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在乎这点钱,可是吃得她败了胃口,这就最讨厌。她可是个孕妇,孕妇对鱼最敏.感,她好不容易想好好吃口西湖醋鱼,怎么就变成了咸味儿的?
苗艺的手臂刚刚抬起来——“苗艺,稍安勿躁。这本是我嘱咐的。”
苗艺的手就停在了半空,尴尬地放了下来。
“梅轩,你这是……?”
梅轩不急着回答,只伸了筷子进盘子去,好整以暇挑了筷鱼肉放进嘴里,闭着眼细细咀嚼,继而启唇一笑,“还是咸口的好吃。”
“梅轩,你这是什么意思!”
苗艺就算再傻,也总归能猜到梅轩这是在对两个人的口味作比较,说白了也就是在拿她与另外一个人做比较!
“谁喜欢吃咸口的西湖醋鱼?”苗艺的眼睛平素看起来是清亮的杏眼,可是怒气漾开时,却微微吊起眼梢来,看上去像是凌厉的丹凤眼。
“简桐,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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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轩笑起来,“从前你我吃饭,我总是习惯点一道西湖醋鱼。因为苗爷爷祖籍是江浙人士,我便想着你定然喜欢吃这个口味;后来就连跟小桐在一起吃饭,我见到菜谱里有这道菜,我也会习惯性地点下来。”
“可是我发现,不光是小桐不喜欢这个口味,就连我自己也是一样。有天小桐跟我商量,是不是可以请厨师将这道菜改成咸口的;结果端出来一试,味道真的舒服多了。”
梅轩想着小桐当日被酸到的模样,笑容便越发大起来,说话也更加轻松从容。
“所以苗苗你看,同样一道菜,我跟小桐的喜好都是一样;跟她一起吃这道醋鱼,无疑比跟你在一起吃,快乐许多。”
苗艺眯起眼睛来。
“梅轩,你今天不是来带我吃饭的。”苗艺推开筷子,坐直身子。
眼前已经不是她喜欢的那道醋鱼,变了味的菜,即便配料还是那些配料,却已经完全没办法入口。
“苗苗,停止吧。”梅轩双眸黑白分明,静静凝着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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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艺手一颤,手指上一枚黄金戒指磕着茶杯,当啷地脆响。
那是一枚老式的黄金戒指,黄金镶翡翠,卵形一颗在指上,很贵重的样子,却有失俗丽。本来苗艺这样气质的女生,定然不会喜欢这样老气的戒指,可是苗艺却将这戒指一直戴在手上——因为那是谭家祖传的戒指。当年谭奶奶便是将这枚戒指郑重地送给了靳欣;后来苗艺和梅轩两人的婚事定了,靳欣便将这戒指又转赠给苗艺。
“梅轩,我不懂你说什么。”
梅轩一笑,难得的从容,“苗苗,你是聪慧的女子,凡事不必我说绝吧?——苗苗,不要结婚了。我不爱你,纵然娶你,也是在骗你。”
苗艺怔住,下意识侧耳向梅轩的方向来,仿佛怀疑方才那一刻自己的听觉。
她是听错了吧?梅轩他在说什么!
“你说不结婚了?”苗艺不敢置信地笑起来,“梅轩你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这时候提这样的话,谭梅轩,你还是不是人啊!”苗艺终于按捺不住喊出来。
好在梅轩早有防备,今天来这家餐厅,特地选择了雅间,隔音设备够好,不怕苗艺发泄。
“孩子……”梅轩握着筷子也深深吸了口气,整件事情当中他唯一觉得对不起那条小生命,“正是因为那孩子,苗苗,所以我才提出这个要求。他不是被祝福的孩子,不是么?苗苗,那晚上我不知道你在酒里给我加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绝不仅仅是一杯酒就能让我醉成那样。”
梅轩人如其名,素来是冷静入骨的男子。就算那晚喝醉,他也不至于醉到跟女生叉叉圈圈了竟然毫无印象,唯一的解释是——那晚喝下的绝不止是酒。
用这样的手段怀孕,然后握着一个婴儿性命来要挟男人——这样的戏码实在是太老套,纵然他顾惜那个无辜的小生命,可是不等于他要纵容这样的事情。
孩子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柔美的生命,如果他的到来带了阴谋的味道,那么相信这个孩子自己也不会幸福。
如果不能够给孩子一世的幸福,又何必要让孩子来到人间?生他而不爱他,那才是最残忍之事。
苗艺一颤,再望向梅轩的目光便多了丝惊恐,“梅轩,你误会了。我没有!”
梅轩笑起来。
苗艺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打碎了他心中对苗艺的顾惜,“就算我会误会,相信科学的检测不会误会。不瞒你说,我将那晚我所使用过的酒具都拿去检测过,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苗苗,我并不愿这样绝情与你说话。”
“不管怎么样”,梅轩微微挑起眉尖,“这么多年,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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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艺听见自己心底有一根弦铮然崩断。
他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他正是在告诉她,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爱过她!
就算她用尽了力气,以最美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长长的十五年啊,却不过换来这样一句话!
苗艺笑起来,她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哭。
“梅轩,我只问一句话:如果没有简桐,你还会这样对我么?如果没有简桐,你是不是就会顺理成章爱上我?”
梅轩清冷一笑。
“对不起,我从不做假设。”
“谭梅轩,你混蛋!”苗艺撒起泼来,一把将桌子当中一大盆海鲜汤全都掀翻,直接泼到梅轩面上去!
苗艺耍起来,不管不顾将一大盆海鲜汤全都掀到梅轩身上去。虾、鱿鱼、海蛎子、金针菇、豆腐、小油菜……全都一股脑沿着梅轩的面颊向下淌。
那素日整齐到每一根线条都清爽透亮的男子,此时满脸满身的狼狈!
可是就在那些凌乱里——梅轩却始终双眸清冷,透过那些狼狈,瞬也不瞬地直直盯着苗艺。
——眼瞳里最后的一丝温情也已经泯灭。
苗艺望见那冷冽的眼神便是一颤——她方才又是错了,是么?
梅轩冷冷凝着苗艺,拿电话按下,“zgn?好,请尽速送整套男装来星火渔村。是,我是谭梅轩,你们店里存有我的尺码。”
梅轩扣掉电话。苗艺赶紧伸臂想用餐巾帮梅轩擦掉脸上的狼藉,却被梅轩挡开。
“苗苗,就到这里吧。我待会儿还有事,不多留你了。”
苗艺的手停在半空,突然爆发开,“孩子呢?孩子该怎么办!”
梅轩眯起眼睛,黑瞳里凝着从没对苗艺显露过的凌厉,“苗苗,你也不小了,不必我来告诉你,该如何处理掉一个孩子吧?”
“当然,如果你依旧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也不拦着你。我会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出赡养费,每个周末带他去游乐园——不过苗艺,请你记住,我能做的也只能到那个程度。”
“不是我不爱那个孩子,而是——他的母亲阻绝了我对他的感情!”
梅轩说着起身。门外已经有itr敲门,“谭先生,男装店派人已到,请您方便的话到内间更衣室更衣。”
“谭梅轩,你混蛋!”苗艺绝望地呐喊。
梅轩站在门口转身,“苗苗,我承认我混蛋。可是,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如果你不背着我动那些手脚,你我还能是很好的青梅竹马;可是是你亲手斩断了你我之间最后的维系!”
梅轩说着微微仰头,轻轻叹息,“曾经,你将我推上悬崖边,无法退回。那段时间的痛苦,比死还难过。苗艺,失去小桐的痛,我不会再尝一次;所以也请你趁早死了所有的心。”
梅轩说罢,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苗艺在他背后放声大哭起来。雅间的门却被及时关严,没人停下来听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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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轩换好衣裳,语气轻快地给靳欣打电话,“妈妈,有时间出来喝个下午茶。您在家里闷得太久了,该出来走走——就算,陪陪儿子,如何?”
半个小时后靳欣走进茶座,梅轩笑得眉眼轻扬。
靳欣有点奇怪儿子今天的神情,“有什么好事儿么?”
梅轩笑起来,隔着桌子握住母亲的手,“妈妈,儿子的幸福是不是母亲开心的事情?”
靳欣挑眉。
儿子今天,似与往日不同。
梅轩面对母亲,多少终是有点紧张,缓了口气才说,“妈妈,我方才与苗艺退婚。”
“什么?!”靳欣惊得离座,“梅轩,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也不事先跟妈妈商量!”
梅轩笑着摇头,“妈妈,您先别急,听我说。”
“五一过后您跟爸爸的那场大吵,儿子也听出了眉目来。不瞒您说,儿子悄悄去查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身份并不难查,难查的是那女人是怎么到了爸爸的身边——妈妈,不是儿子偏袒爸爸,儿子觉得爸爸绝不会主动去找女人,这其中必定有人牵线搭桥。”
靳欣一听,神经便绷紧起来,“那牵线搭桥的人,是谁?!”
梅轩握住母亲的手,凝着母亲的眼睛,“妈妈,您还想不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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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苗松林?!”靳欣低吼出来,声音里已经含了尖利。
苗松林虽然在政协也挂着个副主席的头衔,不过他终究还是个商人,为了方便自己做生意,他一个个将需要打通的官员拉下水……这一贯是他做事的方式,靳欣岂能不知!
谭耀松多年始终惧内,所以万事都要问过靳欣才敢决定。苗松林与谭耀松做事,有些当然不喜欢受到靳欣掣肘,于是苗松林利用女人,既能笼络谭耀松,又捉了谭耀松的把柄,借此逃过靳欣的掣肘——苗松林那个重利薄情的商人,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对苗松林来说,靳欣这个亲家当然比不上他万林集团的收益更重要!
“所以我跟苗苗之间的婚事……”梅轩望着靳欣的眼睛,缓缓说,“儿子认为,至少此时不宜继续。”
“那孩子呢!”靳欣终究也是无法释怀那小小生命。
“妈妈,您也明白,就算那小婴儿出生,恐怕我们也要第一时间去验他的dn吧?”梅轩说着转了转自己的白金袖扣,那是小小一颗地球的形状,“那个晚上我被下了药,什么都不记得;相信就算妈妈您也无法确认,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妈妈,苗艺是什么样的姑娘,您一定比儿子更清楚——她有没有可能为了这桩婚姻,而想法设法去得到整个婴儿?难道您希望我们都结婚了,到时候验dn出了问题,却已经碍于名声没办法离婚?”
“妈妈,到时如果再后悔,可就晚了。又何如,不早早截住那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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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这个谭梅轩靠不住,果然他还真就往这条道儿上来了!”苗松林听完苗艺的话,禁不住破口大骂,“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子!”
孟莲抱住女儿就知道哭,“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可怎么办,怀着身子,可怎么办啊!”
“哭什么哭!”苗松林不耐,“没了那个谭梅轩,难道还嫁不出去了?不结婚便不结婚,孩子拿掉,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
“爸……”苗艺哭得浑身颤抖,“我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别说傻话!”苗松林冷冷眯起眼睛,“没有这个孩子,就凭你是我苗松林的女儿,你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可是如果拖着个孩子,女儿啊,那你的身价可就要大打折扣!”
孟莲也点头,“趁着现在孩子的月龄还小,拿掉也好拿;别等过几个月那孩子大了,就更麻烦了……”
“爸,妈!”苗艺哭得满脸的眼泪,“女儿,好不甘心啊!”
苗松林咬牙点头,“不甘心就好!女儿,咱们拿了孩子,养好了身子,再找他谭梅轩报仇!咱下次一定找个比他更好的!他谭梅轩不就仗着是个靳家的外孙,他装什么呀他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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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吴冠榕听着电话也怔住。
电话里是苗艺的祖父、吴冠榕的老友苗远山。苗远山是真正的书香持家,平素就连吴冠榕都欣羡苗远山的旷达气质;今日苗远山却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说梅轩是“黄口小儿”、“寡情薄义”!
吴冠榕被骂得灰头土脸地挂了电话,靳欣早已负荆前来,低声下气在母亲面前解释良久。
最终,吴冠榕虽然也接受了靳欣的说辞,却只觉疲惫翻江倒海而来,惊得靳欣呼喊着奔上来,好一顿推拿拍背。
吴冠榕疲惫摇首,“我老了,越发禁不得你们折腾。这个家,迟早让你们给折腾零碎喽!”
吴冠榕老泪落下来,“你大哥,刚刚才跟我说要正式收养那个女人的女儿当养女,你这边又给我来个梅轩悔婚!你们一个一个的,无论是儿女,还是孙辈,竟然都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
靳欣也愣住,“什么?大哥要收养简桐当女儿?”
吴冠榕半躺在椅子上,面色沉沉,“第一眼看见简桐那个丫头,我就知道是那个女人回来报仇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自打简桐那个丫头跟咱们靳家扯上瓜葛,靳欣你看见没有,咱们靳家哪里还得过一天得安宁!”
吴冠榕支住额角,“还用说吗?梅轩那孩子悔婚,除了有苗苗那边的原因之外,恐怕还是简桐那个小蹄子勾着!”
“她一边哄骗着兰泉,一边又跟梅轩藕断丝连——你说,她能不是故意的么?这世上的事儿怎么就那么巧!她是来报仇的,她一定是那个女人怂恿来跟咱们靳家报仇的!”
吴冠榕疲惫地挥手,“打电话给你二哥,让他抓紧回来吧。靳家再这样折腾下去,会被那贱.人母女给毁了的……”
简桐从行政楼走出来,被门外骤然洒下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简桐只觉额角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几十根钢针一同刺下头顶来。
同期留校实习的王露走过来拍了拍简桐肩膀,“怎么了?”
简桐忙笑,“没事。”
“那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简桐摇头。
王露安慰简桐,“没事,这才是一次综评打分,还有两个月呢,你一定行的。就算是我们,也都看得见你的努力。”
方才在行政楼,学生处马老师将所有毕业留校实习的学生召集在一起,公布了最后三个月综评第一期的分数。简桐竟然在全部二十几名留校学生里成绩垫底!
简桐不是个功利心重的人,可是她付出的努力自己最清楚,就算不是最优秀,也一定不算最差!
学校为了鼓励留校实习生们的积极性,还弄了个末尾淘汰机制,就是三个月的综评下来,垫底的五个人将失去最终毕业留校的资格。
简桐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在哪一个环节做得不到位。这次综评不光有院系领导的打分,还有学生、后勤等等各个群体的打分,包括日常工作、社团指导、生活管理等等方方面面。
“谢谢你王露。这次综评,你的成绩在前三,真是恭喜你。”
王露拍了拍简桐,指着对面树影下,说,“我先走了,回聊。”
王露离开,简桐凝眸望梧桐树影下。那身姿颀长的男子,穿纯手工银灰色西装,配粉色衬衫,没有严谨地系着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而是敞开,露出他修长的颈子和男性的喉结,严谨而不失浪漫。
梧桐树影摇曳,他映着阳光灿烂地向她微笑。
简桐抚了抚额,只能走过去打招呼,“嗨,梅轩。”
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有事来找靳欣,可是觉得不必问出口。梅轩不会是个没事跑到工作场所来找母亲的人,所以他来g大只有一个可能。
梅轩静静凝望简桐,“我跟苗艺退婚了。”
简桐面色苍白了下,“那,孩子……”
“小桐,你该知道,我很喜欢小孩子。”曾经他们两人情浓时,梅轩曾经开玩笑,要简桐给他生一支篮球队,他自任教练,带领孩子们冲锋陷阵。
“可是我只希望一个人给我生孩子……”梅轩面上笑意敛尽,黑瞳幽深。
简桐尴尬笑起来,指着王露的背影,“梅轩,我还有事。回头聊。”
梅轩也并不纠缠,只是站在简桐背后,嗓音清朗,“小桐,我会重新追回你。请你,有这个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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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综评,简桐从一早点名的时候就心神不宁。兰泉看得出来,所以下课便从教室跑出来,想要去行政楼接简桐。
电话忽然急促地响起来,兰泉抓起电话有微微的犹豫,按下接听键,苗艺的哭声传过来,“兰泉,我活不下去了……兰泉,我不想活了!”
“苗艺,你别做傻事!”兰泉皱眉,目光掠过走廊的窗子望向行政楼的方向,纵然还是记挂简桐,可是苗艺这边人命攸关。兰泉闭上眼睛,“你在哪?”
兰泉开车冲出校门,经过大门附近的行政楼,兰泉不经意望向那个方向——简桐的背影已经走远,可是梧桐树影之下依旧立着个人,那人目光始终追随着简桐的方向……
兰泉皱眉,握紧了方向盘,将油门踩到最大。车子疯狂地冲了出去!
秀月山顶,翠竹轻摇。兰泉开车冲上山顶,一眼就看见站在山顶平台上的苗艺。她今天穿一身白裙,长发散开,此时正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石块护栏外去,仿佛想更近地看清面前那一片澄澈如蓝色水晶的海水。
风从海上来,撩起苗艺长发,丝丝缕缕遮掩了她秀美的容颜。
曾经年少时,无数次,兰泉就是这样凝望着苗艺秀美的侧影,只觉心区窒痛——他只能凝视着她的侧影,她仿佛永远发现不了他的目光。因为,她的目光永远落在樱花树下的梅轩身上。
少年维特的烦恼,萦绕心怀,多年难忘。
兰泉没敢说话,豹子一样紧绷着身子,沿着她视线之外的路线,悄然走向她背后。就在苗艺一个晃神之间,兰泉猛地飞身扑过去,将苗艺抱在怀里!
“苗艺,你要干什么!”
苗艺被兰泉一把抱住,嘤嘤哭着转身,将面颊和身子都埋进兰泉怀里去,“兰泉,兰泉……”
兰泉一窒,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苗艺打蛇随棍上,紧跟了两步再度扑进兰泉怀里,“我该怎么办,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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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酒店,兰泉和苗艺坐在靠窗的位子。窗外海色天光尽收眼底,是视野最好的观景地。
五月,这个城市的旅游季节已经开始,山顶酒店的入住火爆;观景平台上就更是人来人往,不时有相机的闪光灯闪过。
可是这一派热闹的气氛却一点都振奋不了苗艺。她始终手托香腮,愣愣地望窗外大海。
兰泉皱眉,吩咐侍者给苗艺准备一杯清凉西瓜汁。她脸色不好,该给她补充一点糖。
“兰泉,真对不起,我在这样狼狈的时刻只想到找你。”苗艺终于缓缓回身,脸上带了一点不好意思,“从小到大,每次跟梅轩闹别扭,我都会找你……”
“我明白,没事。”兰泉将西瓜汁里的果肉搅匀了递到苗艺手边,“喝点西瓜汁。”
苗艺笑起来,眼泪却流下来,“我这么多年的习惯,你还都记得。”
兰泉想起当年记忆,也只觉唏嘘,“你说过,女生流眼泪的时候要多喝点水,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干。”
苗艺凝眸兰泉,幽幽地说,“我此时才明白,当年流的那些眼泪,竟然是为错了人。”
妇产医院,苗艺苍白了脸,抓住兰泉的手。
医院的格局是个大的开放式的候诊大厅,从大厅的座位能看见病人走进走出每个诊室。苗艺就亲眼看见一个女子独自走进手术室去,大约半个小时候走出来,本来满面明丽的女子,走出来时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苗艺从小就怕医院,一看那女子的架势,登时紧张得浑身都打起了寒战。
兰泉握着苗艺的手臂,努力安慰,“别怕。现在医学这样发达,这样的手术安全已经有保障。我在这等你出来,勇敢点。”
在山顶酒店,兰泉劝了苗艺良久。苗艺终于鼓起勇气说要去拿掉孩子。
苗松林肯定不会陪女儿来做这样的事,孟莲还赶上在外地有演出,兰泉便陪苗艺来。
“王颖?轮到你了。”小护士声音清脆,却缺乏热度。可能对于普通女人来说要撕心裂肺的手术,在小护士们眼里已经麻木到跟打个点滴没什么区别。
苗艺乍然听见那个陌生的名字,还愕了愕,兰泉却握住她的手,“进去吧,到你了。”
兰泉明白苗艺爱惜自己的声誉,所以今天来是报了个假名。
苗艺没想到这样快就轮到自己,听着手术室里传来手术器械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只觉心都缩成一团。她跳起来抱住兰泉的颈子,“兰泉我害怕,我好害怕……”
这样的时刻,兰泉只能任由她抱着,更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去吧,没事的。我等你出来。”
苗艺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手术室去,兰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苗艺的背影。
——所以兰泉没看见,隔着医院的候诊大厅,收款处旁边的电梯处,简桐一脸苍白凝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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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从行政楼出来就觉头晕,这个月的月事还迟迟没来,简桐有些担心。毕竟跟兰泉两个人初尝禁果,许多东西她还不懂,生怕这是怀孕了。
告别了梅轩,简桐给兰泉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却迟迟没有人接起。后来竟然被按掉……
这是兰泉第一次按掉她的电话。
那一刻,简桐握着电话坐在寝室的床上愣了良久。不期然就想起当初接不到梅轩短信的那段记忆。
心里莫名烦躁起来,简桐便自己坐车来妇产医院,想要悄悄验孕。
没想到,交完了款,还没去化验,就看见了兰泉跟苗艺的一幕。
简桐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起来。没错,她是可以安慰自己——她听梅轩说了已经跟苗艺退婚,所以苗艺一定会拿掉这个孩子。
女人其实都明白女人,如果来医院拿掉孩子,一定希望身边有个男子陪伴。梅轩是一定不会陪苗艺来的,所以苗艺找上兰泉,这很正常。
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比姐弟还要更近一层;更何况,兰泉曾经爱过苗艺……
简桐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一切就是这样的,可是——她的耳边却不断回响着之前梅轩说过的一句话——“我那晚被她下药,所以我不能确定那孩子就一定是我的。也许是她早做好手脚,利用那一夜我神志不清,逼我就范。”
简桐只觉头晕更甚。那孩子如果不是梅轩的,苗艺可能跟谁去借种?
苗艺从小跟梅轩和兰泉一起长大,所以她身边的异性朋友并不多。这样私密的事情,苗艺除了梅轩之外,还可能跟谁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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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没事吧?”途径的护士看见简桐面色苍白,赶紧扶了扶她。不经意间,护士瞥见了简桐手里的化验单,便明白了简桐这是来做什么化验,理解地笑了笑,“别紧张。来验孕的患者里,有将近四分之一并不是怀孕。有的只是内分泌不调造成的月经不准。”
“谢谢你。”简桐点头致谢。
却一扭头去望手术室门口——方才那坐在座位上的兰泉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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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苗艺躺在手术床上张开.腿,听着手术器械跟搪瓷盘子磕碰在一起的声音,便紧张得几乎晕过去。
医生对病人这样的反应早已见惯不怪。那位年纪比较大的医生还跟苗艺聊天,帮她放松精神,“结婚没有啊?这是第几次怀孕?”
苗艺紧张得已经顾不上撒谎,“还没结婚。这是第一次……”
那医生叹息,“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以为拿了孩子就除去块心病?这要是以后想要都再要不成,你们自己可要负责任!”
苗艺吓得眼泪都流下来。
“放松。想点轻松的事儿,一会儿就完了。”那医生严肃地吩咐。
想轻松的事?苗艺将身子向后仰躺——她长这么大,记忆里最美好的一段,就是少年时与梅轩和兰泉一同长大的那些经历吧。
梅轩与兰泉,一静一动。梅轩教她读书、写字,手指干燥而稳定地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那时候头顶的樱花就飘落下来,落在她写字的纸上,她便偏了头抬头去望——可能梅轩会以为她是在看头顶飘落的樱花,可是她自己却知道,她抬眸去望的,永远是那清美少年的面容……
总是在那样宁静而心动的一刻,绿纱橱外就会传来兰泉哇啦哇啦的叫声。通常他不是逮着个什么虫,要不就是去逮了个癞蛤蟆,装了笼子拎进来给她瞧,献宝似的全都送到她眼前。可是女孩子没有喜欢那些的,所以她不是还兰泉惊喜的叫声,而是惊声尖叫!
梅轩便会皱起长眉叱责兰泉,而她恰可以借着害怕,躲进梅轩的怀里去……
梅轩人如其名,就连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都带着一股梅香的。后来她长大了才知,是因为靳欣喜爱浓梅香,所以家里的一应衣物都会以浓梅香熏染。
可是她还是会顽固地认定,那股子梅香是从梅轩骨子里漾出来的,那样冷,却那样诱.人……
只可惜,每一次她有事,陪在她身边的从来都不是梅轩,而永远是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兰泉。
她这多年的眼泪,终究是为错了人……
“苗苗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谁也不敢伤害你!”那时兰泉年幼,一句听似莽撞的誓言便轻易出口,如今回荡在苗艺耳边。
一滴泪从苗艺眼角滑下,她的唇角也悄然绽放了一丝微笑。
其实她一直弄错了人。她爱梅轩,可是有一个人却在默默爱着她。那么多年,她竟然没有发现。他捧到她眼前所有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都并非为了吓她,而是那些东西真的就是他最为喜欢的……
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捧到别人面前去,他一定认定她比他自己更重要,不是么?
所以在山顶酒店,兰泉起身去洗手间。他的电话响起来,苗艺看见是简桐的电话号码——她便按掉了电话。这个时间,她忽然不希望简桐再来打搅。
简桐已经再度抢走了梅轩,她一定不让简桐再抢走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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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的脸色不好,是否能支撑?你自己来的么,没有家人陪你来么?”护士小姐还在关切地问简桐。简桐方才的脸色已经够白,结果她望了望手术室门前,脸色就越发白了。
护士小姐误会,以为简桐是从验孕这儿直接联想到下一步的手术,“你家人在哪里,要不我给你联系一辆轮椅。你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住!”护士小姐焦急。
护士小姐这一重视,简桐心中的紧张就越发加剧,扶着墙壁站着,几乎已经稳不住身形。
就在此时,一双手臂毫无预警地伸过来,一手揽住简桐的肩胛,一手托住她腿弯,整个将简桐打横抱了起来!
“啊!——”简桐和护士小姐同时惊呼出声。
简桐抬眸,那孩子清美的容颜挂了邪气垂下来,“嘿,偷偷背着我,来这干嘛来了?”
正是兰泉。
“请问这位是?”护士小姐赶紧问。
兰泉含笑,眨着邪气的眸子望护士小姐,“多谢你了,护士小姐。你不是正在找她家人?我听见了你的呼唤,这不就来了?”
那孩子凤目里桃花潋滟,薄薄的红唇轻挑——害得人家小护士当场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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