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死亡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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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马交错而过。

    皂旗张的刀划破张辅的右臂。

    张辅的长枪刺入皂旗张的胸膛,长枪穿胸而入。

    长枪贯体入内,皂旗张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能感觉到肌肉被刺穿的冲击,能感觉到血液喷出的力量,能感觉到生命消逝的速度。

    皂旗张带着张辅的长枪,跌落到地上,长枪在胸前不停的颤抖,传给他清晰的疼痛。皂旗张咬紧牙关脸sè变形,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往前踉跄两步,单膝重重的跪在地上,手中的镔铁刀插进泥土里,支撑着他不会再次倒下。

    张辅的一条右臂不停的往下滴血,两寸长的伤口向两边翻开,鲜红的血液不停的往外流,疼痛让他的脸变得憎狞可怕。张辅跳下战马,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到皂旗张身边,站立,肃穆而敬重的站立,站在那个持刀不倒的皂旗张身前。

    四目相对,一双没有复仇之后的快意,一双只有无边的空洞。

    那一双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什么?看到他毕生的忠诚,看到他半世的悍勇,看到他大碗喝酒的豪迈,看到他娼寮里的恣意。

    那一双空洞的眼睛,还在留恋什么?留恋他尽忠护国的未尽之路,留恋家乡依门盼归的妻儿,留恋肝胆相照的兄弟,留恋风尘卖笑的妇人。

    不管崇高还是低贱,都已经和他无关,一缕忠魂游太虚,七尺虎躯化尘埃。

    皂旗张,你是咱张辅的杀父仇人,也是咱敬重的豪杰,一路走好!

    张辅对着皂旗张的遗体微微躬身,伸手缓缓的拔出带血的长枪,那位悍勇的将军依然不倒,就让他这样挺直脊梁,这就是对英雄最好的尊敬。

    张辅翻身上马,从一名燕军兵卒手里夺过一把弯刀,快马如飞,冲向那杆摇摇yù坠的将旗。

    刀劈,将旗落。

    张辅,斩将夺旗,获奇功一件。

    南军左翼彻底溃败,张辅率领燕军骑兵衔尾追杀。

    朱能看到南军左翼溃败,这是燕军最好的总攻时机。左翼的溃军自有张辅追杀,朱能的目标,就是南军的中军,就是南军的统帅盛庸。

    四万骑兵,铺天盖地,高速冲击,直向南军的中军大阵冲去。只有两里地的距离,马匹跑热,正好厮杀。

    朱能催动燕军铁骑,穿过南军左翼溃败的阵地,往前冲击,只要冲过前面那片空地,就会抵达南军中军大阵,击溃南军击杀盛庸,就在今rì。

    朱能不相信南军会在这片空地上挖陷阱之类的东西,因为前几天的观察南军步卒都是可以从这片空地上来回走动,只是在结阵防御的时候,两个前锋大阵和中军大阵之间就会留下这片近一里宽的空地,不知道作为南军的统帅,盛庸为何如此愚蠢。

    马蹄震动,弯刀挥舞,燕军气势高昂誓要活捉盛庸献给燕王。功勋、美女、财富就在前方。

    最前边的燕军骑兵是朵颜三卫,他们更喜欢鲜血,更喜欢杀戮,更渴望财富,他们的快马弯刀是创造一切的根本。那些骑兵疯狂的呼叫,催动战马,冲进那片空地。

    那片空地上铺着一层háo湿枯草,上边布满人的脚步,还有让人恶心的尿sāo味,一定有不少南军在这里小解。

    没有任何危险,往前冲!

    第一列骑兵刚刚冲入那片空地,坐下的战马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前腿一跪,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把马上的兵卒摔倒在地。

    后边的骑兵因为高速惯xìng,有人的马匹因为躲避倒地不起的战马或者袍泽也倒在地上,有人控马跃起,再次落地以后,座下的战马也是往前倒地,痛苦嘶鸣。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在那片空地的上,很多战马倒在地上无法站起,马匹痛苦的嘶鸣,不停的挣扎,可是逃脱不了痛苦的折磨。很多兵卒被战马的身体压住,或者被摔下马背折断脖子、摔断手臂、摔折双腿。

    朱能在空地边缘用力的勒住马匹,战马大声嘶叫人立而起,落下之际刚好踩到一位燕军兵卒的胸膛,硕大的马蹄让那位兵卒胸腔塌陷,一命呜呼。

    朱能的战马焦躁不安,大幅度的摆动头颅,表达对主人限制其狂奔的不满。朱能没有功夫安抚战马,惊讶的看着空地里倒地不起的骑兵战马。空地上铺的háo湿枯草被踢开,露出泥土里的玄机。

    枯草的底下在泥土里埋着竹管,两个竹管相距大约两尺,高处地面大约一指宽的高度,在地面上埋得非常不规律,显得杂乱无章。竹管口径大约就像一个酒碗,略微比马蹄大一点,就是不知道竹管有多深。

    把第一波燕军骑兵放到在地的就是埋在地下的竹管,马匹高速奔跑,随时有可能把蹄子踩进竹管里,一旦踩进去,要立即拔出就不容易,马匹高速往前,自然就因为巨大的冲力倒地,更严重的是马匹残废,不能再用。

    战马的腿都是蹄大腿细,纵向受力大横向受力小,故而战马在高速奔跑的时候勒紧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前腿抬起重重的落在地上,双腿承受的重量可以超过一千多斤。马腿若是横向受力,就很容易受伤折断,就算一个普通人,用木棍平行地面用力打马腿,也会非常容易把马腿打折,更不用说被竹管套住马蹄,身体还高速往奔跑的情况下。

    恶毒呀,怎么这么恶毒。在进攻之前,燕军商议过南军所有阻碍骑兵攻击的方式,例如设拒马桩,在地上撒铁蒺藜,甚至说挖壕沟陷阱等方式,这些都是抗拒骑兵攻击的常规方式,可是经过几rì试探,确定南军没有这样的准备,才发动今天的攻击。

    老将军遇到新问题,怎么办,攻击还是后退,一旦后退今r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和朝廷磨时间打消耗,朱棣不行。

    所以,只能攻击,唯有攻击,击败盛庸,才是燕军唯一的机会。

    朱能看完现场以后,对着身边的兵卒大喊:“铺盾牌,把手里的盾牌铺在地上,铺出一条道路。南军已经开始后退,冲过去杀光他们!”

    燕军骑兵跳下战马,把盾牌铺在地上,形成一条数百丈宽的道路,后续的骑兵沿着盾牌道路继续攻击南军。

    朱能刚才说的没错,南军的确在撤退。盛庸确定朱能的骑兵目标是中军大阵的时候,就下令撤退,就连中军大阵守卫的用油布包裹严密的辎重车辆也不顾,中军大阵外围的步卒往东西两个方向运动,反而把中军指挥台的防守力量削弱,这更加强化朱能攻破中军大阵的信心。

    可是,只有南军的统帅知道,这种撤退不是懦弱和胆怯,而是给燕军发出死亡的召唤,书写死亡召唤请柬的人就是南军副总兵官西平侯沐晟。

    沐晟,南军高层指挥官中最年轻的一个人,弱儒雅不像一个嗜血好杀的将军,更像一位参加科举的士子。其实沐晟真的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命运的车轮把他推到一个指挥和实施杀戮的位置,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收起心中仁慈,挥动手中的令旗,发出备战的命令。

    沐晟身边东西走向,原本的斜坡地面被铲成平地,两边各安置一百辆大车,每辆大车周围有步卒十人,设什长一名。大车包裹的油布拉开,外形就是一辆普通的木**马车,可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大车的两个木辕底下,各安装一个立木,放在地面的石头上,让大车可以稳定的平放在地面上,而不是普通马车解开驾辕马匹以后一头高一头低。

    在车厢部位装有一个木架,木架正中安放一个转轮一样的东西,转轮上固定这三套弩机,弩机上已经装好特殊的羽箭——火箭,一种尾部带有火药、铁砂的羽箭。

    弩箭的后边站立两名兵卒,一名负责转动绞盘和调整弩箭shè击方向。另外一名兵卒手中拿着一个火把,负责点火箭的引线以及释放弩箭。

    大车底下,坐着三名兵卒,负责给弩机安装火箭。每张弩机装火箭二十四支,当有一个弩机火箭发shè以后,被绞盘转动到最下方时,这三个兵卒负责在最短的时间里安装好二十四支火箭。

    这五名兵卒配合,弩箭就会连续不断的shè出羽箭,而且是带着火药铁砂的火箭。这种火箭shè击距离更远,比人工shè击距离最低远二十步,在有效shè程以内,对敌军的杀伤力更大,最为重要的是即便羽箭shè不中敌人,羽箭上带的火药包爆炸以后,里边的铁砂依然可以对敌人造成伤害。

    每辆大车旁边还有四名持刀兵卒,他们主要负责保护大车安全,也是那几名āo作手死亡以后的补充人员。

    这种大车单次shè击时间较长,人力shè箭四次,这种大车只能完成三张弩机的一次shè击。不过在相同的时间内,大车shè出的羽箭是七十二支,而且比人力shè的更远。

    沐晟看着这种大车被设计出来,看着这种大车被制造出来,看到这种大车在试用时候的威力。当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车的造成的测试效果,沐晟的灵魂都感到害怕。

    这种大车脱胎于火器制造局石二所说的‘一窝蜂’,把‘三行火铳战法’的理念用在机械制造上,把弩机和马车结合,大明火器制造局终于造出这种前所未有的杀戮机器——火弩车,一种可以运动的杀戮工具。

    对朱允炆来说,这种火弩车还有很多弱点,例如使用木轮马车运输,转运速度太慢;全部都是木质结构,容易让敌人焚毁;āo作和保护更加耗费人力等等。这种让沐晟惊惧的杀戮工具,和朱允炆心目中的致命武器还差十万八千里。可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朱允炆的意识可以超越时代六百年,而大明朝的制造水平却无法超越时代六百年。

    朝廷花费巨大,皇帝朱允炆力排众议,东挪西抠,才制造二百多辆火弩车,从离开京城开始火弩车就是南军最高机密,今rì南北对决的最后时刻,才露出他憎狞的面目。

    中军大阵前的空地,埋着竹筒的空地,火弩车的覆盖范围内的空地,就变成一条死亡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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