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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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鸿涛回到家中,进门的刹那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还是做不到爷爷的期望。

    却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春气渐暖,房门敞开着,蔺鸿涛看见爷爷正坐在书房里。

    “爷爷,您怎么坐在这儿?我扶您回去休息。”蔺鸿涛赶紧走到祖父身边去。到了祖父身边蔺鸿涛才怔住,原来祖父的目光没有望向他,而是望着墙上那幅画。

    “孩子,这幅画是哪来的?”蔺水净转头望蔺鸿涛。蔺鸿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祖父转眸的一瞬,他似乎从祖父眼里看见倏然流转的光华。

    已经有多久,他没见过祖父眼睛里这般流转过的光彩?

    “是在听琴画廊里买回来。也是碰巧遇见,看这画的技巧很好,最难得用西洋油彩和立体画风画出樱花的东方神韵来……”

    “鸿涛,爷爷是想问,这画是谁画的。”

    蔺鸿涛又是一怔。他以为自己之前的解说很是中规中矩,却没想到爷爷反倒是有些招恼了。蔺鸿涛皱眉,“爷爷,孙儿不知。”

    这原也是画廊的规矩。许多画廊独家养着一些新的画手,很避讳客人与画手之间跳过画廊直接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画廊不光是那些新画手的作品经销商,更是他们的经纪人。

    蔺水净疲惫地垂下头来,“原来如此。”

    老人说着径自起身走出门去。等在门口的吴伯忙走上来,扶住老人。弯月清辉之下,蔺鸿涛望着祖父佝偻的背影,心狠狠地疼。

    转头再去望墙上那幅画。蔺鸿涛满心迷惘,觉得那幅画画得很美,写实又飘逸,可是除此之外他完全猜不到祖父怎么会因为这幅画而那样激动。

    .

    从昆明回s市的飞机上,简桐一直在睡。怀了身子的人,的确是变成了小懒猫,她本来举着一个苹果在啃着,可是困意忽然来了,她举着苹果就歪在椅背上睡着。

    更何况中国真的好大,从西南昆明飞东北的s市,整条航线的长度就赶上整个欧洲大了。哪儿像在j国境内,简桐都觉得那国家还有国内的航线可真是太浪费了,哪儿有那么大地方啊。

    看见简桐举着苹果,好像还在嘟哝着什么,结果就这么睡着了,兰泉和竹锦还比较蛋定。竹子是医生,自然明白孕妇因为血流量大量供给胎儿,所以才会造成孕妇本身的嗜睡;兰泉更是赶紧当起老婆奴,抽过毯子来给简桐盖上。

    菊花小四儿却安不起好心来,他眉飞色舞地掏出相机来前后左右各种角度拍简桐的睡姿。呲牙乐着跟竹锦说,“咔咔,小睡猪百态……二嫂这下被我捉到把柄了!”

    兰泉咬牙,“找打啊?”

    菊墨臭屁地叹了口气,“靳兰泉你真笨。这样的时候你不该给你老婆都拍下来啊?女人一辈子就一次这样的经历,你给她好好存起来,她以后看见肯定只是乐,绝对不会生气。”

    兰泉被菊墨教训得愣住,揉了揉后脑勺,难得憨厚地一笑,“是啊,你小子不说,我还给忘了。”

    “不过……”兰泉坏兮兮瞅了一眼简桐,确定她睡着了,这才低声跟竹锦和菊墨说,“她肯定不会就这一次经历的,我得多生两个玩玩儿!”

    竹锦搂过小四儿来,咬耳朵,“看着了吧,真正的色狼在这儿呢。不许你以后再叫我色狼!”

    小四儿又天真眨眼,“我没说你是‘色狼’,我说你是‘披着医生白袍的色狼’。前头一大堆修饰词呢……”

    竹锦握拳,“找打!”

    美丽的空中小姐赶紧走过来劝说,“几位乘客,请安静乘坐,以保证空中飞行安全……”

    小四儿冲空姐呲牙,“姐姐说得太对了!”

    .

    下了飞机,简桐终究还是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考验就在眼前:马上直接回的是靳家,还是自己家?

    兰泉拉过行李来上出租车。他知道简桐现在还比较犹豫,所以没通知家里来接。

    “我送你先回妈家。”兰泉笃定地说。

    “哦?”简桐被兰泉的话说得一愣,两秒钟才回过味儿来。兰泉是在说妈呢,简桐心底甜透,面上已是笑开。

    “哎呀,改口挺快的呀。不过伯母可还没给你改口费呢!”小四儿又跳上来猛踩。

    简桐伸手握住兰泉的手腕,回头去瞟了小四儿一眼,清了清嗓子,“嗯,嗯,mil邮箱……”

    小四儿立马萎了,扭股糖似的挤过来,“二嫂我没得罪你啊……”

    简桐故作傲气扬高下颌,“可是你欺负我老公了啊……”

    “哈!”兰泉乐得一把抱紧简桐,“老婆还是自己的好!”

    竹锦赶紧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肉麻啊……”

    竹锦和菊墨受不了了,率先打了辆车先走。简桐被兰泉小心翼翼扶进车子里去。司机开车,兰泉说“凤鸣街。”

    简桐却拦住,咬了咬唇,轻轻跟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军区大院。”

    “老婆……”兰泉改口改得顺溜极了,眼睛里还是流露了担心。

    “丑媳妇总的见公婆啊。”简桐勇敢笑开。

    她是有点担心,可是她不怕。因为身边有兰泉,肚子里有宝宝,她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那幅画你都安排好了?”车子行驶,简桐的脑袋却停不下来。

    兰泉点头,“你放心吧。专业画手的话,点拨几句,他们就会明白。”

    简桐歪头瞅着兰泉,“你这家伙赶紧跟我招供,你请谁画的?”

    兰泉一吐舌头,“我说了,你别吃醋。”

    “赶紧说,不然大刑伺候!”简桐绷起脸来。

    兰泉做哆嗦状,“老婆大人饶命,为夫坦白就是——我找金莎莎画的。其实是我以前知道她有这么幅画,现成的,只是上面加了立体画法就成了。”

    兰泉说着再度神往地回忆起往事来,“当初咱们一起去的梅山温泉,金莎莎回来就画了画儿做纪念。”

    简桐焉能不知这家伙说到梅山喷泉,真实地是在想啥呢?

    “我就猜到你是找的金莎莎!”简桐佯装动怒,撅起小嘴儿来。

    “哎呦老婆大人……”兰泉果然上当,一把搂住简桐道歉,自然就打断了之前的绮丽回忆。

    简桐笑起来,脸红着瞄了司机师傅一眼,将兰泉推开,“我没生气,逗你玩儿。”

    “不过我真猜到是金莎莎,毕竟她是美术系的科班出身,油画画得本来就好;再说她去过梅山,画起来会快些。”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简桐敛去笑意,抬眸望兰泉,“这幅画能否顺利被蔺老爷子看见。”

    “放心。”兰泉拍了拍简桐的手,“我跟琴姐说好了,这幅画除非是蔺家人看见了要买才卖;否则,就一律不卖。再说琴姐也总是出入蔺家,我拜托她有机会将画当作礼物送进去。”

    “琴姐她……”简桐垂下头去。因为靳长空非要认简桐当女儿,再加上蔺鸿涛的缘故,听琴总是跟简桐不和睦。当日第一次跟兰泉在小旅馆过夜,隔日早晨就是被听琴看见,所以一提起听琴来,简桐心里多少有点怕怕。

    “万事有我。”兰泉握紧简桐的手,“你是我老婆,她敢再欺负你!”

    .

    “哎哟,哎哟我的天啊,几位小祖宗啊,你们今天到家,怎么也不提前言语一声儿!你们这是想活活让家里人都惊出心脏病来啊!”

    竹锦和菊墨的出租车先到了军区大院,但是他们两个也没贸然提前进家门去,在外头等着兰泉和简桐跟上来。

    四个人一齐进了靳家大门,门房老王第一个吓的直接蹦起来,打了招呼之后就也顾不得老胳膊老腿地直接向内跑,去通风报信。

    简桐深深吸了口气,兰泉握紧简桐指尖。

    简桐轻轻摇头,“我不怕,只是有点小紧张。”

    没过两分钟,一大家子人呼啦一下子全都接出来。靳邦国老爷子走在最前头,拄着拐杖却是健步如飞,遥遥见了兰泉,面上已是老泪纵横,“猴儿崽子,你可回来了!”

    “爷爷!”别看兰泉平时对别人嘴硬,这一见了爷爷,急忙紧跑几步奔上来,一把抱住爷爷的手臂,然后双膝跪倒,面向各位长辈,“是,兰泉这个猴儿崽子回来了!一切平安,幸不辱命!”

    靳邦国已是老泪纵横,吴冠榕却已经无法按捺,冲上来一把抱住兰泉,心肝肉地喊着大哭起来,“你们这帮混帐东西啊,还一直瞒着我,害得我为了你这个猴儿崽子都不想活了!”

    “奶奶——”兰泉也抱住吴冠榕,流泪却笑着,“孙儿离开之前,奶奶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这件事哪里敢轻易告诉奶奶。孙儿在j国就想着,一定要早一天完成任务,一定要早一天回家来,这样就不会让奶奶您老人家再担心。”

    吴冠榕终究是识大体的主母,抱着兰泉又哭了两声,便也止住泪,回头召唤于静怡,“这时候了你还守着什么规矩!当妈的就应该一把推开我们两个老东西,先抱住你的儿!”

    于静怡站在身后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但是碍着规矩,这才强自忍耐着。此时听见婆婆这样一句话,还哪里绷得住,哭着奔过来便也跪倒在地,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还不像靳邦国和吴冠榕,于静怡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也是一句话都不用说。因为这个世间本就是母子最为连心,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母子之间又何尝不会懂得,分别的这几个月里,彼此的心里有多思念,有多苦?

    靳万海拘于身份,只走到妻儿面前无声落泪。他一激动又要咳嗽,简桐见了连忙走上前来扶住靳万海的手肘,“您别激动……”

    靳万海转头望向简桐,眼睛里的泪扑簌簌落得更急。简桐难过得心里像是有刀尖在剜挑。

    “小桐,辛苦你了。”靳万海缓缓平静下来,望着简桐慈祥微笑,“伯伯知道,没有你,兰泉不可能这样顺利完成任务而归来。”

    听见靳万海说话,于静怡也止住了悲声,转头过来望简桐。

    简桐心跳加速,却还是镇定地望向两位老人,走到兰泉身边,一同跪下来,“其实儿媳应该等稍后大家都进了屋子,再正式为二老奉上一杯媳妇儿茶,但是此时正是最为情深意重,儿媳想不如就改在此地吧——爸妈在上,请受儿媳妇一礼。”

    .

    靳家人全都惊住。

    简桐说话的时候,兰泉始终转头凝望着她。眸光从初时的小小惊讶,到后来的淡定,再到最后已经满眼都是笑意。他伸手握住简桐的手,昂然抬头望全家人,“跟大家说件双喜临门的喜事儿:第一,我已经把小老师给拐进靳家了;第二,你们马上都要升一辈了。”

    兰泉语气戏谑,其实眸子里还是含了泪光,“那么给你们的不好的消息就是:不好意思了各位,大家封红包的时候得来双份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大好意思给个太小的红包啊,是不是?”

    吴冠榕皱眉,“兰泉,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靳欣也一愣,“兰泉,你的意思是,你的终身大事竟然既没禀告父母长辈,又无人见证,就这样私定终身,而且还有了私生子!”

    兰泉指尖一冷,便要起身。被简桐死死扯住。

    .

    “哈……”兰泉身后,迟迟没说话的竹锦忽然笑起来,“姑姑说话怎么越发市井,全然看不出半点学府斯了。”

    靳欣一眯眼睛,“竹锦,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竹锦笑着摇头,“姑姑勿恼。姑姑此时已经进入更年期,本就身体阴阳失调:肝肾阴虚,阳失潜藏,亢逆于上……可是姑姑此时却还心火过旺,则心火不能下降于肾,自然心肾不交,神失所养……”

    竹锦童鞋一套一套的词儿甩出来,小辈的大家就都晕了。简桐甚至忍不住在兰泉耳边嘀咕,“他不是西医么,怎么满口都是中医的词儿?”

    兰泉挑挑眉尖,“这样可能显得比较跩。”

    不过老一辈的却都听懂了,尤其靳欣此人虽然向来张狂,素日里却是最喜欢翻古籍的,所以这些语句对她而言自然不难。

    竹锦得瑟够了,这才眯起狐狸样狭长的眼睛一乐,“姑姑,兰泉并非私定终身。当日我与菊墨都在。香格里拉天地为证、神庙为鉴,高僧为兰泉与小桐二人主婚,三千僧侣齐颂法号祝福——这样的规模,姑姑如何还能说是私定终身?”

    菊墨也钦佩地瞅着竹锦,郑重点头,“我跟二嫂肚子里的小宝宝一起当的花童!”

    .

    本来相当严肃的一个场景,甚至换做是还没有去j国之前,简桐甚至还会觉得心慌意乱的,可是此时被那萌物小四儿一搅和,简桐满脸满心的严肃都绷不住了,只能垂下头“扑哧儿”一声笑开。

    竹锦和兰泉也都是朗声笑开。

    靳长空无奈地走过来一拍菊墨的脑瓜顶,“就你,还花童呢?花花童子还差不多!”

    靳邦国摇了摇头,回身率先走向垂花门里去,“都起来吧,别在地上跪着了!春天虽然暖和了,那地气还是冷的。都仔细身子!”

    老爷子发话,所有人便也都只能跟着往回走。

    简桐起身,微微犹豫了下,还是勇敢走过去,坚定握住于静怡的手,“妈妈。”

    于静怡的眼泪方才好不容易收住,这一下子又滚落下来,“小桐,好孩子。”

    简桐也是落泪,“儿媳在j国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许多为难的时候,好些次差点就熬不住了。那些时候唯一支撑着我走过来的,就是妈妈之前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当靳家的女人,首先要学会忍辱负重。”

    于静怡深受拍了拍简桐的手背,“好孩子,你果然不负我的希望。我的话你果然懂了。”

    “小桐,你已经做得很好。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凭你能只身远赴j国,能够为兰泉做到这个地步,我这个当妈的也绝对不会阻拦。”于静怡轻轻叹息,“老太太那边我会去求,相信只要我这边都可以放下当年的心结,老太太也终究会点头。而且今天老爷子的态度已经很明白,老太太应该不会违逆老爷子的意思……”

    简桐含泪又要跪下去,却被于静怡拦住,“傻孩子,你怀着身子呢,别再乱来!那可是我的宝贝大孙子啊!”

    简桐被于静怡握着手含泪一同走进垂花门去。简桐明白,如今想要进靳家的门其实已经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当年那个心结的开释,难就难在如何将妈与靳家重新拉到一起来——毕竟已经是姻亲,难道还要继续怒目相向、心怀怨怼?

    .

    兰竹菊和简桐三人都是小辈,本来在堂屋里没有他们的座,他们都只有垂手站在父母座位后头的份儿,可是今天靳邦国老爷子亲自发话,说这四个人如今是国与家的功臣,让他们都坐着,反倒让第二辈的人都站着。

    靳长空、靳万海和于静怡自然都是愿意,看着几个孩子,满眼睛里都是骄傲。只有靳欣有点不自在。一方面是对简桐依旧有心结,再者梅轩没回来。本来这个任务是梅兰竹菊四兄弟联手完成,可是如今兰竹菊三人大受褒奖,可是却独独少了梅轩,让靳欣觉得面上无光。

    靳邦国虎目如炬,“靳欣啊,今儿都是小孩子们入座,如果再让老郑和小何给几个孩子端茶倒水的就乱了辈份了,这样,委屈你这位姑奶奶,给几个孩子倒倒水吧!”

    “爸爸!”靳欣哪儿想到这个,面色都变了。

    茶在中国的传统化里有许多特别的含义,“敬茶赔罪”便是其中之一。老爷子让她给倒水,靳欣哪儿能不想到言外之意去!

    几个孩子赶紧都起身拒绝,简桐更是要走过去接过茶壶来。

    “小桐啊,你坐着。今儿就算所有人都该站着,都应该劳碌,你却不该。你肚子里可有我们靳家第四代的长孙呢,这就是你安稳坐着的资本!”

    简桐赶紧推辞,“爷爷,小桐实在不敢。”

    靳邦国眯起眼睛来盯着靳欣,忽然猛地将黄铜烟杆向桌子上一敲,“靳欣!今儿我都支使不动你这位局长夫人了,是不是!“

    “靳欣……“吴冠榕连忙也是叫。

    靳欣吓得一哆嗦,连忙端着茶壶走过来,挨个给小辈的茶杯满上。几个孩子都是起身躬身接过茶杯来。

    .

    堂屋里的气氛正自严肃,门外却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啊?兰泉他们回来了!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多亏我今儿早回来一步,不然都没赶上!”

    是听琴的嗓音,今儿却听起来格外透着开心。不似曾经给人的冷艳。

    “爷爷奶奶,我今天也给你们带了个客回来!”

    一双人影迈过门槛走进屋子来,从门口倾天而下的光雾被身影切断,几番闪烁。

    简桐逆着那光影看过去,便是一愣——那含笑跟着满面欢欣的听琴一起走进堂屋里来的人,不是蔺大哥,又是谁!

    见竟然是蔺鸿涛来,兰泉竹锦菊墨都赶紧起身打招呼。蔺鸿涛含笑点头致意,目光却刻意略过简桐去,没有一寸目光停留。

    靳欣则是面色大变,低喝,“蔺鸿涛,你来靳家干什么!”

    蔺鸿涛站在当场,一无受宠若惊,二无小心翼翼,只是不卑不亢地笑,眸子只轻柔落在听琴身上。

    “姑姑你这是干嘛?”听琴本就性格直率,更是从小不在靳家长大,所以对这个姑姑并无惧色,“鸿涛是我带来的客人,好像还轮不到姑姑你质疑。再说我是带鸿涛来爷爷奶奶家,又不是去姑姑家,姑姑您还是稍安勿躁。”

    靳长空只能皱眉,“听琴,不得对姑姑无礼。”虽然女儿的话没错,可是毕竟当着老爷子老太太呢,尤其老太太又对靳欣宠爱,所以靳长空也不希望女儿惹老人家不开心。

    听琴就也走上前去径自对老爷子老太太行礼,“爷爷奶奶,今儿可真是咱们家大日子。既然是给兰泉他们接风,我就也借这个机会带个人来给你们瞧瞧……”

    .

    吴冠榕之前听靳欣说起过蔺鸿涛,此时借着阳光去望蔺鸿涛的面容,果然是越看越惊!

    靳欢与靳欣虽然是亲姐妹,彼此只差了一岁,可是这两个女儿的脾气秉性却不相同。靳欣因为是最小的女儿,又是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所以营养跟不上、身子弱,从小就特别爱哭,很娇;靳欢却有靳家人骨子里的冷静与聪慧,虽然只大一岁,却能帮着母亲带着妹妹,丝毫没有小孩子的娇蛮。

    此时太阳地儿下站着的那个孩子,眉目之间的隐忍神色便是像极了靳欢!

    .

    靳邦国倒是没什么异色,面色如常含笑望自己这个长孙女儿,“听琴,通常女孩儿家在长辈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是有特殊含义的。”

    听琴的脸腾地便红了,带了几分忸怩回头又望了蔺鸿涛一眼,“哎呀,爷爷!”

    蔺鸿涛也是一笑,大方走上前来,站在听琴身边,“晚辈有幸结识听琴,并且交往至今,按照礼节,晚辈应该早一点来拜见各位长辈。晚辈迟至今日方登门,一来是为兰泉竹锦菊墨接风,二来也是向各位长辈赔罪、问安。”

    其余众人面上神情各异,有惊讶的,也有祝福的。简桐兰泉等四人却都是微微变色。

    “蔺鸿涛你说什么你!”靳欣就更是按捺不住,蹦了出来,指着蔺鸿涛的鼻子,“你忘了你跟我说什么,啊?你怎么能跟听琴交往,你怎么可以!“

    如果蔺鸿涛真的是姐姐靳欢的儿子,那么他跟听琴是姑舅表兄妹,怎么可以谈恋爱!

    .

    “姑姑你这是干什么!”听琴急了,一步冲到靳欣和蔺鸿涛之间,将蔺鸿涛护在身后。

    蔺鸿涛只是淡然地笑,丝毫没有惊慌,“谭夫人,晚辈跟您说过什么?”

    靳欣嘶吼,“你说过你是——”

    “靳欣!”吴冠榕一声断喝。

    靳欣硬生生收回下面的话来,狠狠地瞪着蔺鸿涛。

    “这都是干什么,啊?!”靳邦国怒喝,“今天是我靳家大喜的日子,你们这都是要干什么!”靳邦国说着望着女儿,“靳欣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兰泉你看不惯,来了客人你又看不惯!”

    .

    “爷爷息怒。”兰泉笑着起身,走上前来,伸胳膊搭住蔺鸿涛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听琴的手腕,“其实这都是孙儿的错。鸿涛是孙儿的兄弟,我们一起做生意,这次又在j国联手搞掉梨本家。”

    兰泉说着还跟蔺鸿涛眨眨眼,“爷爷,如果说孙儿此次还算有点功劳,那么其中至少一半要归功鸿涛。如果没有他拿出全部身家设下陷阱,恐怕梨本英男还没有这么快上钩。”

    靳长空也走过来,“爸爸,渤海油田的那个消息,儿子就是交给了鸿涛。”

    靳邦国轻轻点头,含笑望着蔺鸿涛,“鸿涛啊,你的确是该罚!怎么早不来,直到此时才来?这样的好孩子,靳家随时敞开大门欢迎!”

    .

    整个堂屋里,十几二十人立场各异、神色各异、身姿也各异。只有简桐依旧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改变一下坐姿。

    大家都站着,只有她坐着。因为她是孕妇,也不会有人奇怪她的反应。

    从她坐着的角度望过去,目光恰好可以穿过人丛的夹缝,落在蔺鸿涛的侧身上。他的右耳上,静静悬挂着一枚小小的银环。在金色的阳光里,那银环发出清澈的微茫。

    仿佛红尘扰攘,它独独清宁。

    那枚耳环,蔺大哥怎么还戴着?本来说好了离开酒吧之后蔺大哥就可以摘下来,而且早早摘下来才会让蔺大哥那个耳洞早一点长合。否则,他就这样在右耳上戴着银环回到s市来,岂不是要引人非议!

    毕竟他是经营夜场的老板,混在夜场里的人更是了解右耳独环的含义,蔺鸿涛这样岂不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他为什么,不肯摘?

    还有今天,蔺大哥为什么跟着听琴一起进靳家来?而且这种情形会让大家都误会了他是在跟听琴交往。可是如果蔺大哥真的肯接受听琴那么早就会接受,简桐知道蔺大哥对听琴的感情还不是爱情。更何况中间夹着的那个杜仲,是蔺大哥生死相交的兄弟,蔺大哥怎么可能这样做!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

    而且既然来了,怎么会看见她在场,非但没有跟她打招呼,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蔺大哥这是,怎么了?

    .

    一顿饭吃得大家各怀心腹事。简桐不能不佩服靳邦国这位老人家,只有他真诚爽朗在笑,仿佛看不见暗流汹涌,真心实意地为几个孙儿的出色表现而开心。

    简桐吃过饭早早告辞。靳邦国也是明白简桐放心不下她母亲,便亲自派自己的车去送。

    简桐回到凤鸣街去,已经是日暮黄昏。家里酒坊的铺子门还开着,简桐忍住泪走进店门去。

    妈正坐在柜台里,仿佛正在静静出身。看得出来精神头还好,只是身子越发消瘦了。那曾经在简桐记忆里形象高大的母亲,此时身子瘦瘦小小,反倒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

    简桐站在门口,眼泪已是落下来。

    “妈——“简桐轻声呼唤,仿佛怕惊扰了妈的沉思。

    袁静兰听见声音,似乎微微迟疑了下,这才转过头来抬眼望向简桐。可是当她目光落在简桐面上时,还是又迟疑了一下。

    简桐心痛如绞。她明白,这是妈不敢相信眼前的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妈是怕自己看到了幻影……“妈,是我回来了,是桐桐回来了!”

    简桐哭着冲过来,跪倒在母亲膝下。

    袁静兰这才伸手不敢置信地摸着女儿的头发,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无声地落下来,烫疼了简桐的手背。

    .

    “兰泉,你可呆着吧,我来!”

    简桐扶着妈回了家,人家兰泉竟然已经扎着围裙钻进厨房去了!

    简桐开始还纳闷儿,为什么兰泉不肯跟她一起进酒坊的店门,原来这家伙自己偷偷买菜去了,还假门假事儿地钻进了厨房当煮男!

    梁叔哪儿能让兰泉下厨,赶紧跟进厨房去,将兰泉往外赶。

    简桐也笑着跟到厨房门口,“二少,还给我们做西红柿辣椒土豆泥啊?”

    袁静兰在房间里听着都笑开,想起她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吃过的那独特的一餐。

    兰泉难得地脸红起来,“我这次争取让土豆囫囵个儿!”

    梁叔笑着还想抢围裙,简桐扯住梁叔,“让他做吧。梁叔,您照顾我妈这样久,今儿其实就该我们这当小辈的伺候您一下。您就跟我妈一边看电视,一边优哉等着吃饭。”

    梁叔就也笑着出去。虽然惊讶,不过梁叔还是开心这两个孩子已经将婚事办了。

    “你也出去吧。”兰泉向外推简桐。简桐怀孕了之后对油烟特别敏.感,经常会因为油烟味儿而想吐。

    简桐笑起来,小手指缠住兰泉的小手指,“我这个丑媳妇都见过公婆了,你这个帅女婿还紧张什么啊?”

    就算别人只以为兰泉是想做饭讨好丈母娘,简桐如何看不出,实际上咱们二少这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外加胆怯了呢。

    “我跟你不一样。”兰泉就也不隐瞒了,长吐口气,“你是给我们靳家添孙子呢,我相信他们不敢跟你发脾气;而我呢,却是把妈的宝贝女儿给搞大肚子了……妈估计得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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