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温度登时再度上扬,周身仿佛滚水汤汤而来。神智游离里,简桐仿佛再度回到曾经,樱花如雪里她与兰泉同在温泉汤池中。
汗涔涔而下,终于微细的汇聚成的汗珠,沿着脊梁沟倏地滑下去,直达棉被与衣料堆叠而起的深处。
男人其实都是急性子,兰泉更是个猴急的
从认识他第一天起,他的行事作风即便在她眼里都是个轻狂的孩子,可是却也只有她才知道,他那层轻狂与猴急之下,其实是一颗多么细腻而又温柔的心。
她是比他大,她是曾经是他的老师,可是其实两人相处里,每一次她为难和犹豫的场合里,都是那个看似长不大的孩子,温柔而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路走出黑暗,朝向光明。
女人总是小心眼的,遇到事情容易让心封闭起来,可是有他在身边她就永远不必独自小心翼翼、担惊受怕。正如他一次次对他狂肆宣告过的,她是他的,所以她永远不可以有任何事不予他知。所有的快乐和悲伤,他都要蛮横参与。
所以,她的担心便不再是曾经那样的完整和巨大,因为有他蛮横的分担,她心里所剩的担心便顷刻间只剩下二分之一,甚至更少……
她不孤单,无论是在这巨大的天地之间,还是在她自己心灵的方寸之地。总有他在,直如他所说,他们同在。
他们同在……简桐深深吸气,小手带了丝颤抖,却还是坚定地引他入内……
两人相拥小睡,约莫过了个把钟头的样子,纸门外忽然响起杜仲的嗓音,“兰泉、小桐,蔺老爷子马上就到了。鸿涛要我与你们提前知会一声。”
兰泉和简桐闻言赶紧起身。
简桐想了想,“老公你让蔺老爷子跟李奶奶先见面,我先把爷爷引开。”
兰泉点头,却不放心地伸手去擦简桐额角的汗,“老婆,累坏你了吧?”
简桐一笑,“不是说更辛苦的是男人才对么?”
兰泉立马眼睛放光,“老婆我体力好,还没辛苦到位。不然晚上……”
简桐含笑披衣,“妾,从命。”
“啊……”兰泉真想就此扔开凡尘所有,就这样将小老师再度扑倒!
娇死了,媚呆了!
简桐陪着靳邦国离开客舍,兰泉这才走进李淑兰的房间。
六十年没见,可以想见老人乍见蔺水净之时的激动。几位老人家都是风烛残年,兰泉务必小心,否则一旦三位老人因为激动而出现什么问题,那岂不是铸成大错?
李淑兰正在等下听唱片。老式黄铜大喇叭的留声机缓缓旋转,黑胶唱片在嘶嘶转动,里面传出曼妙的歌声来。纵然经历岁月,但是那歌声依旧是甜美柔曼。
温泉山庄因是日本人修建,所以整个建筑和装修的风格都带着浓重的日式格调。历史变迁里,那些东西曾经被砸烂;可是如今又都寻回旧日风味,只为作为旅游产品招徕游客。
可是对于李淑兰这位老人家来说,却不啻重归旧日时光。
“奶奶,这歌儿可真好听。”兰泉轻轻走进来,缓缓说。
李淑兰点头,“就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还在几十年前。真好。”
兰泉顿了顿,握住老人家的手,“奶奶,请恕兰泉擅自做了一个主张。待会儿我会安排一位您的故友来看望您。奶奶,我先跟您说一声,到时候您千万别太激动。”
“故友?”李淑兰挑眉望兰泉,“是谁呢?”
曾经的东北是伪满洲国,单就长春一个城市内就约有14万日本人。当时的s市作为伪满洲国的第二重要的城市,城市中的日本人也有很多。而这样多的日本人,当年二战结束之后并没能都回去故国,更有许多日本遗孤,所以李淑兰想当然以为可能是这样的故人。
兰泉缓缓解说,“奶奶,我有一个朋友姓蔺。”
李淑兰便是微微变色,“蔺?蔺鸿涛么?”
兰泉点头,“我跟小桐邀请奶奶来玩,但是也担心奶奶跟我们这些小辈玩得不尽兴,便安排鸿涛也带着他祖父一起来玩。孙儿是想着,蔺老爷子跟奶奶年纪相仿,这样您二老还能一起聊聊过去的事情,省得闷了。”
李淑兰闭上眼睛,面色已是尽白,“兰泉你是说,即将要来的这位故友,就是蔺鸿涛的祖父?”
兰泉看老人的反应,有点紧张,急忙握紧老太太的手,“奶奶,是孙儿自作主张了。可是孙儿想,已经过了六十年,在人间这已经是一个甲子。有什么事这么久了还解不开、放不下么?孙儿一辈的年轻人心眼儿小些倒也罢了,奶奶一辈的老人家却早已看尽了人情,心境早已豁达。”
李淑兰毕竟是梨本家主母,又是大家闺秀。纵然心中已经惊跳成一团,却还是淡然笑开,睁开眼睛慈爱地望兰泉,“好孩子。你李爷爷将你送到奶奶身边,果然是托付对了人。孩子,奶奶明白了你的一番心意。让你费心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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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泉放心离开李淑兰房间,远远已经看见蔺鸿涛扶着蔺水净走向客舍来。
兰泉急忙闪身进了旁边的屋子。
不是兰泉不敢面对蔺水净,而是为了避免刺激这位老人家。三位老人里,如今以蔺水净的身子状况为最差,所以兰泉宁肯避开,也不能冒险激怒老人。
蔺水净搭着孙子的手走进客舍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老人已是心魂颤抖。
客舍大门处是柜台,蔺鸿涛扶着蔺水净在一旁的藤椅上落座,蔺鸿涛亲去柜台办理入住事宜。
蔺水净下意识转头四望。
蔺水净的目光不经意坐在长廊里,便是怔住。
旧式的房屋带着岁月的幽暗沉寂,门外的阳光投射进来,被沉淀洇染成了浓金色。浓金色的阳光笼罩着颜色黯淡的地板、廊柱、障子纸门,遥遥望去便仿若一条时间长廊。
而那里,正立着一位老太太。穿紫色真丝的和服,和服上是一只只纯白的仙鹤。
老太太的年纪也是大了,但是却依旧美丽而端庄。白发盘转在头上,一丝不苟。老太太含笑站在浓金色的光雾里,微微向蔺水净倾身鞠躬,“你辛苦了……”
叮叮咣咣——
本是宁静的傍晚,本身安谧的客舍,却突然一顿铿锵乱响!
蔺水净从座位上挣扎站起,惊慌之间碰落了茶几上的茶具。
可是他全都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他此时眼睛能看见的、耳朵能听见的、心能感受到的,只有长廊光雾里那高雅宁静的老太太!
“你,小姐,怎么是你!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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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鸿涛的示意下,所有人都静静退去。偌大客舍仿佛只有两位老人独独相对。
李淑兰淡定含笑一步一步走过来,轻轻扶住蔺水净摇晃的身子,“敬君,一别六十年,别来无恙。”
蔺水净颤抖着流下泪来,“小姐,这六十年里,天下再无敬重。”
李淑兰也是含了泪,“我说后来怎么找不见你。这么多年里,我也曾托人辗转打听,虽然也找到几个姓敬名重的人,却都不是你。后来在京都见了鸿涛,我这才想到,原来你是改了姓名。”
记忆里有个人曾经这样说:“我这人毕生的理想:不愿出将入相,宁为路边草芥……只要站在你走过的路边,随风摇曳。你看了,便知是我在对你招手。不需你回复,只要你一眼凝眸便够了。”
世有蔺草,宁为草芥……
李淑兰叹息,“敬君,何苦多年不见?”
蔺水净忽地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淑兰面前!
“小姐,并非敬重不想见你——敬重这六十年来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有重逢的那一刻,可是敬重实在是无颜再见小姐您的面!”
李淑兰颤抖起来,“敬重你快起来。”之前兰泉已经婉转告诉了老人家,蔺鸿涛的父亲名流风……
李淑兰老泪纵横,“也是有缘,让我在京都遇见了鸿涛。对鸿涛这个孩子我很好奇,所以也派人多少打听了他的背景——敬君,我知道鸿涛是孤儿,他的父亲已经故去多年……”
李淑兰哭着摇头,“流风死了,我很难过。可是生死自有天命,敬重我不会怪你,你何苦将自己囚禁这么多年?当年你不能来梅山,其实我都知道原因——当时便听说梅山附近有国共两党的争夺战,我明白你来不了定然是被战火阻隔。”
“不是这样的,不是……”蔺水净索性大哭,“如果只是当时不能来,我后来自然还有办法将流风送还小姐你手中——可是没想到一步蹉跎,我竟然,竟然没能救下流风!小姐,敬重的儿子蔺流风是二十多年前才死,可是小少爷却是六十年前便已经……!”
“什么!”李淑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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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陪着靳邦国在山中转悠了大半晌,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陪着老人家缓缓走回客舍。
蔺鸿涛和杜仲都守在客舍大门前。简桐见蔺鸿涛面色怔忡,赶紧走过去问情形。
蔺鸿涛低声讲述里,谁能想到老爷子靳邦国竟然没站下来,而是直接走进了客舍大门去!
“爷爷——”简桐惊呼,却已经来不及。
靳邦国走进客舍去,蔺水净闻声转身过来,一见靳邦国便是一声怒吼,“靳邦国,竟然是你!”
那年过耄耋的老人家,本已是沉疴缠身,此刻见了靳邦国,竟然如同凶猛的豹子一般猛地冲过来,直接卡住靳邦国的脖子!
“爷爷!”
“敬君!”
蔺鸿涛、简桐和李淑兰都惊慌扑过来,各自拉住两人。
只有靳邦国淡定立着,静静望着那几乎血染双瞳的蔺水净,“你便是蔺水净?当年究竟何事,摊开了说罢。”
“爷爷……”靳邦国的淡定惊着了简桐。她以为自己一路小埋伏打得挺好,可是此时看老爷子的表情,看来老爷子根本早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知道此来梅山会遇见谁!
“爷爷,对不起。”简桐难过垂首。
“傻孩子。”靳邦国一笑,转头望杜仲,“如果此行不是与蔺家有关,又怎么会有杜仲自动请缨来保护我?小桐啊,你的心思爷爷已经明白。都是入土一半的老头子,没有什么不能面对。”
靳邦国说着转头望蔺水净,“蔺兄,你我早过热血年纪,不如冷静下来,一起坐下来喝杯茶,抚今追昔,说说当年。”
1947年,长春。
1945年日本人战败,1946年苏联结束托管,长春终于回归了祖国的怀抱,不再是游离在“中国”之外的屈辱京城。人们的快乐自然溢于言表,直到此时依然能看见整个大街上喜气洋洋,许多临街店铺上“庆祝光复”的大红标语还没拆下,可见中国人有多痛恨当亡国奴。
已是入冬,天空阴霾,零零星星有雪花从天空落下。
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子,穿中式棉旗袍,一条大围巾裹着头脸,手上拎着柳条编织的箱子。那女人步履有些迟疑和蹒跚,仿佛与整条大街上未曾褪尽的喜气格格不入。倒像是整个天地里只有她一个人更加应和阴云落雪的天气。
孤单、凄冷。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大街还是那条大街,却已经迥异了情态。
当年抬眼望去,满大街的日本旗与日本人,就连街上拉车的黄包车夫都会用日语招呼和应答乘客,卖烟卷卖报纸的小童也能伶俐分辨出中国人与日本人。而如今,所有与日本相关的痕迹都被狠狠抹掉,除了这些当时的建筑不能立即拆除,否则已经全然找不到了当年的记忆。
曾经一切,恍然一梦。
那女子坚持走到曾经的北满映画工厂大门前去,隔着大街上的人和车,遥遥望着那大门前的空地。曾经就是在那里,她欢天喜地第一次见了偶像李香兰,并且获得了与李香兰合影的机会。却没想到两人的合照却变成了三个人,李香兰那边合照的少年,根本没有去看李香兰,而是倾下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偷看着她……
这身形委顿、脚步蹒跚的女子正是李淑兰。
隔着岁月,隔着车流,李淑兰对着当年的自己,微笑。
当时年少,何曾懂得愁滋味?那与秀一初见的最美妙一刻,竟然被自己懵懂地给错过,后来只能从照片里重新去描摹、揣度当时情境。
是不是这也注定了她与秀一的情深缘浅?
其实说缘浅,倒也不算,毕竟她此时已经是秀一合法的妻。只是纵然已是合法夫妻,却无缘相守。此时伴在秀一身畔的,已是秀一新纳的侧室。
那个女子她见过,也是名门之后,与梨本家一样,在战败后被削掉了贵族名号,沦为平民。那家要更凄惨一点,否则那家的女孩也不至于要做人的侧室。
不管怎样,那女子总归是不差的,否则也入不得梨本家的法眼。至少从这一点来说,她为秀一感到欣慰。
她此次是偷偷离开。其实也说不得是偷偷离开吧,因为梨本家那些人恐怕私心里巴不得她离开,所以纵然有人看见她悄然离开山上别墅,也不会有人阻拦。整个梨本家,唯一如果知道消息而不让她离开的,只有秀一。而秀一此时正在蜜月中,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她的行踪。
她一路辗转,打通了许多关节才得以回到中国来。中国人此时最恨、最不屑日本人,所以她自己当初也曾犹豫,真的要回到中国来么?她并非没有其他的选择,比如可以去美国,可是她还是回到了这里来。
因为这里是她第二故乡,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邂逅秀一的地方。
如果说一个人一辈子一定对某一个地方极为留恋的话,那么对于她来说,这个地方不是日本京都,而是中国长春。
还有一个原因,她回来这里可以找到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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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战败,所有日本人都仓皇离开,敬重站在机场流了一脸的眼泪,第一次不顾一切地握着她的手,“我会永远在这里。如果你还想回来,记住我就在这里。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站在这里!”
李淑兰叹了口气。都是少男少女,敬重的心思她岂能不懂。可是缘分有早晚,她心里早有秀一,并且已经是秀一订婚的妻。
李淑兰唯有流泪点头,并且再三拜托,“敬重拜托你,一定要千方百计帮我打听秀一下落。”
梨本宫家乃是日本皇亲宫家,梨本家当时的家主又正是日本的陆军元帅,当时发动南京大屠杀的主凶更是秀一的叔父,所以纵然李淑兰能够顺利离开中国,可是当时无论是盟国还是中国都在千方百计追缉梨本家族的人。当时战败一溃千里,所有日本人都成了丧家之犬,梨本家人早已闻风潜逃,纵然是李淑兰都没办法知道秀一如今究竟下落哪里,更不知他生死。
凭敬重一个普通的家仆,要他来打听这样重大的事情,李淑兰当然明白这根本就是难为敬重。可是当时走得那样惶急,她再没人可以托付。
她其实当时也只是这样一说,都没指望敬重能做任何事,却没想到敬重郑重点头,“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一定设法找到他,帮他回去!”
谁能想到,就在她回到本土后,听着东京审判,几乎已经要绝望的时候,秀一竟然归来!秀一归来的时候狼狈不堪,外貌形容完全已经都是中国普通少年的样子,甚至看上去还像是个吃过苦的小工。
秀一说他真的混在中国劳工队伍里,去码头和火车站当装卸工,为了找机会可以逃出来。是敬重找到了他。敬重竟然在当时整个长春范围里,在那数不清有多少这样年纪和打扮的小工人群里,找到了他!
秀一说他也很奇怪,本是一个家仆怎么会在那样紧张的时局之下,竟然能偷偷打通苏联大兵的关节,并且联系到船民,连夜将他辗转朝鲜半岛,然后一路偷渡送回!
拥抱着秀一的那天,李淑兰曾经在天光青灰色的凌晨便悄然起身,走到庭院里,面向中国长春的方向郑重下跪。只为敬重祈福,只为感谢他这份情。
不用想象,她都能明白敬重能够做到这一切,该有多么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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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兰在北满映画门口站久了,腿有些酸麻,她这才从记忆里抽回,深深叹了口气。
也是因为敬重,她才回到长春来。在她心里,敬重早已是家人。人在最难过的时候,只想回家,回到家人在的地方。
当年的栗原家也是名门,李淑兰又是格外爱李香兰,便求父亲将北满映画大门对过的一家皮毛商行给买下来,后来便交给敬重打理。李淑兰并不知那一别之后敬重会在哪里,便到这里来寻找消息。
李淑兰走进门,便很失望。那柜台上打理铺子的小伙计根本已经不是敬重。
那小伙计还招呼,“这位夫人是买什么皮货?天冷了,咱们这刚到了一批好皮子,无论您是要做件毛领子还是做大毛衣裳,都合用!”
到年底了,能买张好皮子做大毛衣裳,是北方人冬天里最大的奢华,所以皮货行的生意是相当的好。李淑兰却只能转身想要离开,那小伙计还不肯轻易放过主顾,“太太您别急着走,不如先看看咱们店里的货。”
李淑兰只能实言,“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买皮子,我是来打听个人。以前他也是这铺上的伙计,叫敬重。”
小伙计听着便一怔,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李淑兰,“您找我们东家,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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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八通皮货行的东家第一次从店里溜了。纵然有大宗生意上门都找不到他人。伙计们只能赔笑解释,“东主有喜,不好意思。”
那天,整个长春城内的绸缎行、珠宝店都是一顿忙碌。穿着貂皮大衣戴着貂皮帽子的年轻少东拉着个女子的手,兴高采烈走遍城中名店,吩咐将店内所有最上好的货品都拿出来任选。
却也还是那天,那些绸缎行和珠宝店都是一顿空忙。因为忙到最后,那个女人一件东西都没选,反倒当着敬重的面落下泪来,敬重登时大发脾气!
再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敬重在乡下的媳妇儿来长春了,据说是有了身孕,来生孩子。
敬重生意上的朋友闻讯都包了礼物上门想要拜见嫂子,却都被敬重一律挡驾。只说乡下女人见不得世面,再者女人身子根基差,有了身孕后见不得风、见不得生人。从此庭院深掩,众人对这位夫人只闻有其人,而无人见其面。
更奇怪的是,过了冬,一开春,那夫人就生了;可是生了孩子后不久,那夫人就莫名地失了踪迹。有人好奇问敬重,敬重只说女人不习惯都会生活,又回向下去了。
可是那女人既然回了乡下,怎么会将个奶娃娃独自扔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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