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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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庆十二年,hūn,窗外的新枝稍稍吐绿,一圈一圈的波痕顺着湖心荡漾,热气从大街慢慢升起,包子铺的生意比往常更加火爆些许,蒸笼打着旋儿的香气顺着清风飘起。

    路旁小乞丐喉头不停发出吞咽的声音,心情不错的老板看到这一幕不禁摇摇头,这小子年龄也不过五六岁,比自己儿子都小上些许,偏生就成了乞丐的命。

    莫名的优越感让包子铺老板扔出一个包子,白白胖胖的包子满脸褶皱地朝着小乞丐飞扑而去,后者一个饿虎扑食跳起来接住,却小心翼翼地放回怀中,转身就跑。

    “这小崽子。”老板笑骂一声,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目光继续放在蒸笼和竹篾之间,接过每一个被磨得油光闪闪的圆孔铜钱。

    小乞丐一路小跑,头发在空中拖曳成鸟巢,早就透了底的草鞋好似随时就要散开,却偏偏顽强地贴着脚面,到了巷子口转弯,小脏孩那双极亮的眼睛倏然瞪地极大,托着包子的手也有点颤抖,因为他的耳边没有传来熟悉的哭声,那小猫一般有气无力的哭声,那单属于婴儿的声音,带着破口的墙透出一股微风,虽然不大,却极寒,一个沾了点灰sè的包子咕噜噜地从衣角滚下,一直滚到一堆荒草之中。

    “是谁?”小乞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黄sè草堆,枯黄的颜sè还未发黑,用手摸一摸好像还有点热气,小乞丐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包子,脑海中一片杂乱,前几天捡到的那个孩子到哪去了?

    隔着这个巷子两条街外,一个全身油亮的黑狗略微迟钝地跑着,让它无法zì yóu撒欢的源头正是那张猩红大口中叼着的蓝sè布包,这沉重的食物显然耗费了这只狗不少体力,让它不得不在行路中稍稍歇息,而且继续整装朝着老巢方向奔去。

    “哎呀,你看这只狗又来了,上次就是它偷食了厨房的东西,害的我们被妈妈骂。”温软细腻的声音在hūnrì徐徐传出,一栋挂着许多彩sè灯笼的小楼中走出几个面颊带着睡意的女子,显出一股别样的风情,一个伸着懒腰的红衣女子年龄稍大些,走上前看着楼边吐着舌头歇息的黑狗皱起了眉,眼角脂粉还未洗净,随着皱眉的动作堆起簌簌往下落“臭狗,这一次又来偷吃东西,该打。”

    这女子显然是一个泼辣人物,话音未落就握住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黑狗吃痛,低低吠了几声,却终究觉得对方人多势众,那个叉腰的女子太过凶悍,只好恋恋不舍看一眼布包中的食物,一溜烟向后跑了,这一次没有负担倒是跑的几块,还没等第二个石头砸来,就已经消失在街角了。

    “这是什么?好像是锦缎彩的料子?”一个绿衣女子呆呆看着面前布包,蓝sè的丝缎在阳光下到的确衬出几分高贵。

    “锦缎彩的料子,你可拉倒吧,就你也能认出来锦缎彩,别是胡说的吧。”红衣女子撇撇嘴,一副尖酸样,却偏偏周围几个女子确实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斗嘴。

    绿衣女子脸颊涨的通红,却没有多少羞恼之sè,只是皱了皱鼻子“谁说我认不出,上次来的那个行脚商人腰间就有一个锦缎彩的香囊,说是他妻子给他保平安用的,小小一块就用了二十余两银子,他一直给我吹嘘着呢,那料子虽然是湛青,纹路却是和这个差不离,我的眼力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个绝对是锦缎彩的。”

    红衣女子眼珠转了转,看样子已是信了四五分,却还偏偏装着一副不屑样“就这料子,姑娘我十个铜板可以买它一箩筐,哎哟,你们快来看,这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呢。”红衣姑娘手指刚刚拨开布包,就发现里面还未被黑狗吃掉的“食物”,幸免于难的婴儿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睡意朦胧中只觉一阵凉风,不禁开始哇哇大哭,声音却像是小猫一般柔柔弱弱,嘴角一圈黑sè随着口水不断扩散,粉嫩的脖子带着金sè的长命锁,双腿已经长时间的束缚带着些许深红,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都慌了神。

    天空盘旋的鸟儿低低鸣叫,似是为没有发现食物而哀悼,盘旋几圈后终究是放弃了希望,拍打几下羽毛略有疏落的翅膀后缓缓离开,太阳高悬天空,周围云朵都被这抹灼热烧化,竟然看不见些许,时光荏苒,青涩的花骨朵儿慢慢舒展。

    “所以呢,你就出现在这里了。”额角多了几丝皱纹的暴躁姑娘依旧身着红衣,偏头看着面前五六岁的孩子,眼角的脂粉又开始簌簌下落“虽然这里是青楼,但总是好过你当初成为野狗口中的食物吧,所以呢,你还是快去给我干活,少废话。”有道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红衣姑娘也是多年的姑娘熬成了老鸨,虽然献hūn楼规模不大,名声不响,但总算也是能糊口,全楼十来个姑娘也都是能吃得上饭伺候的了客人的,对这样的生活红衣老鸨显然很是满意,眼角一挑,看着面前这个虎头虎脑带着一股稚气,一双大眼却是不停转动显出几分jīng明气的孩子,当然,这个问题太多的臭小子算是一个麻烦。

    “去去,天天讨着听故事,那边的客人还在等着呢。”清脆中带着娇嗔地声音自半空传来,带着褪sè桃红指甲的手突兀出现,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却似是早就料到,矮了矮身子避过了忽如其来的魔爪,嬉笑地声音带着嘲弄“巧儿姐,你的身上还是这么香,昨晚上那个张大叔看来又给你带了彩明轩的胭脂呢。”

    “呸,小孩子家家,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你这讨人嫌的家伙快点去招呼客人,要不然今晚的糕点可不许你吃了。”红衣女子佯装生气,眉眼间倒是渗出一些熟透了的韵味,只可惜面前这个小家伙却是不解风情。

    “又来这一招,庄姨,那今儿的赏钱,我就私扣三分了。”小男孩乖巧一笑,虎牙和酒窝相互辉映,这一声姨叫的又甜又糯,偏偏却是戳中了女人的软肋,一只绣着兰花的丝鞋连飞带跑地追着小小的背影,两个女人无奈对视一笑,心中却是由衷地喜爱,这粉红sè的楼子虽然不缺欢声笑语的姑娘,但总是透着脂粉味也不大和谐,这莫名其妙的臭小子被自己等人“犬口夺食”养在献hūn楼中,不知是否因为环境原因,在这种环境中慢慢滚打起的孩子身上透着不属于稚子的圆滑,偏得这种圆滑又带着爽气和孩子气,让人提不起半分厌恶之情。

    “天赐这孩子,将来不会一直呆在楼中的。”被称为巧儿姐的姑娘缓缓开口,眼角稍带的hūn意都黯然几许,天赐,不单单是指这孩子的来历,也是他的名字,并着百家姓中极为常见的“赵”字合为赵天赐,这名字虽算不得多么雅,但叫出口却也是敞亮。

    庄姐眉头微颤,自小看着天赐长大,自然能够明白他身上那种跳脱气,这种胆气也算是自己几个人宠出来的,却也注定他这一生不会被困死在这小小的楼子中,当一个憋屈的龟公,只得叹口气“现在为时尚早,这些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巧儿姐和庄姐当初差不多同时被买进楼子中,献hūn楼不算是多么高端的jì院,客人也是捡着那些楼子不要的,以前生计都有点问题,自然不会出现什么争风吃醋之类的事儿,所以两个人感情倒是极好,虽然庄姐因为自身的泼辣劲被上一任的老鸨欣赏最后成了接班人,但姑娘和老鸨间天然的敬畏隔阂却并未出现在两人之间,看着庄姐眉间的yīn霾,巧儿也知道这个姐妹心中惆怅。

    虽然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这些无法拥有儿女的姐妹儿早就把天赐当成了自家孩子,孩子大了总是要出去闯荡,可娘亲的心里却依旧还是有些惆怅。

    这边两个人过早地就为这跳脱孩子还是担忧,那没心没肺的人却是睁大双眼紧紧盯着客人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讨好的笑容在稚嫩的脸颊却显得不太讨人厌,倒着酒的双手也是勤快地有些频繁。

    天赐偷偷向身后的姑娘们打着手势,阐述着面前这个客人是羊咕的暗号,姑娘们联合一起上前轮番围攻,使出浑身解数让面前这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多喝几口。

    外头罩着深蓝sè绸缎衫的商人在这糖衣炮弹中早就把持不住,手中用来附庸风雅的扇子早就扔在一旁,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上盖了不少酒水,名家的落款更是显得分外滑稽,不一会,那双眯成一线满是情yù的眼睛就开始有了恍惚的趋势,看着面前五彩缤纷的姑娘们更是像在看一头头待宰的羔羊,当然,在那些姑娘的的眼中恐怕也是如此看他的。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天赐示意一个刚收进院子的姑娘把这个人带回屋中,还不待对方露出感激的笑容,小男孩就一溜烟跑出门外,奇怪的是旁的姑娘并未有什么不满,反倒是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几人嬉笑一会就转回了屋子。

    天赐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一个坍圮了半面的小巷中,还未来得及站稳就已经开口“今天你又有事儿要做啦。”面前草席忽然掀开,一个黑sè的身影慢慢坐起,小乞丐看着面前这个扰了睡眠的人心中又气又恨,偏生对方带来的消息却让自己发作不得,只好耐着xìng子开口“臭猴子,有屁快放,如果这一次还像上次一般让小爷两手空空白费力气,看小爷不扒了你的皮。”

    天赐摸了摸后脑勺,并未着恼也没有辩解,只是极其神秘摇了摇胖乎乎的手指,堆起笑容“我可告诉你,今儿可是大买卖,那个客人的包袱里绝对有好东西,我偷偷掂了掂,分量不轻,估摸着是翡翠玉石之类的东西,这可比一般银票什么的打眼吧。”

    小乞丐定了定神,好似也被这个消息打得有些懵了,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不同于别的乞丐那些长满了冻疮有些发红流脓的爪子,虽然是黑sè的,却有一种诡异的光洁,有些发亮,这双手可以轻易藏下亮晶晶的刀片,能从腰间鼓鼓囊囊的人身边走过时悄无声息地掏出一些油水来“你确定?”话刚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天赐极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很不满意他的表现,随口啐了一声“呸,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