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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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鹤休假回到家中,慧子一如往日早早在家等着。

    多鹤站在门口就笑,“姐姐你今天又带了什么客人来?难道是蔺大哥?”

    多鹤母女三人都并不是好热闹的。多鹤与母亲都是给李淑兰做侍女的,职业使得她们习惯了深居简出;慧子的职业虽然热闹,不过也更希望下班之后从那个职业里抽离。所以向来多鹤家的客人并不多,可是这阵子却相对比较多客人莅临。

    “多鹤姐姐是我。”简桐笑着从客厅转出来,乖巧得像个居家小女孩,再不是素日里在多鹤面前的老师形象。

    “简老师?”

    “多鹤姐姐叫我小桐。”

    多鹤微微皱眉,“我们日日都在梨本家,小桐有事怎么不在那边说?”

    多鹤知道因为自己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所以近来找上门来的人都是冲着她这个身份。她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情感,她并不想背叛李淑兰。

    慧子担心望来,简桐轻笑摇头。

    “多鹤姐姐我今天特地来,是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想跟多鹤姐姐说。”简桐并没被多鹤的直白吓到,拉着多鹤的手进了房间去。

    简桐开门见山:“多鹤姐姐觉得老夫人最近一切正常么?”

    “小桐你这是何意?”

    简桐轻轻一叹,“多鹤姐姐应该是最了解老夫人脾气秉性,以多鹤姐姐对老夫人的了解,你相信老夫人会主动答应苗艺与兰泉订婚么?”

    “还有”,简桐望着多鹤面上的变色,“老夫人对梨本正雄父子的态度始终很明确,可是近来梨本英男的来访,老夫人怎么会待若上宾?”

    多鹤垂下眸去,“小桐,请直说。”

    “多鹤姐姐,相信老夫人最初要苗艺来梨本大宅所为何事,多鹤姐姐也多少知道。”简桐静静望多鹤,“老夫人想让苗艺做出来控制兰泉的事情,苗艺反过来也可能对老夫人做,不是么?”

    “老夫人一生孤苦,身畔并无儿女傍身;多鹤姐姐你是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连你都不帮老夫人,不救老夫人,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苗艺将老夫人越发推进深渊?”

    .

    多鹤轻轻一震。简桐的话给了她印证。作为李淑兰身边最亲近的人,多鹤怎么会对李淑兰近来的决定毫无怀疑?可是多鹤只能以为也许老夫人年纪大了,许多事情的态度有所改变。今日听简桐一说,如大梦方醒。

    “我能怎么做?”

    简桐一叹,“别再让老夫人听苗艺弹琴。如果实在避不过,多鹤姐你也要给老夫人暗自准备耳塞,或者在听琴的过程中用其他的声音来扰乱苗艺的音律。”

    “你应该是怨恨老夫人的,怎么会想要帮老夫人?”多鹤对简桐还是有所疑虑。

    简桐静静一笑,“多鹤姐姐,我不是圣人,我这样做当然有我自己的目的。只有给老夫人好感,我才能正大光明与兰泉在一起。”

    从多鹤家告辞离开,简桐坐在夜色里的车子上,耳畔只是那时在长春,老人家躬身送她与兰泉出来,老人家轻轻握住兰泉的手说,“孩子,佛祖会保佑你。”

    不管那时李淑兰的话语里是否还有其他含义,可是单凭这句话的字面含义,简桐也愿意希望那位老人家能够幸福度过晚年。

    如果老太太能够放下对兰泉的伤害,她跟兰泉都愿意做孝顺的晚辈,彩衣娱亲围绕在老人家的膝下。

    这一点上,她永远跟苗艺不同。

    .

    “色空你怎么会想起做素斋来邀请我这老婆子上山吃斋?”鹿苑禅寺里,李淑兰坐在树影清幽的禅房里笑着问立在下首的色空。

    色空是个什么样的和尚,李淑兰比谁都清楚,所以鹿苑禅寺里搞个“僧衣时装发布会”,或者“办公室丽人尼姑修行一日行”之类的活动还算正常,如今色空竟然肯乖乖搞个素斋宴倒是稀奇得很。

    更难得是多鹤此次竟然也主动怂恿她来。

    色空听着就笑,“老夫人平素进寺来都只是为佛事,每次很快便离开。其实小僧这次的素斋宴就是为了老夫人而办,小僧想跟老夫人尽一点孝心,让老夫人能在这山中好好静养些日子。”

    李淑兰近来身子不好,看来色空也知道了。

    “我也喜欢这山上的清静,可是眼前家里的事情那么多,我哪里有心情在山上吃斋静养?”李淑兰说着叹了口气,“兰泉马上要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最后决选,之后又要跟苗艺订婚……这些事情,哪一件我不得亲自看着?”

    “正是因为这样的时候,小僧才邀请老夫人上山来。”色空笑眯眯,“一来虽然二少的学生会主席的选举对于他个人很重要,可是梨本家却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只是个学生会的选举罢了,还不是国会议员的选举;更何况对手是小泉家族的人,如果老夫人您介入太深,反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

    “至于二少跟苗艺的订婚么……”色空轻轻抬眸望了一眼李淑兰身畔的多鹤,“这件事老夫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便要退一步好了。二少是中国血统,苗小姐也是中国血统,想来梨本家族的旧家臣一定会有所微词,所以老夫人不如留在山上,耳不听为静。”

    .

    “色空多谢你。”李淑兰终于首肯,多鹤舒了口气,出门送色空,静静垂首言谢,“如果不是你出这样好的主意,我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护着老夫人躲过琴音。”

    “这不是我的主意,是简桐的主意。她特地跑上山来与我商议。我鹿苑禅寺本就是梨本家的家庙,岂有不帮主母之理由。”色空垂了眸,眸光幽宁落在多鹤姣好的面颊上,“再说,有你。”

    山中多松柏,松柏下有梅花鹿优雅悠游。多鹤紫色和服上纯白的仙鹤,正与禅寺之中的情境彼此映衬,极是和.谐。她的宁静与美好,落在色空的眼中,就更是美好。

    “刚刚能说服老夫人也总归是你的智慧。若是我自己一个人,定然是无法说服老夫人留下的。”多鹤抬头,凝望那个立在阳光里的男子。虽然头上无发、身披袈裟,眼镜背后他的眼神却依旧难掩炽热。

    “你终于肯正眼瞧我一眼,好好跟我说句话了么?”色空站在冬日略显苍白的阳光下,笑容也有些苍白。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多鹤咬了嘴唇转身就要回去。

    “多鹤,你也会陪着老夫人一同留在寺里吧?”色空忙追着多鹤的背影问。

    “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明月都会在。”多鹤咬着嘴唇,狠狠心迈步走回禅房去。

    “你明知道,你与她,是不同的!”色空急得握拳,“我心中明月,另有其人!”

    “僧俗不同么?”多鹤轻回头,“她是家主指定给你的黑道情人,不可违抗;她又与你同是佛门弟子,正是般配。”

    “可惜我心心念念只是——鹤鹿同春。”色空的嗓音带着些破碎。

    只可惜多鹤径自走回禅房去,再不停步、不回头。

    .

    东寺古玩市场,简桐穿梭其间。这里的古玩市场规模跟中国的潘家园比起来小多了,而且贩卖的东西以“旧货”居多,真正具有古董价值的东东并不多。不过简桐还是喜欢翻弄这些故纸堆里的小东东,仿佛时光馨香翩然重回。

    蹲在一个摊子前,简桐看中了一个大画片。画片上是数十张小画片,画着“百鬼夜行”里头的各种妖魔鬼怪的样子和名称。简桐掏钱买下。兰泉正在画《妖国之乱》,里头勾玉、丛云、水镜这三位天纵少年在统一岛国的过程中,还要号令一众妖怪,所以这个画片对兰泉的创作极有好处。

    卖家是个小老头,个子不高,白头发却梳理得那叫一个整齐,纹丝不乱,很有j国传统老头的风范。小老头在羞涩的囊里掏了半天没掏出足够的零钱来,只能窝窝囊囊地笑着商量,“那些零钱,我用东西抵了吧?”

    小老头说着胡乱抓了张字画来凑在画片里,递给简桐。

    简桐一笑,“这画做得挺老的啊。”

    “那是。”小老头呲牙一乐,“怎么看着也得有五六十年了。”

    “听说您老手里还有上好的蜜蜡出售?”简桐拿着画起身,仿佛无意闲聊起来。

    小老头面色变了变,“姑娘你弄错了,小老儿来这儿的日子短;可能小老儿来之前,这个摊子上有人卖过蜜蜡。”梨本家大宅,夜色宁寂。但是因为老夫人李淑兰上山吃斋不在府中,所以纵然大宅里宁静如旧,却仿佛少了些紧张与肃穆。仿佛连房屋花木都松了一口气。

    夜半,苗艺从房间里出来,只简单看了下回廊前后。都是无人。

    管家既然说过,大宅内并未安有摄像头,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更何况——只要李淑兰不在府中,以她现在的身份,又有谁敢拦着她?

    蹑手蹑脚走进李淑兰房间,苗艺的目光还是首先落在房间中央那架凤戏牡丹的巨大绣屏上。苗艺心下冷嗤一声:绣了五十年?她还真能忍!

    以为她苗艺也会这样隐忍么?绝对不会!用五十年的时间来压制心中的痛苦,就算能忍住了又怎么样?一辈子都过完了!

    苗艺冷笑着走向李淑兰卧室的墙壁,墙上挂着一幅石涛的《山水清音图》。画面用墨洒脱,意境深邃、山峦起伏,俯仰进退各成境界。

    苗艺看着就是一声冷嗤。梨本家的家宅装饰风格都如同这幅画一样,看似都是淡雅清俊,仿佛自我标榜浊世独清,可是事实上,梨本家人没有一天不想重复祖先的荣光。

    虚伪。

    苗艺冷笑着将《山水清音图》翻转过来,纤指稳定而灵巧,从画卷的背后宛如揭面膜一般又撕下一层画来!

    《山水清音图》因在李淑兰房中,又是正面墙上挂着,所以除了李淑兰自己,绝对没人敢随便去翻转那幅画,所以更不会有人想到画的背面还贴着另外一层画!

    苗艺握着那张纸张和墨色都比较古旧了的画冷然一笑。

    这样的古画,又是藏得这样小心。自然是真的藏宝图。如果不是她能用琴音催眠老太婆,谁又能想到藏宝图竟然藏在另一幅画里?整个梨本家族都虎视眈眈的宝物,她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那老太婆想要利用她的报应。

    .

    苗艺抱着画从李淑兰房间离开,侍女优子站在长廊拐角冷冷望着苗艺的背影。

    “她拿到了?”绘里香趴在被窝里慵懒地望优子。

    “当然。看来她这次还算老实,的确给英男少主乖乖做事。“

    “可是没想到这样容易呢。”绘梨衣懒洋洋地耸耸肩,“老夫人竟然赶在这两天上山去斋戒,真让人出乎意料。以老夫人的性格,她是该死守在房间里的。如果早知道老夫人会离开大宅,我们姐妹自己去拿那藏宝图都行了,又何必让她抢走这份功劳。”

    “小梨你想得太简单了。”优子一笑坐下,“梨本家主人的主屋岂能是毫不设防的?如果真的这样好拿,英男少主自然早就命你我去拿了。”

    绘里香也一怔,“那房间里有摄像头?”

    优子耸肩,“就连管家都不知道那摄像头安在哪里,所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这次让苗艺去拿,我倒要看看老夫人见了之后,日后还会如何待那苗艺。”

    绘里香清清凉凉地笑,“英男少主想要借老夫人的手除掉苗艺啊。”

    优子转头望窗外冷月,“是老夫人想办法将苗艺从少主手中挖出来,那么少主索性让老夫人自己亲手除掉苗艺。时代已经不同了,少主哪里肯为了这样一个j人,脏了自己的手?”

    .

    “倒是你……”优子说着转头望绘里香,“你对简桐说的话,她相信了?”

    “怎么可能不信?”绘里香懒洋洋翻转了个身,“简桐在j国做每件事都是心理坚定,唯独这件事让她猝不及防。她终究是天性善良,所以一条人命对于她来说会是巨大的打击。用这件事打开她的心里缺口,那是必然的。”

    绘里香冷冷地笑,“少主只想着分隔开那两个人,或者希望那两个人不再相爱,其实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啊……爱情是割不断的,可是爱情却是有时限的,会死亡。只要让简桐对二少心死,那么他们之间的爱情自然就会死掉了。”

    “现在却还看不出来呢。”优子凝着绘里香,缓缓而又冷静地说。

    “是啊姐姐。”绘里香娇憨一笑,“但是她已经走入我的套子来,心中充满了愧疚,从而打开了自己曾经一直严密的心防。”

    “下一步,我将进而将她心上的藩篱全部击倒!”绘里香天真无邪地笑,“她想到了我不是真的绘梨衣,我索性坦率承认,她对我的怀疑就也用尽;所以当我说出下一件事,她便只会全盘相信,再无怀疑……”

    .

    东寺古玩市场,卖给简桐画片的小老头依旧呆呆坐在摊子上。没什么人,就算偶尔有走过的人蹲下来翻翻拣拣,却也没什么成交。

    市场旁边的女仆咖啡店又有服务生穿着女仆装来分发宣传单页。没什么客人接着那宣传单页,女仆们就将单页塞给古玩市场的业户们,操着嗲声嗲气撒娇地说,“主人,收了摊子来喝咖啡哦!”

    女仆扭着胯骨走到小老头面前如法炮制,小老头做呕吐状,“我对人妖咖啡不感兴趣。”

    女仆咬牙,“什么人妖咖啡,人家是女仆咖啡!”

    小老头邪恶闪了闪眼睛,“脱了验验!多出的零件一概切掉!”

    女仆登时花容失色,压低了嗓音,“画都卖完了,你还守在这个破市场里干什么?赶紧回去吧,省得我还得扮演女仆来照应你!”

    小老头望着摊子上的旧货发了会儿呆,“我再呆一天。如果还是没有缘分,那我就走了。”

    女仆娇媚地眨了眨粘着假睫毛的眼睛,“家里都安排好了?”

    小老头呲牙,“怀疑我的能力啊?”

    “那你在等什么缘分,在等谁?”女仆扭着胯骨做娇媚状,“十几岁的少男就知道思春了?”

    小老头邪恶咬牙,伸手照着女仆圆滚滚跟大发面馒头一样的胸就捏了一下,“这么大,有杯了吧?”

    “讨厌!”女仆真的恼了,满脸通红,扭着胯骨就走。

    小老头没工夫搭理女仆,只转头望向越发冷清的东寺,听暮色里幽幽想起的钟声,心里无声地说:“你也该在这里,对么?可是我该到哪里才能遇见你?”

    “主人您回来啦……”方才发传单的那女仆闪身回了附近的女仆咖啡店,迎面正碰上个客人,那女仆赶紧躬身施礼。

    “噗……”对方却笑出来,“拜托,怎么是你!”

    后头更衣间里,蔺鸿涛望着抹着一张接近艺伎妆的大白脸、人妖似的某人,再度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以为这女仆该是竹子,怎么会是兰泉你啊!”蔺鸿涛真想绷着,可实在绷不住,“或者原来兰泉你也有易装的癖好?”

    没错,方才那位行走于东寺古玩市场搔首弄姿的“人妖女仆”正是兰泉!

    “嘁……”兰泉索性将快要掉下来的假胸再往上提提,“我扮女仆怎么也比竹子好看些。没看还有客人主动拉着我合影呢嘛,绝对雌雄难辨!”

    “哈哈……”蔺鸿涛大笑起来,“跟我合影吧,我回头拿照片给小桐看。”

    兰泉这才垮了脸,“你敢!”

    .

    两人唇枪舌剑了一番,兰泉这才说正事,“本来是竹子来,可是我要跟小四儿亲自碰下头。竹子那个笨蛋只会烧包花钱,他辨不清古董真假的。”

    “那图,梨本英男会相信么?”蔺鸿涛有点担心。

    兰泉一呲牙,“j国做古玩的,没有人比小四儿造假的手段更老道。且不说这边的所谓鉴赏家,我当初给琴姐仿的一幅大千先生临摹的《山水清音图》,让小四儿给做了一下之后,竟然被某省博物馆给买走……”

    “啊?!”蔺鸿涛惊讶,“难道就是某省那幅号称镇馆之宝的?”蔺鸿涛脸红起来,“完了,我还亲自去参观过展览,没看出破绽来。”

    “哈哈……”兰泉眨着邪恶的眼睛笑,“你没看出破绽来才对了。琴姐是小财迷,谁买她都敢卖高价,可是我跟小四儿后来知道是博物馆收了,而并非普通个人买家买下,我们俩一合计,不能让国家吃亏。小四儿就从国外真的拍回真的大千先生临摹的那幅,然后进那博物馆把假的换出来了。所以你看见的,真的是大千先生手笔。”

    “换出来?”蔺鸿涛讶然。

    兰泉不肯再说,只笑眯眯答,“蔺大哥别轻视小四儿。那小子虽然才十六,身子里却住着个六千年的灵魂。他的办法多着呢。博物馆,他如履平地。”

    蔺鸿涛听着垂下头去,“靳家,果然人人不可小觑。”

    兰泉眯起眼睛来,静静凝望蔺鸿涛,“你也一样。”

    .

    蔺鸿涛一愕,赶紧转过话题,“梨本家真的有藏宝图么?”

    兰泉一笑,“有啊。”

    蔺鸿涛皱眉,“我是说除却你身上这一幅。你这幅都是悉昙梵字的转化,太艰涩,没人看得懂。”

    兰泉轻轻摇头,“梨本家怎么会留下纸张的藏宝图,只不过他们家人固执认定有。于是,我们就给他们一幅咯。”

    蔺鸿涛皱眉,“如果是假的,梨本英男恐怕会生疑。”

    “是真的。”兰泉静静抬眸望蔺鸿涛,“我将自己破译出来的悉昙梵字全都画进了那幅图里。只有真的才能骗过梨本英男。”

    “真的图,骗过?”蔺鸿涛眯着眼睛。这两个字眼本身就是矛盾。

    兰泉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来假亦真。”

    蔺鸿涛起身走向门外,只落寞说,“早点带小桐离开。订婚的事情,就算她自己不说,我也看得出她在暗自伤心。”

    “涛子帮我办一件事。”

    蔺鸿涛停住脚步,“你说。”

    “我要做一个人。涛子你帮我将那个人引出来。”

    蔺鸿涛眯了眯眼睛,“我来做。这件事你还嫩了些。”

    “涛子!”兰泉皱眉,“我来做。你不要牵涉过深。”

    “我不是为了你。”蔺鸿涛站在原地缓缓笑开,“你要做的人是长尾景虎,对么?你忍这个人良久,你现在要做了他不是为了你自己,是因为小桐,对么?”

    兰泉闭上眼睛。这世上,涛子果然如他同样懂小老师。绘梨衣的事情已经几乎成了小老师的梦魇,就算明知冒失,他也要为小老师出一口气。

    “我来做。”蔺鸿涛再不多言,提了外套径自出门。

    让他抢一个机会为小桐做点什么吧,尽管那是杀人的重案,只要能让小桐展颜;更不能让兰泉插手此事,因为只有兰泉安然无恙,小桐才会真的开心。

    而他自己注定了不是天使,只能是披了黑羽的撒旦。

    他愿意。

    .

    长夜无眠,简桐缓缓从长廊上走过。后宅的假山上恰能看见夜空一轮皓月,月下的梨本大宅清幽宁静,倒也正可安顿心情。

    走过兰泉的房间,简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头望向障子门。

    房间里传出男子隐忍的喘息声,还有女人放浪的叫声。虽然似乎声音极尽压抑,可是那声音在这样幽静的夜里却依然拥有极强的穿透力,像是虫子,一直一直钻进人的心底与脑海去,无法抗拒。

    简桐捂着耳朵走回自己的房间。真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非要选择跟兰泉最近的房间呢?如果不是,至少她可以躲得远远的,每次走回自己的房间也不必非要从兰泉房门前走过。

    告诉自己别难过,可是自己又如何能说服得了自己?

    简桐坐在榻榻米上,背靠着墙壁,在黑暗中仿佛想将自己蜷缩成一片卷曲的叶。这样就可以不用听见那让她难过的声音,就可以逃开外面的冷寒,是不是?

    手腕上有温润的珠子流动。简桐低头,看见菊墨送给她的那条蓝色蜜蜡手串。它叫“蓝泉”,如玉莹润却没有玉的沁凉,长期贴着皮肤戴着,仿佛已经融进了体温,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兰泉温暖,如影随形。

    简桐深深吸气,告诉自己,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随便怀疑兰泉。

    .

    不知含泪思量了多久,简桐迷迷蒙蒙里只觉有人走进来,抱起她。

    简桐纵然在睡梦里还保留一丝警醒。障子门开启处,隐隐还能听见兰泉的房间里有男女呻.吟之声,这个时候兰泉怎么会突然来到自己房间!

    这样一惊,岂能不醒?简桐睁开眼睛看见那张夜色里带着狡黠的笑脸,有点觉得自己穿越了。

    忍着难过伸手指着门外,那些压抑却放浪的声音还在**传来。

    兰泉一笑连忙将障子纸门拉严。

    简桐抱着膝盖,“你会分身术啊?”

    “傻瓜……”兰泉伸手揉了揉简桐发顶,“还说,都怪你!怎么挑了张这么工口的.片!”

    “啊?”简桐想着脸便红起来。那天说着要跟兰泉一起看.片,本是醋意之下说的话,兰泉却哪里肯放过她?还当真就拉着她跑影像店里去,店家态度暧昧端出一大堆.片来给他们挑,简桐一看就晕了。

    不知为何j国的.片通常比较喜欢猥琐大叔调弄高中美少女的类型,所以简桐只要垂眸,就看见封面上各种各样的猥琐大叔和高中小女生痛苦万状的表情……

    简桐看着就心惊胆战,随便从里头抽出来一张递给店家。

    店家一看就笑了,兰泉一看也笑了……

    简桐回家一看才晕了——她手气算是不错,挑了一张并非猥琐大叔欺负高中女生的;可是她手气却又该死的差——因为她挑了一张男学生欺负女老师的,而且地点就在教室里,时间就是课堂上!

    怪不得那死孩子看见她挑好的,当即就笑了呢!

    “难、难道你……”简桐听见兰泉说起那片子,就咽了口口水,“难道那边的声音是你在放那张片子!”

    兰泉笑着点头,眼神绝对无辜。

    简桐脸红起来——该死了,亏自己还真的以为他跟苗艺在……

    “那,那你过来干嘛?”简桐不经意抬头,正看见某人在幽弱的光线下几乎变成狼眼的目光……

    “都怪你,挑了那么一张h到让人喷血的片子……你让我自己一个人看着,看男学生在课堂上欺负女老师……我怎么还能忍得住……”坏学生说着话,喷出的口气都灼烫得惊人。

    简桐脸红起来,“苗、苗艺还在你房间睡着……”

    “嘁……,傻瓜……”兰泉笑起来,“难道你让我找她解决么?她又不是我的小老师,她怎么可能满足得了我……”

    兰泉凑过来,吻上简桐的耳垂,“我的身体,只有小老师才能安抚。”

    “他,只认得她……”

    和室幽暗,长廊上昏黄的灯光透过障子纸门氤氲筛进来。房间里没开灯,那幽软的光晕越发直透心臆。兰泉的手指托住简桐的下颌,“傻瓜,刚刚都睡着了还一直在流泪。是不是以为我跟苗艺真的在做?”

    简桐摇头,再摇头。在柔软的光晕里抬起手腕。暗金色的柔软光晕里,清蓝色的蜜蜡珠子颗颗盈动,仿佛滴滴流动的水珠。“这是你离开中国的时候,菊墨送给我的蜜蜡手串。他说这手串叫‘蓝泉’,说它会永远陪伴在我身畔。”

    “菊墨说虽然现在更流行送玉器,可是他却还是送给我蜜蜡。因为蜜蜡有玉的灵性与温润,却没有玉的沁凉,它会如影随形陪伴我,却不给我凉意只给我温暖。”

    简桐深深吸气,自动过滤那孩子色色的目光,“最疼的时候我就握着这手串,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暖暖贴着我的皮.肤,从不曾稍离。”

    有了这手串,简桐仿佛终于明白为何僧侣要有数珠。人心浮躁难以安定,单纯诵经都无法安定心神,可是如果手边有一挂数珠,随着诵经的频率,指尖从圆润的珠子上掠过,心上的浮躁便会如同片片飞羽静静降落下来。心,便也随之宁静。

    “我虽然听见那声音会难过,我也有小心眼担心你真的要跟苗艺有所肌肤之亲,但是我一点都不怀疑,你只会是我的。”简桐虽然坚定含笑,眼泪却还是轻轻落了下来。

    咳,女人真是水做的。她不想哭的,只是情绪太过饱满,只能化作珠泪滚落出来。

    “傻瓜。”兰泉收起手臂将简桐抱进怀里。唇便灼热落了下来,却不是她的唇或颈子,而是她的手指。他抓着她戴着蜜蜡珠串的那只手,红唇沿着她的皓腕问下来,一颗一颗吻过那些蜜蜡;转而吻上她的指尖。

    她曾经无数次在最绝望时用指尖抚摸那些蜜蜡珠子。他在亲吻那珠子和她的指尖,其实正是在吻掉她曾经的孤单和绝望。

    可是他的吻怎么肯浅尝辄止?他缓缓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全都含进他的唇里——那里温软、灼热,有丝丝的抽紧与深深的悸动……

    简桐喘息得不敢再睁开眼睛,仿佛全部的身心都凝在指尖,被他含进唇里,以舌轻舔……

    静夜岑寂,和室幽深。隔着障子纸门,同时筛落进来的不光是长廊上幽幽的灯光,更有兰泉房间里那依旧在播放的.片里的惑人的喘息和呻.吟。

    这样的幽秘之境,身前是那样狂鸷的少年。简桐还如何能够抗拒得了兰泉?兰泉感受着小老师身子上甜美的颤.栗,只觉身心俱狂。

    房间里本就幽暗,棉被里就更是暗得之勉强看得见两人闪烁的眼睛。简桐点头,她明白,兰泉绝不会乖乖地非要进入那个套子才能完成任务。

    他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家伙。

    .

    “那你快回去吧。”简桐红了脸去推兰泉。两个人紧贴着抱在一起,简桐感觉到那家伙又在蠢蠢欲动……

    “干嘛赶我走?还没要够呢……”兰泉耍赖。

    简桐红了脸,“苗艺还在你房间里呢,她要是醒过来发现了怎么办?”

    兰泉含笑摇头,“催眠的设定是有规矩的,催眠师如果不发出命令来结束催眠,那么被催眠的人就不会醒来。”

    “催眠师?”简桐暗惊,“难道竹锦来了梨本家?扮成侍女了么?哪个女人是他?还是那个水桶腰的厨娘?”

    “哈哈……”兰泉笑开,“竹锦听你这么说,一定恨死你了。”兰泉伸手捏简桐鼻尖,“不是他。”

    “不是他!”简桐迷糊了,“那催眠师是谁?”

    某人臭屁,索性将蠢蠢欲动进行到底。反正他的小老师此时正是好奇宝宝,没注意他们的身子……“当然是你老公我!”

    “你?!”简桐喘息,“难道你也会?”

    兰泉笑眯眯耸肩,“我这么聪明,跟竹锦学些日子就也学会了。”

    苗艺心理上对兰泉没有设防。一方面兰泉装作已经被苗艺所控制,迷惑了苗艺;二者两人的成长记忆是相连的,苗艺越是想要回到曾经的透明时光里,就一定会在记忆里看见兰泉的身影。所以就算兰泉学艺尚嫌粗浅,可是却仍旧能够催眠苗艺。

    你若爱上一个人,你的心就已经先输给了他;又如何还能设防?

    苗艺用琴声作为催眠的媒介,可惜兰泉更是深谙音律的人,所以苗艺非但无法真的催眠兰泉,反而可能会被兰泉趁机给了她心理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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