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父必有其子-酒坛子,醋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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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女儿为他怀了孕,梅轩却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苗松林从苗老爷子那回来,刚进房门,恰好听见孟莲方才所说的话!房间里的灯光不亮,幽幽暗暗里只显得苗松林的五官狰狞起来!

    “爸!”苗艺大惊,连忙起身握住苗松林的手臂,“爸,您先别激动。方才妈也是还没说清楚,说不定妈当时听错了呢……”

    苗松林转头过来,眯起眼睛凝着苗艺,“女儿,我相信你妈什么都能听错,唯独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听错!”

    “苗松林,你当着女儿的面说什么呢你!”孟莲经过方才的大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为人母的觉悟重归,想起了女儿还是有孕的身子。

    苗艺小心翼翼劝着父亲,“爸,梅轩的为人您也知道,从小梅轩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他定然不会是那样的人,也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苗艺说着又哀求地望孟莲,“这件事您二老先别急着替女儿担忧,让女儿先侧面问问梅轩。如果那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儿,如果您二老因此对梅轩有了成见,那反倒显得咱们家人小气了不是?”

    “哼,我就怕有其父必有其子!”苗松林冷哼,“谭耀松那个人,当初看着不也是本分老实?一步一步依靠着靳欣爬起来,对岳父家那叫一个孝顺。靳长空和靳万海都不在本市,谭耀松简直比儿子还像儿子,这么多年外面人都笑话说谭耀松根本忘了自己姓谭,整个一靳家的倒插门!”

    “就这样的人,老老实实了二十多年,那风评也叫好啊,如今还不是……!”

    苗艺一惊。

    话题渐渐扯到了谭家父子身上,孟莲就也平静下来,再不跟苗松林吵自己家里的事。不管怎么说,家里的事是“人.民内部矛盾”,可是眼前这事儿却攸关女儿未来的终身幸福,自然要一致对外。这两个人就算再糊涂,为人父母的本分还是知道。

    “松林你想说什么?你说担心有其父必有其子——难道谭耀松他……?”

    苗松林冷笑,“可不。我都看见好几次了。虽然表面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还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走的,可是谁还不知道谁啊!”

    苗松林自然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对谭耀松那点欲盖弥彰的把戏早就能看穿。不过这就是官场与商场,谁也别说谁,都不干净!

    “哎哟,原来这样啊!”孟莲自己的事儿还没完呢,这会儿竟然幸灾乐祸起来,“靳欣一辈子要尖儿,动不动以靳家姑奶奶的身份自居,这倒好,看她知道之后还怎么笑人去!”

    孟莲终究只是个话剧演员,身份背景当然没办法跟人家靳欣相比。靳苗两家交好,每次孟莲在靳欣面前总觉得自己矮了一个头去,就算要做亲家了,靳欣对她还是爱答不理的;所以此时乍然听见谭耀松的丑闻,孟莲非但不替亲家发愁,反倒生出丝扬眉吐气的畅快来!

    “松林啊,你说靳欣还不知道吧?”

    “谭耀松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他哪敢让靳欣知道!且不说靳欣就是个母老虎,再说靳家老爷子还活着呢,他不信老爷子一气之下活活掐死他!”

    苗松林说着,也只觉自己后脖颈一凉。很庆幸,自己家老爷子只是画画,却不是行伍出身,否则刚刚就不只是一顿大骂而已,“你还记得当年靳家老爷子带兵打越战的事儿吧?老爷子有次弹尽粮绝,被越南人围困在高地上。越南鬼子叫嚣着要活捉靳老爷子,结果老爷子发威,大吼一声率先从战壕里跳出来,赤手空拳迎向包围上来的越南兵,活活掐死了好几个!愣是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

    孟莲冷笑,“那这回靳家恐怕可就有好戏可看了!靳家那是什么人家,谭耀松这么干,早晚得让靳家给知道!”

    .

    父母的五官在幽暗的灯影下,扭曲、再扭曲。方才还在大吵的两口子,倒是在笑话亲家这件事儿上达成了共识。

    苗艺只觉得头晕,忙坐下来,撑住自己的额角,“爸,妈……不管怎么样,谭家已经是我婆家。你们就这样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请问你们想过女儿的感受没有!”

    苗松林和孟莲对望了一眼,这才都凑到苗艺身边来。苗松林余怒未消,“小艺,你们的婚礼还有两个月,爸爸要查查梅轩。如果你妈妈听见的是真的,那我不会答应你嫁给谭梅轩!”

    “爸!”苗艺急了,扳住苗松林的胳膊,“爸,您说什么呢!”

    惊慌像是冷水里蜿蜒爬起的蔓草,紧紧缠住苗艺的心。

    “小艺,你跟梅轩的婚事,虽然我们也是乐见其成;但是坦白说,全城人都在看着我苗家,却也都在笑话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我苗松林的女儿嫁给靳家的外孙,根本就是在高攀!”

    苗松林的眸光冷冽起来,“没错,我苗家是比不上他靳家,可是小艺你要嫁进的却不是靳家,而是谭家!梅轩纵然是在靳家长大,却不过只是个外孙!”

    “爸!”

    “我苗松林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女儿哪里用得着去攀附他们,更何况梅轩根本就不是个正主儿!”苗松林眼光里闪过一丝冷硬。

    “爸!”苗艺急了,转身走出门外,站在灯影里,“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嫁给梅轩是女儿自小的愿望,什么攀附不攀附,女儿没想过这些!”

    “希望爸妈你们,更不要用这样的流言来说给女儿听!是女儿要嫁人,女儿知道自己的心意便够了,何必在乎别人的流言怎样说!”

    望着苗艺的背影,苗松林大摇其头,“兰泉那孩子为了小艺离家出走——小艺她怎么就看上梅轩了!这要是兰泉,该多好!”

    .

    “是啊。”孟莲也是叹息,“不过兰泉那个公子哥儿,也比梅轩好不到哪儿去。那天在俱乐部里,我可看见他又跟人打起来,说是为了女人!”

    苗松林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兰泉那天跟董家那个小子打起来的事儿?”

    “可不!那天晚上俱乐部里都打乱套了。”

    “兰泉为的那个女人是谁?”

    孟莲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有点起来,“八成也是那得陪酒女呗,还能是什么良家女子!”

    苗松林一看孟莲这又借机指桑骂槐的,便皱了眉,不搭理她。

    孟莲自觉没趣,便主动将话题扯回来,“咱们这个傻女儿还在撮合莎莎跟兰泉呢。这门亲要是金家跟靳家做定了,那整个东三省,还有谁能跟人家抗衡?”孟莲说着撇了撇嘴,“你这个省政协副主席啊,听着似乎也蛮重要,可是实际上不过就是个给人家提鞋的!”

    苗松林皱眉。

    “别忘了,靳万海也要回来了,都说要补主管经济的副省长的缺。万林,你这个省政协副主席正好是经济口的,难说人家靳万海回来,你这个经济口的政协副主席就不会让人家靳万海兼任了去!”

    苗松林烦躁,“你有完没完?一个老娘们儿,你懂什么?今晚上还没疯够,是不是?”

    苗松林说着转身出门,“砰”地将房门甩上。

    “松林,你又干什么去!我可告诉你,今晚上不许你再出去!”孟莲站在门口的灯影里大声嚷嚷。

    西厢房里,苗艺难过地抽过夹被蒙严了头。

    她从小就被爸有意识地送到靳家去玩,爸的心思,其实她懂。爸看好的那个女婿不是梅轩,而是兰泉。

    只可惜,她的目光从一开始便只落在梅轩身上。

    .

    “苗苗姐,我待会儿去靳家!”

    翌日一大早,苗艺便接到金莎莎的电话。金莎莎在电话里语速微微地急,苗艺听得出那份藏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哦?有什么事么?”昨晚苗艺一直在梅轩公寓里等着梅轩归来,发生在俱乐部里的事情,她尚未知晓。

    “苗苗姐,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靳老太太昨天晕倒了呀!我这是要去给靳老太太问安。”金莎莎在电话里多少有点大惊小怪。

    “老天太晕倒?”苗艺只觉耳边嗡了一声。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后知后觉,真是不应该。

    金莎莎在电话里忧心起来,“昨晚兰泉在俱乐部跟人打架,结果被警察带走调查。靳老太太得着消息,一急之下就晕倒了……”

    苗艺赶紧抓着手机向外走,“莎莎,待会儿靳家见!”

    苗艺赶到靳家的时候,靳家院子里早就站满了人。不光金家派人来问安,省市各级领导都派了人来,泱泱地站满了当院。更有些级别不够的,压根儿连大门都进不来,只将拜帖留在门房里,聊表心意。

    苗艺进了二进院,院子里同样也都是人。听琴、弄棋、竹锦,还有靳家其他旁支的孙男娣女地也都赶过来。

    昨晚上事发突然,为了怕打扰老太太休息,所以大家这才都今儿一大早才赶过来。

    金家毕竟身份特殊,所以金莎莎也被请入二门来,跟至亲的孙男娣女们一起站在廊檐下候着。苗艺一眼瞄见了兰泉,便走上去拉了兰泉到抄手游廊上去,低低问,“你昨晚打架了?”

    兰泉早已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情态,吊了眸子望苗艺,笑笑地答,“你第一次听说我打架么?有什么奇怪?”

    “你还说!”苗艺咬了咬牙,“看把老太太气成这个样子!”

    兰泉耸肩,“我也不想。”

    “到底怎么回事?都说你是为了女人!”

    兰泉眯起眼睛来,“就是为了女人。”

    “简桐?”苗艺听见自己的心沉下去。

    兰泉又慵懒地笑起来,“难道我还可能为了别的女人?”

    朝阳初起,光芒越发耀眼起来;廊檐下本是幽暗,却也被地砖墙瓦上反射来的阳光照亮。就在这片明暗交界的氤氲里,兰泉笑容清透、眉目疏朗。

    仿佛说着天经地义之事,仿佛想让世人都清楚他的心声——说得那么的,大大方方。

    苗艺眯了眯眼睛。

    当初她说要跟梅轩订婚,彼时更是年少轻狂的兰泉也只是站在廊檐下得幽暗里握紧了双拳,双瞳如火凝着她,向她求证答案。她点头,他只是愤怒地转身冲了出去。

    那时候的他为她,显得那样鲁莽而冲动;而此时的他,说着为简桐打架,虽然少年狂气仍旧在,却多了一份大气内敛,连她苗艺都不得不被那种宁静却笃定的气场所震慑,说不出批评的话来。

    就是那样天经地义,就是那么义无反顾,就是那么——无可指摘。

    “兰泉,你好糊涂。”苗艺忍着突袭而至的眩晕感,扶住手边的廊柱,“在公众场合为了女人打架,你以为媒体都是吃素的?恐怕他们很快便会爆出相关新闻!”

    “他们敢!”兰泉桀骜仰首,眸子里光华闪现。

    “别忘了,现在是一个言论相对自由的时代。就算传统媒体不敢报道,可是总归会有网友在网上爆料。悠悠众口,兰泉你盖得住么?”

    不知怎地,苗艺只觉眼前兰泉的态度让她更为慌乱,就仿佛比亲耳听见梅轩有可能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染更让她惊慌!

    兰泉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只为她做过疯狂的事情啊,他此时怎么会为了另一个女人疯狂,而又疯狂之中这样地笃定!

    兰泉眯起眼睛来,在廊檐下凝着苗艺面上的苍白,缓缓笑起来,“盖不住便不盖呗!我为自己的女人打架,这有什么好掩盖?谁愿意爆料就让他去爆,我正好希望有人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兰泉转眸去望当院里开得正盛的夹竹桃,红唇轻扬,“简桐那个小傻瓜,现在正卡在犹豫里,不敢跟我公开关系。此时如果有人爆料,索性帮我们捅开这层窗户纸,让那个小傻瓜不公开也得公开——我正好还求之不得呢!”

    兰泉这个少年本就长得眉目耀眼,这样映着阳光站在廊檐下笑起来,就越发显得五官明媚,仿佛占尽了春光,“我非但不会怪那个爆料人,我还得请他喝酒呢!”

    “兰泉你……”苗艺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底大团大团升起棉花一眼的乌云,堵满了她的心口。吐不出又咽不下。

    “兰泉……”苗艺努力呼吸,“莎莎也来了。你这番话如果被莎莎听见,她该有多难过。”

    兰泉耸耸肩,转头去望站在堂屋门阶上等着进去问安的金莎莎。金莎莎的目光也不断飘落过来,显然一颗芳心都只牢牢拴在兰泉这里。

    “她伤心不伤心,关我p事!这个世界上女人多了,难道谁开心不开心都要我来管?”兰泉狂气乍现,他垂下眸子望苗艺,“我只照顾好我自己的女人就够了。其他女人,我没兴趣关心。”

    说罢,那桀骜的少年竟然径自跨出廊檐去,头也不回!

    .

    简桐站在军区大院门外,犹豫了又犹豫。

    垂首望自己手里的礼物,简桐知道这些跟人家靳家会收到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寒酸到不值一提。

    她提来的是一坛“长相思”。是家里存了有年头的。

    没错,简桐是不喜欢吴冠榕,不喜欢那老太太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那种态度。可是吴冠榕是兰泉的奶奶——单凭这一点,她便应该来问安。

    就算吴冠榕不认她,她却不能不认自己与兰泉间的这份感情。

    第一次跟兰泉到“谭”吃饭的时候,兰泉给她点的是酒酿蛋羹,兰泉说过酒酿对女人很好;她家里别无所长,只有这些酒。带来送给吴冠榕,她喝也好,或者着人去做酒酿也罢,多少是份独一的心意。

    简桐没想亲自进去送东西,便想将酒托付给哨兵。反正外面人送来的东西,人家警卫科也得仔细检查了才能登记后送进去。简桐正跟哨兵说呢,没想到电话就响了。

    “你在哪儿呢?”兰泉的嗓音轻快地从电话里飘出来。

    简桐心一跳。昨夜一夜的分别,便觉得已经想他这样多。听着他的嗓音从电话里轻快地飘过来,简桐就也觉得心一定:昨晚她一直不放心他,担心他回了家会受罚;可是此时听来,似乎一切都好。

    简桐心头的一大片乌云就也散了,站在军区大院门口展颜笑开。再也不管这是不是个严肃的地儿,也不去管哨兵面上公事公办的神情。

    按捺着,简桐轻轻笑起来,“要你管?”

    “嘁……”兰泉笑开。仿佛只要听着她的嗓音,心头的烦躁就也散了。原来她是他最好的灵丹妙药,一切忧伤全都治愈。

    “……我想你了。”兰泉握着电话笑开,心里荡漾起轻柔的光亮,“知道小老师自然不服学生的管,所以我问了你在哪儿都是白问——是我想见你。”

    简桐的心瞬间柔软起来,像是酒酿醪糟,“我也是。”

    说服自己只是来给吴冠榕问安,说服自己只是来给那位老人家送一坛老酒,可是却又如何能欺骗自己——亲自过来,在军区大院门前走了几个来回,难道只是为了送交一坛酒?其实还是想见他,其实还是想在能靠近他的地方,多留一分钟。

    哨兵将用品记录拿过来让她签字,简桐笑着拿过笔,“那你猜我在哪儿呢。”

    兰泉在电话里静静笑开,“坐床上哭呢吧?想我想得夜不能寐,所以现在正顶着两团大黑眼圈……”

    “呀,你怎么能猜到?真聪明!”简桐含着笑,一边将签好名字的记录单交还给哨兵,一边转身准备离去。

    她来问安,却并不想走进靳家去。吴冠榕看她不顺眼,她也只觉靳家廊檐压抑。所以只是送过来一坛酒吧,心意尽到,又别让老太太看见她再肝火上升。

    唯一的遗憾是,只隔着一堵门扉没能见到兰泉。他在门里,她在槛外。

    那样近,却那样远。

    .

    就这样笑着一转身,简桐的心思还都凝在电话那,不经意一抬头——就在她背后站着的那个少年,不是他,又是谁!

    简桐脸红起来,都忘了不用打电话了,还是向着电话说,“你怎么来了?”

    兰泉笑开,收了电话,握住简桐的手。

    “心有灵犀,不信都不行!”

    简桐只觉心跳加速,站在军区大院门外的红砖步道上,仰首望兰泉。他面上带着困倦和憔悴,显然昨夜没睡好;可是他此时笑容明媚,那光芒足以掩盖了面上的阴翳,“老太太她,好么?”

    兰泉点头,“没事了。老太太是急火攻心,昨晚上抓着我的手睡着,今早上已经退了火了。”

    简桐垂下头去,“兰泉,以后再别那样冲动。”

    兰泉撅起嘴来,“喂,你是我女人哎。自己女人被那样调.戏,我要是不动手,我还是不是男人啊我!”垂下头来,呵气吹走简桐额上挂着的发丝,“难道你希望我当‘太监’啊,面上看着是男人,一点男人的血性都没有?!”

    这死孩子,怎么形容呢啊?他要是“太监”,这个世上的男人,就都没“坏人”了……想到这里,简桐不由得脸又红开。

    拉住兰泉的手,简桐缓缓摇头,“我没说你昨晚做的不对,而且从心里说,你那样护着我,我自然开心——只是,兰泉,你记着我的话:我不希望你为了保护我,而伤害到你自己。”

    “其实昨晚上,就算你不来,我自己也已经解决问题了。”简桐说着脸红起来,“我都把高跟鞋攥手里了,他要是再敢来,我肯定刨他一脸鞋跟印儿!”

    兰泉听得都一挑眉。

    简桐笑开,“相信我,你我在一起,不是所有的压力和困难都要你一个人扛起来——我怎么说也是你老师啊,我还能笨蛋到只会躲在你身后掉眼泪?”

    简桐伸手拍拍兰泉的面颊,“你的身份很耀眼,却也因此而很受牵累。昨晚如果是我这个普通民女打了董少,估计警察叔叔都得给我同情分,可是你就麻烦了——记住哦,有些事女人动手比男人动手,达到的效果要好。”

    “嘁……”兰泉无奈地笑开,只能伸出手指点了简桐眉心一下,“好啊,侠女,以后我听你吩咐,你让我上我再上!”

    明知道兰泉说的是“冲上去打架”,可是这个“上”还是让简桐想歪了,笑着踢了兰泉小腿一记,“上什么上?你种马啊?”

    “啊,又踢我!”兰泉被揶揄,懊恼地一把抱住简桐的腰,将她转起来,笑着凑到她耳边,“行,我都给你记着啊,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

    简桐脸红着连忙推开兰泉,两人笑闹之间,一方男士手帕从简桐裤兜里掉出来。

    兰泉从地上拾起来就皱了眉。简桐也吐了吐舌。

    “burbrry?这,谁的?”

    简桐心里咯噔一下:糟糕了,原来这经典格子的图案还真的是burbrry啊?

    以前奚瑶还跟窦裕谈恋爱的时候,有次窦裕过生日,奚瑶就心心念念地要给窦裕买一方burbrry的手帕。当时简桐还奇怪,说就买一手绢当生日礼物是不是轻了些;况且不就买一手绢么,值得奚瑶大小姐连着好几天在宿舍里赌咒发誓要省钱的。

    后来当听见奚瑶大小姐说出那男士手帕的专柜正品价格——简桐就啥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昨夜,当她看见自己pp下坐着的手帕上有那样经典的格子图案,简桐还在心底安慰自己,说一定是假的吧,或者撑死也是淘宝上那种号称日本代购的,150块钱一条的所谓“正品”啦。虽然150块买条手帕,她也觉得肉疼,不过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的。

    可是此时经过兰泉的确认,简桐觉得心都要碎了。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真有人做这样贵的手帕;更没天理的是还有人用!而且那人还将这样贵的手帕垫在她pp底下!

    兰泉手上提着简桐的酒坛子,心里却早打翻了另一个坛子——看着简桐小脸儿飞红、想着什么又急又恼的样儿,兰泉真差点没忍住抓住她摇晃摇晃!

    她想谁呢她?

    那个手帕又是谁的?

    烧包如段竹锦那样的家伙都还没烧包到去用burbrry的男士手帕呢,简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个男人?

    兰泉误会了,他以为简桐那样子红着脸,是因为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被他捉到了手帕,才会这样的困窘——他哪儿能想到简桐实则是为了那手帕的价钱而反复思量?

    按照礼貌,简桐其实应当买一块全新的手帕去还给蔺鸿涛。毕竟是pp底下坐过了,就算给洗干净了送回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尤其人家手帕这样贵,如果不声不响地就不还了,也不对。可是那价钱,简桐怎么能不在意?

    如今妈住院呢,杜医生说,后续可能还会需要第二次、第三次手术,现在的每一分钱对于简桐来说都不敢乱花。更何况是这样一条贵到不讲理的手帕?

    兰泉电话响起来,是家里人催着他回去,说老太太不见了兰泉,便四处找。靳邦国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嚷,“你什么时候想惹你奶奶生气都没关系,就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不行!小猴崽子,你痛快给我回来!”

    兰泉皱眉。旁人的话他可以不在乎,爷爷的话他不能反驳。

    简桐推着兰泉,“你回去吧。”

    兰泉咬牙,“你是不是去找男人?”

    简桐忍不住笑开,伸手拍了兰泉下,“这手帕的主人你认识,是蔺鸿涛。昨晚上他过来要坛酒,我们俩就坐在门外聊了两句。他是个绅士,用这手帕给我垫着坐。仅此而已,你以为当定情信物呢?”

    兰泉咬牙,“原来是他!我才不信他大晚上去找你,就是为了要坛酒!”

    简桐只能笑着哄他,“不管他有什么别的心思,我也不想去探问——我只知道我自己就够了:靳兰泉童鞋,我简桐没别的心思;我昨晚只是在想你。”

    “真的?”兰泉的俊脸一下子红起来,仿佛全身的气血都因为简桐的一句话而澎湃。

    简桐含羞笑开,“老太太病着,你肯定就不能出来;所以就算是为了早点出来见我,你这两天也消消停停好好陪着老太太。”

    兰泉用力点头,“好!”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兰泉第十八遍咕哝,“给我打电话!早午晚各一个!”

    简桐含笑站在红砖步道上的梧桐树影里,望着兰泉的背影点头。心里涌动着从没有过的温柔,像是宠溺着一个孩子,却更清楚那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宽厚肩膀。

    .

    简桐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在超市里买了一条男士手帕,不是什么大品牌,但是支纱高、手工精良,墨绿色配牙白格子的图案大方又不失时尚。

    半个小时后,蔺鸿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了简桐。

    简桐环视这个以日本和室风格装修的房间,略感惊讶。窗外五月的阳光很烈,却被这房间里的拉门和隔扇过滤了之后,只剩下柔软的光投射进来。柔软的光落在灯芯草编织的叠席上,反射出光芒便越发宁静,让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地跟着平和下来。

    蔺鸿涛还在忙着,透过隔扇能见到有几个正装的男子正坐在他的桌前,低声而短促地汇报着什么。蔺鸿涛同样短促地发话,面上神色宁静而果断。

    几分钟后公事忙完,那几个男子鱼贯而出,目光都静静落在简桐面上。

    简桐能感知到,那几个人其实是带着疑惑和怀疑的,可是也许这就是蔺鸿涛做事的规矩——他的手下对于他的客人,绝不敢随便露出质疑的神色来。

    可见蔺鸿涛治下有方,是个严厉的男人。

    “在看什么?”蔺鸿涛笑着从内间出来,面上一扫之前的严肃,此时挂满阳光。

    “这房间很漂亮,让人心底宁静。”简桐实事求是。

    蔺鸿涛笑开,“其实你也在奇怪,我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办公室,对吧?”

    蔺鸿涛说的没错。简桐真的以为他这样做酒吧街生意的老板,不会有这样正式且宁静的办公室。

    简桐指了指门外,“你还有工作吧?我方才见秘书小姐还在等待室内安排了好几位访客。”

    蔺鸿涛从容一笑,“工作每天都很忙。要处理无数的事情,见形形色色的人。”

    简桐急忙起身,将从超市买好的手帕递给蔺鸿涛。蔺鸿涛接过来,却没去看那手帕,只挑了眸子望简桐。

    简桐脸红起来,“昨晚上那条手帕我洗干净了,可是已经不好意思还给你。就去超市买了一条新的——”简桐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避开蔺鸿涛灼热的凝视,“你那手帕我认得,是burbrry吧?很贵,我现在经济上有点紧张,所以没办法去买一条同样的还给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条先用着;等我过段时间经济好转过来,再买同样的还给你。”

    “嘁……”蔺鸿涛笑开,“你这样说,让我汗颜。简桐,我从来没想过用物质的东西去打动你,那只显得我浅薄。昨晚我身边恰好就是那一条手帕,我只拿它当手帕用,却根本不在乎它是burbrry还是其它什么品牌。”

    “手帕就是手帕,其它的都不过是人类赋予它的外在的符号罢了,不重要。”

    蔺鸿涛说着将手帕轻轻放在鼻端,深深吸进那手帕的清香,“很棒的棉花清香,而且染色工艺也很天然,没有浓重的甲醛气息。”

    简桐脸红起来。虽然蔺鸿涛是在闻着那条手帕的气息,简桐却只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

    “简桐,可见你给我买这条手帕用尽了心。”蔺鸿涛说着,那双鹰隼一般凌厉的眸子里已经漾满了温柔。

    简桐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自己的用心被对方查知,这值得欣慰,可是蔺鸿涛那不动声色的进攻,却让她不想久留。

    “既然蔺先生喜欢,那我就放心了。蔺先生公务繁忙,我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告辞。”简桐说罢转身。

    蔺鸿涛在原地握紧手帕闭了闭眼睛,轻轻说,“简桐你知道么,你是第一个我在办公室里就急着要见的女人——因为私事的女人。我本来可以跟你约好一起午餐,然后说这些事;可是我发现我等不及想要见你,所以公私不分地就约你直接来我办公室。这样做其实已经违背了我多年的行事规则。”

    简桐愣了愣,继而宁婉笑开,微微弯腰,“多谢蔺先生抬爱。不过下次蔺先生还是另外安排见面地点吧。这样冒失地来蔺先生您的办公室,只为归还一条手帕,这样的小事其实也是违背我自己行事规范的。”

    简桐说着告辞出门。

    蔺鸿涛站在简桐的背影里,眸子里漾满失望,却——缓缓笑开。

    这才是值得他一直寻找的女孩儿。

    .

    兰泉拎着酒坛子进靳家去,门房老王赶紧来接酒坛子。

    酒坛子看起来有些粗糙,是粗陶半釉,泥封还在,外面用草绳子箍了个扣儿方便拎着。虽然这根本都是酒坊传统的做法,但是在靳家看起来就有点粗陋了。

    见老王来接,兰泉急忙拦住,“王爷爷,这个可不能都给您。等我开了坛,再给您送两盅来。”

    老王就笑,“我可不是贪图你那么点子东西。给我吧,我到后厨去装了瓶子,你拎进去才好看。”

    “不用了。”兰泉一笑,“我就喜欢这原汁原味。”

    拎着酒坛子进了堂屋,西暖阁里金莎莎正坐在老太太的榻边,轻声细语陪着吴冠榕说话。金莎莎身边,听琴、弄棋和苗艺等几个同辈的女孩儿也都在。

    兰泉进了西暖阁就嚷嚷,“奶奶,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吴冠榕气色已经好了好多,可见刚才被几个孙女儿逗得很开心。见兰泉拎了一个酒坛子进来,就笑,“你个小魔头,现在就张罗让奶奶喝酒?小心待会儿王大夫跟你翻脸。”

    听琴就凑过来瞧,“嘿,这坛子虽然釉不全,不过可是有年头的东西。”

    弄棋也点头,“好酒往往用粗器,这才能让坛子里的酒透过坛子的砂岩得以透地气。这坛子虽然还没开泥封,我有预感一定是好酒。”

    靳家孙男娣女虽然也各自荒唐,不过却都被吴冠榕调.教得极有书香气,金莎莎看着便只觉羡慕。这些东西,她是断断不懂的。家里的酒柜虽然也摆满了酒,却都是瓶子精致好看的各种“商品”,仿佛只能当做陈设好看了,远没有这一坛子这样吸引众人猜测。

    兰泉站在窗棂透过的微光里笑,“奶奶,您还记得‘长相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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