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下的两军指挥同时看到了这里的情形,库罗帕特金跳脚大骂,急令这些赶快分散,而张桂已经将十四军、十五军两部所有旅级以上指挥官召集到一起。
“十四军从西侧的小梅关出击,占领关前大路西侧的龙下、芦坑两村,形成阻击带,最大程度杀伤敌人,若是敌人阵型大乱,可以考虑出击,要敌变我变;十五军等炮兵密集轰炸之后从正面出击,今晚,要争取把这些敌军全部埋葬在这里!”
自强军炮兵阵地再次开始发炮,轮番的炸弹如同雨点般从山顶直泄而下,一百余门大小炮的狂轰乱炸,令天地为之变sè,这是自强军第一次集中所有火炮攻击,壮观的火海映红了整个夜幕。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猛烈地炮火似乎将黎明提前带到,不过这个黎明不是白sè的光明,而是玫瑰sè的惨烈,滚烟滚滚,火海滔天。不论守卫在工事中的自强军战士,还是攻山的清俄联军,都将脑袋紧紧埋在地上,因为即便不被炮弹击中,震耳yù聋的炮声也令人无法抵御。
库罗帕特金看向山上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攻山部队,在原地来回踱步不停咒骂,手中的马鞭不停甩动,叶志超面sè刷白,马玉昆则是口中发苦。
库罗帕特金突然对叶志超等人怒吼道:“你们就是不愿意听从我的建议,现在怎么样?敌人的实力根本没有全部暴露,你们以为自己是上帝派来的天兵天将吗?”
叶志超惨兮兮地看向马玉昆,马玉昆的脑袋坑着,不知地上有没有蚂蚁给他数。
“滴滴哒滴滴——”
炮火稍作停歇,嘹亮的军号在梅岭上空飘荡起来,转瞬间山顶传出震天的嘶吼声,那声音渐渐汇成一片,“杀——”
被炮火摧毁意志的联军士兵开始四散撤退,如同狼奔豕突,突然,自强军的一百二十毫米重炮齐鸣,发出的烧弹在山脚下形成一道火墙,阻住了联军的主路撤退方向,乱哄哄的溃兵堵在一起,不知多少人被践踏而亡。
如猛虎下山的十五军一万余名将士从山上压下来,以逸待劳的战士们听到持续不断的炮声和冲锋号,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很快与联军短兵相接。
大刀飞舞,手榴弹漫天,步枪、机枪全都喷着火舌,刹那间,联军人头滚滚,尸骨横飞。
一些俄军指挥官试图组织还击,但已经失去斗志的士兵一心想着撤退,哪有心思进行抵抗。
自强军战士边杀边喊:“中国人不杀中国人!拿起武器打鬼子——”
求生心切的清兵听到喊声,面面相觑,三里多呈“S”形的山道上拥挤不堪,前方打得正激烈,后方却被火海挡住退路,不,不能死在这里!
一名管带高声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兄弟们,砍鬼子!”
招呼声中,急了眼的清兵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什么狗屁的朝廷,什么狗屁的太后,统统见鬼去吧,老子的命才是最值钱的!凭什么叫老子来送死?
疲惫不堪的清兵激发出最后求生的yù望,纷纷调转枪口刀锋,向俄国兵的头上砍去。整个山道间一片混乱,有自强军与清兵、俄兵混战的,有清兵与俄兵混战的,也有清兵与清兵之间混战的,搅成了一锅粥。
慢慢的十五军占据上风,俄国兵已然损失殆尽,清兵大量投降。一万四千余名的攻山部队,回来不到五千人。
叶志超看向山上惨烈的景象,急忙叫道:“库罗帕特金将军,快派骑兵前去救援山上的兄弟。”
“啪——”
暴怒的库罗帕特金一鞭抽在叶志超的肩膀上,钻心的疼痛立马让叶志超龇牙咧嘴,库罗帕特金歇斯底地吼道:“难道你没长眼睛吗?这段山路弯弯曲曲,骑兵如何冲击?真是猪!”
叶志超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未曾说话,怒目圆睁地看向库罗帕特金,身形筛筛发抖地听完翻译小心翼翼的解说,手扶着肩膀回到自己的超字营前,喝道:“全军撤退——”
库罗帕特金没有理睬离去的叶志超,指挥人员安置伤兵,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股敌人并非他想象中的农奴兵,而是一伙武装到牙齿的正规部队,但从火力配置上来看,比俄军不逞多让。这令在出发前信心十足的库罗帕特金十分沮丧,原本以为四万俄军加上十余万清兵,在中国大地上便能所向无敌,现在,只能向沙皇请求援军。
至少需要十万jīng锐的俄国步兵,才能攻破敌人的阵地,但俄国重兵囤积在西线和南线,远东只有十二万,该如何向陛下张口?
库罗帕特金带着部队缓缓向大营撤退,后方游动哨前来报告,自强军一万余人在身后三千余米处紧紧跟随。库罗帕特金苦笑一声,现在的部队士气丧失,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只能命令部队加强jǐng戒,一边派人会大营通知骑兵前来接应。
清俄联军在前,自强军十五军四个旅亦步亦趋,西侧的群山间,十四军的战士们屏住呼吸,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一四二六营自从犯了上次错误之后,一直在其他兄弟部队面前抬不起头来。半个月来每次旅中召开思想整顿会时,营长吴瑞都要当着全旅三千多兄弟的面解说一四二六营的思想改进情况,然后旅长大声总结,要一四二六营知耻后勇。三百余人的一四二六营,铆足一口劲,就等着用战功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吴瑞趴在一块巨石之后,似是漫不经心地点起一根香烟,心底却按捺不住紧张。
指导员走过来夺过香烟,丢在地上踩灭,正sè道:“老吴,你应该知道规矩,隐蔽作战时不能暴露任何明火。”
吴瑞苦笑一声,看着这个秀才当兵、整天抱着大帅编制的《步兵作战指导书》的指导员,吐出一口浊气道:“秀才,别老拿我说事,我这不是心里烦嘛!”
指导员依旧正儿八经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吴,我知道你心里烦,但战时条例有明确规定,大帅曾说过,在一场战斗中,任何一处细节都有可能令一方全军覆没,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指导员啰啰嗦嗦一大通,吴瑞听得皱眉不已,却未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因为这些废话对他来说早已经习惯了,甚至形成了免疫力。
“老吴,我们营犯的错误应该是我承担主要责任,因为我是主管思想工作的,这一点咱们要分清楚……”
吴瑞突然道:“秀才,要是我牺牲了,咱们营的兄弟的头还能不能抬起来?”
指导员瞪大眼睛,半晌方才道:“少给我胡扯,咱们营怎么能离得开你?不管什么错误,只要咱们执行上司的命令,认真备战作战,终有被上司认可的一天。”
旅部派人传来命令,敌人已经进入伏击圈,各营准备攻击,吴瑞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从巨石后伸出来,看向山脚下的大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