,我身上有能当到钱的东西,你放心吧!”
栓子也知自己的那些钱不够看病的,便赶着车来到一家当铺门前,楚浩烨在快到镇子里时早已悄悄的服了那药,现在便躺在车上,不时的发出无意识的的声音。
林夕颜请栓子帮她照看着楚浩烨,便快步进了当铺,她的那对珍珠的耳坠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至少值二百两银子,那当铺的掌柜见她穿的寒酸,又不像是本地人,便只给了她八十两。
林夕颜也没工夫和他讨价还价,只让他将其中的十两银子换成铜钱,好方便买些小东西。
出了当铺,又坐上了栓子的牛车,栓子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面上并无愁色,便估计她看病的钱是筹到了,也不由的替她松了口气。
栓子赶着车去找医馆,林夕颜见路旁有个卖点心的摊子,忙下车买了两包,又在点心包里各自偷偷的放了十两银子。她想,依栓子的性格,若是她直接给钱,怕是他不会要。
到了医馆,栓子将楚浩烨背了进去放在里面供病人的床上,又忙着去叫郎中来瞧。林夕颜知道他惦记着地里的活,便道:“栓子哥,已经到了医馆,应该就没什么事,你还是早些赶回去吧,这已经耽误你太多的工夫了。”
栓子摆摆手:“不差这一会儿了,不知你哥哥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我这心里也惦记着,还是等郎中瞧完了我再回去也赶趟,再说,干娘也会问的。”
林夕颜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将楚浩烨的手从袖子里露出来,让那郎中诊脉。
那郎中诊了诊脉,又问了林夕颜几句,听说是撞到了头,便又看了看头上的伤——当然,那是昨日在木屋的床上撞的,这下,恰好成了他昏迷的原因。
那郎中捋了捋胡子,便确了诊,说是因为撞击,脑中存了血块,所以才意识不清,让他先服几副药看看再说。
栓子用将楚浩烨背到牛车上,等林夕颜付了诊金,拿了药,又按她的吩咐找了一家客栈,将楚浩烨背了进去。
等这些都忙完,天色也暗了下来,林夕颜劝栓子道:“栓子哥,这天都快黑了,你即使赶回去今天也干不成活了,不如就在这客栈里住一宿,明日再回去吧!”
栓子说什么也不同意:“不妨事,现在是夏天,天黑的晚着呢,既然你这里没什么事,那我就赶紧回去了,你若需要人帮忙,就央了人去村里找我,咱村叫大柳树村,你记住了。”
林夕颜见劝不住,便赶紧点头,又将那两包点心递了过去:“你既急着走,就在路上对付着吃点,另外那包,帮我给吴大娘捎回去。”
栓子赶紧推了回来:“一会儿就到家了,我又不饿!”
林夕颜最后装作生了气,才硬将那点心塞到他手里,栓子倒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赶了车回村子了。
林夕颜喊了店里的活计来,将药交给他去熬,又让他送些饭菜进来,当然,少不了给了他一把铜钱。
等饭菜送来了,林夕颜赶紧将门关上,来到床前轻轻推了推楚浩烨:“你怎么样了?吃饭了。”
楚浩烨尽力的睁了睁眼皮,双眸里是尽一片迷离之色,林夕颜又问了他几句话都不见他回答,心里面便慌了起来。
虽然知道他是服了那药,可他当时只是说神智不清,到底怎么个程度她是不知道的,本以为只是为了蒙混过关,却没想到他真如丧失神智之人,她的心里又怎能不慌?
林夕颜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一只手掉眼泪,嘴里还低声的数落着:“这是何苦来?遭这份罪!我早说过你不听,你是猪油蒙了心吧?不过是个郎中,你急个什么劲?你让我可怎么办?”
她这是在责怪他那药吃的太早了些,按她的想法,进宫之前再吃也是来到及的,这镇上的郎中又有什么本事?他故意装着些,也是能瞒过去的,偏偏他不听!
楚浩烨虽神智有些涣散,可听得她的抽泣之声,便尽力地收敛心神,握了握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林夕颜感受到他的力量,心里略稳了稳,便将他扶坐起来,喂了些饭菜给他,心里却想着,这亏得是假的,若是有一天他真的病了,她可怎么受的了?
一时间又想到,楚浩烨的假病她都有些慌了,那吴大娘当年得是怎样的悲痛欲绝呀!可自己今天偏偏又让她想起了伤心的往事,心里又自责了起来。
她扶着楚浩烨躺好,自己胡乱的吃了几口饭菜,伙计便端着药来敲门了,她让他将剩下的饭菜撤了下去,关上门后,偷偷的将药汁到进花盆里。
然后便又坐到床边,楚浩烨今天在牛车上躺了一路,想来身下肯定是又酸又疼,将他的衣服除下,洗了热毛巾给他敷上,又用手一点一点的给他按摩着,嘴里给他讲着今天的事,讲她怎么跑出了森林,怎么遇到了吴大娘,还讲了吴大娘善良和栓子的为难。
“我们平时总觉得自己有很多不如意,”林夕颜既是自言自语,也是在和他聊天,“总觉得人心险恶,可是今天我到了大柳树村,认识了吴大娘和栓子哥,我才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愿望,在他们面前,我们的所有困难和抱怨又算什么呢?毕竟,我们还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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