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又是yù死yù仙。
吃饭,那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尽管筷子拿不稳,坐也坐不舒服,吃得吡牙咧嘴,也很高兴!吃饱了,手上屁股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吃饱了,才觉得rì子还有那么一点点盼头儿……
当然,高兴也只是一点点,该发的牢sāo,还是要发的,该骂的老道,还是要骂的。饭菜之五味,正如人生之五味,酸、苦、甘、辛、咸须得调配得宜,用量适中,才能叫作一个——好。人生这盘菜,此时苦味放得多了一点,几个小道明显难以下咽了,也怪不得人人怨声载道。载哪个道?载非载,道非道,宰那个道。
照例,议事。
五虎上将威风全无。连rì来遭到非人的折磨,身心受到严重摧残,除了抬头诉苦,低头叹气,以及肚里骂娘,还能够做些什么?一时间甚么事也懒得议了,各自神情恹恹一脸颓唐。心情不好,没的可说,零散语声归于沉寂。眼看例会就要无可救药地散场,黄将军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登时如同一石激起千重浪,霎时将平静的局面打破,继而引炮了众人怒火,紧接着便是异口同声的喝斥!怎能这样说?怎能这样想?这个兄弟脑子一定坏掉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让人气愤悲慨,又不合时宜的话来?
黄将军是这样说的:“我忽然发觉这几天,自己武功很有长进!”就是这句话,令大伙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张将军吹胡子瞪眼道:“长进个屁!你说说,哪回比试,你不是个手下败将?”黄将军呆了呆,沉吟道:“那,也许是你几个武功都长进了罢。”关将军长叹道:“你啊,你!别再说了,要不然到时候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什么意思?说错了么?哪里错了?黄将军一时茫然。马将军微笑道:“你想想看,师父要是听见你这话,他会怎么想?”
怎么想?高兴呗!然后笑着夸奖一顿,再然后,不对,不对!黄将军恍然大悟,瞪大眼睛喃喃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为什么很有长进?为什么单单这几天很有长进?那是鞭子尺子打出来的——有效果么?有效。很好,很好,果然不打不成材,明天接着。就是这个理儿,当下几将军纷纷开口,低声将黄将军数落了一番,黄将军心服口服,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赵将军呢?
赵将军理所当然伤得最重,此时一如既往趴在床上,低头忙活自家的事儿。这一次却不是抹药膏,药膏早就用光了。这一次也没参与会议,而是将头凑到床尾yīn暗处,悉悉索索不知在干些什么。众将早觉得奇怪,再一时纷纷住口,爬到上伸长脖子——
但见,赵子龙正自手持一支秃笔,在墙角奋笔疾书,神情严肃又认真,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老大怎忽然转了xìng子?天天给打得鬼哭狼嚎也不爱写的字儿,这会儿又跑回来自己用功偷偷练上了?众将军见状又惊又奇,忙凝视向那落笔处望去——
一道儿又一道儿,一圈儿又一圈儿,说是人写字,又似鬼画符,火柴大阅兵,铜板连连看。众将军端详半晌,仍然茫无头绪,无一人能看破其中玄机,不由纷纷开口询问,老大,老大,你这是在,干啥?
赵将军一笑抬头,神秘低语:“记账。”
记账?记的甚么账?众将军茫然。迷茫只是一时,联想到多rì以来的悲惨经历,片刻人人心中了然。马孟起赞叹道:“佩服,佩服,还是老大有头脑!”张翼德一翘大拇哥:“好汉子!算你狠!”赵子龙得意一笑,继续一笔笔向墙上描去。半晌,关云长摇头叹道:“老大,亏你想的出来,也记得清楚!哈,那一条条横杠杠,想必是挨的戒尺罢?”
“不错。”赵将军点头答道。
黄汉升随之点头:“不错,那一个个圆圈,想必是挨的鞭子。”
“错!”赵将军摇头晃脑道:“细的杠杠是尺子,粗的杠杠是鞭子,这圆圈儿么——”众将军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心知老大这是卖上关子了,便一齐问道:“是什么?”赵将军满意笑道:“这是一个字。”众将军闻言不明所以,再问赵将军,赵将军又不肯说了,只是露出神秘微笑。众将军奇怪之余,纷纷猜测,一时众说纷纭,却又无法达成共识。
这怎能成?不给他问出来,回去觉也睡不好的!再一时众将军连连追问,软磨硬泡之下,赵子龙终于不耐烦了,手一挥:“别吵吵!我告诉你们,这个字么,呃,我是不会写,是一个——”
死!
赵将军虽然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但是一样可以把它记在帐上。谁死?赵将军想让谁死?众将军恍然之下,一时又觉悚然。看墙上圆圈一个又一个,那个人死了一次又一次,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果然是一本好账!再看那粗粗细细的**道密密麻麻,清清楚楚记录了血与泪的历史,一个个圆圆扁扁的黑圈间或其中,明明白白刻画出生与死的决择——
并无规律。
赵将军记上几笔,感觉愤怒无法抑制之时,便画上一个圈儿!再记上几笔,认为那人已经死有余辜,便划上一个圈儿!又记上几笔,发现让他死一次并不解恨,当下加上一圈儿!众将军心惊之下,佩服之余,纷纷悄声议论,感慨良多!这,不仅仅是一笔账,还是心境的写照,也是情绪的宣泄,更是对那人恶毒的诅咒!老大就是老大,还是他有办法,你看大家发了半天牢sāo,不及他一人勾勾画画。正所谓好记xìng不如烂笔头儿,看样子自家也该记一记,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下去了!
众将军计较已定,各自跑回屋里效仿。
赵将军趴在床上,继续往墙角上乱画。
账记得如何?
正确与否不得而知,单看那一个个黑黑的圆圈,正是一句句恶毒的诅咒!爱之yù其生,恶之yù其死,这是一股强烈的怨念,是对于无尽压迫的强力回应!道是猛厉,实属无奈,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谁也不愿意躲在yīn暗的角落里画圈圈玩儿,要是有那本事,早冲出去给他来个一了百了了!再说了,用方道士的话来说,这事儿可不怨我,画圈圈的人也不是我一个,你看那个大树上,不也有个老大个儿的圆圈儿么?
好了,好了,画完了。
睡觉,睡觉,休息了。
方道士自学成材,一下子就会记账了。天才就是天才,一点小事难不住他的。这账记得非常高,既简单明了,又隐晦深奥,万一给那人不幸看到,他也是摸不着一点头脑。也罢,此后的账,便由方道士自个儿记,反正将来收账的人是他。至于这账什么时候儿收,此时说来,还是为之尚早。
苦也好,乐也好,悲也好喜也好,rì子终将一天天过去。此后的rì子,便如潺潺的溪水般缓缓流过,在那伤痛,充塞着血泪与汗水的时光之渠。其间偶尔溅起几朵小小浪花,那是抹不去的儿时欢笑,也是擦不掉的快乐记忆。时光如流水,冲淡少年的喜乐与忧伤,带走所谓的仇恨与敌视。
当然,也有一些回忆是无法磨灭的,任随光yīn的流逝,任凭的岁月的冲刷。它,它们,就象静静伏在河底的卵石,在那里,就在那里。当你有一回溯那记忆之河,又会不经意地发现,它在那里,还在那里,与你不弃不离。譬如方道士天书一般的账本,画在墙角之时,亦是刻在心间。终究只是少年一时的意气,也许不久便会忘记,但在遥远的将来,也许还会蓦然浮现在眼前,届时是哭是笑是叹息,都为那青涩岁月的一段——
记忆。
不可不提,那是无声的控拆,也是成长的见证。数不胜数,仍以天数为记,以防头晕目眩。并非外星字,亦非宇宙之体,现原照抄如下,看不明白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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