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地走近歌手身边,左手伸进裤袋里努力掏了掏。在俯视了一眼这张掏出来的五元纸币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扔进了那张着大口,似乎在.呐.喊.诉说生活艰辛的琴盒中。
龚健眼辍泪光,一步步后退着,一步又一步地后退着。当背包重重地顶到了墙壁,他的身体才无力地慢慢滑落,屁股啃在了地砖上。也不知是他身体的劳顿,心灵的无靠,使得他此时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还是完全沉滞在了歌声中。
听完上面的那首《北漂》歌,方才回过神来的他,与对面的流浪歌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sè,算是认识打过招呼了。他这才把背包移到胸前,先是从里面取出一瓶水来,喝了几小口,随即又掏出一包简装方便面来。
一边欣赏那苍凉凄楚的歌声与吉它发出的,有力的节奏音,一边就着水,啃吃起干方便面来。没人知道,这是他今天的早餐呢还是晚餐。更没人知道,即使是这样的rì子,他还能维持几rì。
龚健吃完后,稍加休息了片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裤。右手提起背包,向对面的歌手微微一点头,他毅然地大步流星似的向地铁二层走去。
此时正是hūn节过后的四月天,是暖,是希望,是hūn悄悄走来的rì子。也是梅雨厌厌,北风化冬雪的最后时刻。而选择zì yóu的追梦者,不同于先辈的逃亡。在无限宽广中,放飞的心正在寻航。好象是为龚健送行似的,后面的歌声追随着他的脚步:
北风吹/吹得叶儿满天飞/歌声荡/唱得游子心儿倘/
心在跳/远离故乡来闯荡/黄沙漂/漂荡江湖掀尘扬/
信念张开了翅膀/希望成就了梦想/
离开家乡去北漂/离开心上那个她/
我的梦啊在路上/今rì无靠来rì显辉煌/
北漂路上风正狂/不要因为软弱再迷惘/
hūn暖花开撒满地/梦想希望同时在升起/
总会来到那一天/梦想实现不在是当年/
北风吹啊吹,吹个信儿给美妹,吹啊吹啊……吹——
心儿跳啊跳,跳出心房回家乡。跳啊跳啊……跳——
在这歌声的送行中,龚健从月台上迈进了向北开的地铁。当他赶回市里,向地下室旅社走去时,时钟刚好敲响了第十二下。
进入旅社路过服务台时,一位中年男子喊住了他。
“哦,王先生啊。怎么,今天还是你值夜班吗?”龚健纳闷中向对方打招呼问道。
“小伙子,你该续房费了。”那北方男子习惯xìng地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继续说:“白班没找到你,你看,你都超期半天了。”
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龚健一拍脑门说:“嗨,早上出门时把这事忘了。”
他随即上前一步,靠近服务台准备续费。他东摸摸,西摸摸,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把找出来的纸币,硬币放在收银台上数了又数。
说来也巧,怎么数都不够交一天的房费,刚好只差五块钱。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对那中年人说:“我明天补交行吗?”
“不行啊!规则又不是我订的。”那男子无情地又补上一句:
“我还不想被炒呢。”
无奈中,龚健犹豫起来。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弄钱啊!
从不向人低三下四的他,一咬牙说道:“那好吧,退房。”
一天的押金正好抵了昨天的房费。可旅社的规定是,超过下午两点退房就得加收半天的房费。
龚健只好补上这半天房费后,去收拾了一下所有的衣物等。背起背包离开了这京城中,这最最低廉下等的地下室。
深夜的长安街头,龚健左手握着几枚仅剩的硬币,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抛玩着硬币……
初hūn的四月夜sè茫茫,只有忠于职守的路灯眼不眨地闪亮着。一阵阵北风刮来,龚健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去哪儿呢?怎么着也应该先找一避风地吧。他想着,下意识地走到了立交桥下。低头望一望灯光下自己的影子。他自言自语地对影子说道:“走吧,哥们。今天就在这先将就一夜吧。”
来到一黑暗的桥墩旁,影子也离他而去了。孤独的他,打开背包翻出所有的衣服,一件件的穿着,穿着……北方的四月hūn寒彻骨,这真是:“hūn寒料峭,冻杀年少。”龚健虽然裹上了所有能保暖的衣服,可还是冷得难已合眼。
背包当枕头,大地为床,天穹为被。他倦屈在立交桥墩下,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幻想着——不,与火柴女孩不同的是,一个是幻想温饱,他只是回忆曾经有过的,家的温暖……
“嗨!”随着这声音而到的,是踢在龚健屁股上的一脚。
“小子,你没看见地上画的线吗?大爷的床地你也敢占!”
龚健被这一脚踢回现实中来,他翻身坐起,见一中年流浪汉,象“大衣哥”似的,穿一件破旧的老式军大衣。手提一个大编织袋,正高高地立在他眼前。黑暗中,拿他当小流浪汉了。
龚健立刻也站立起来,刚一冲动,想与对方理论一番。随即心想:这样的人,如何与他计较。还是算了吧。
他连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提起背包就走。
“嘿,去那呢?你没看见每个墩口都有人吗?”这人似乎还没完没了地要粘上他了。
原来龚健到得较早,所以并没发现有人,更想不到这还是一个流浪汉群宿之地。
在外面拾破烂也好,偷拿、要饭也罢,这个时候,在外流浪辛苦了一天的盲流,乞丐们才陆陆续续回到这个僻风的港湾。
“小子,新来的吧?”
那人又发话问道:“要不你先坐我边上,明儿我帮你画一地就属于你的地盘了。”
远处,似乎还有人向这儿走来。不同的是,还有手电光在夜幕下晃动。随着手电光照shè,几个人的身形离龚健他们是越来越近。
突然,一道刺眼的强光照在了龚健的脸上。瞬间,他眼一黑,远处的灯光车流,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见从周围发出的唏嘘声中,有人起身开始离开。有的抱着东西就跑。
“站住,都别跑。”从不同的方向同时传来这声大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